“怎么可能是一個女人?”
凱文難以接受一名心狠手辣的獵手竟然是個女人,可是眼前這人的衣物被湖水浸透后緊緊貼在身上,將她的輪廓線條勾勒得一覽無遺。她那一襲黑衫與清灰的泥岸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清晰玲瓏的曲線就像一幅精心描繪的油彩,在粼粼波光和點點星草間,孕育出一種令人遐思的意境。
“也許,她并不是兇手,她的出現(xiàn)可能只是一個巧合?!眲P文極力想說服自己,在他看來,擁有這等柔美身材的女人應(yīng)該是溫柔和嬌媚的,怎么也不會與殺人不眨眼的兇犯扯上關(guān)系。
然而,縱使他有千般不愿,他也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因為在這個女人的兩條手臂上,分別佩戴著一只長匣,從其中一只長匣中露出了三柄寒意襲人的利刃,它們越過她的手背,朝著她的掌心方向略微彎曲,就像被加長的野獸爪子。
凱文很自然就把這種武器同兇案中的離奇?zhèn)勐?lián)系起來,三柄利刃的排列方式和相隔間距都是如此吻合,足以證明這個女人就是真兇。
真相終于大白,真兇就在眼前,凱文卻一點也興奮不起來,一陣陣寒意從他的背脊流過,滲透他的每一根血管,與滾燙的血液殊死抗?fàn)?,最后淬煉成爆裂的青筋和滿腔的憤恨。
他胡亂地從女人手臂上卸下一把武器,并將它高高揚起,他心里激蕩著以牙還牙的決心,發(fā)誓要用這把武器為長眠于地下的戰(zhàn)友報仇,為無辜喪命的生命討回公道。隨著一聲大吼,他狠狠地將武器砸下,可是利刃并沒有刺進(jìn)女人的身體,而是扎在她旁邊的泥地上。
“混蛋!混蛋!”凱文仰頭朝著天空肆意狂叫,嚇得樹林中的鳥兒驚飛一片。他不是下不了手,而是因為她現(xiàn)在還不能死,那些怪獸和僵尸的來龍去脈只有她才知道,他必須把她活著帶回諾迪雅,到那時,自然會有正義的審判等待著她。
凱文冷靜下來,動手把另一把武器也卸了下來,直到這時,他才留意到這種武器的獨特之處。
裝載三柄利刃的長匣幾乎與前臂等長,它的頂面帶有弧度的微微凸起,底面則向內(nèi)凹陷,其內(nèi)陷的形狀頗似前臂的模樣,以便它能與前臂更好的貼合。
在長匣靠近手腕的一端有三個細(xì)窄的方槽,三柄利刃就是通過這三個方槽實現(xiàn)伸縮。方槽下方有一個機(jī)括,從上面引出了三根結(jié)實的細(xì)索,繩索的另一端連接著三枚指環(huán),它們曾經(jīng)套在那女人的食指、中指和無名指上。
凱文好奇地戴上一把,屈指握拳時,繩索便拉動機(jī)括將長匣中的利刃施放出來,而松開拳頭時,利刃就會彈回長匣,其伸縮的速度就如握拳攤掌一般迅捷。
“這玩意叫什么名字?”凱文明知得不到答案,偏偏要給它安上一個“爪刃”的稱呼,他還待把玩一番,卻突然想起面前的溺水之人正在等著施救,可是,她是一個女人,他哪敢放手去救?
別看凱文已經(jīng)將近二十歲,也談過幾次所謂的戀愛,可他連女孩子的手都沒有碰過。雖然他也幻想過各種美好心動的場景,也渴望與心儀的姑娘親密接觸,但是每次跟女孩子約會,他都會心跳加速呼吸困難、舌頭打結(jié)口齒不清,他總是想方設(shè)法與女孩子保持距離,倘若遇上稍微主動一點的,他就會嚇得落荒而逃。
所以,此情此景之下,他哪有膽量去觸碰陌生的女人?
凱文有些進(jìn)退兩難,他一個勁地搓著雙手,努力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努力說服自己趕緊救人,畢竟已經(jīng)被耽擱了幾分鐘,如果繼續(xù)這樣耗下去,那獵手的性命只怕真的救不回來了。
他鼓起勇氣伸出手去,可是還未接觸到那女人的身體,口干舌燥的感覺、刻意回避的情節(jié)全都涌了上來,他趕忙撤回了手臂,一顆心卻仍舊狂跳不停。
無奈之下,他一把扯掉了包裹女人頭部的黑巾,他認(rèn)為在黑巾下面,應(yīng)該是一張臃腫丑陋兇神惡煞的臉,只有這樣的臉才配得上她的兇狠殘暴,而且,如果真有這么一張臉,他就不會再有任何非分之想邪妄之念了。
然而,他還是失算了。
隨著頭巾被扯開,這個女人的一頭烏黑長發(fā)從頭巾中傾泄而出,一張秀美的臉龐在黑發(fā)的襯托下驚艷在凱文眼前。
這名獵手分明只是一位十七八歲的姑娘,她那純凈的臉龐上幾乎看不到任何瑕疵,就連彎彎的眉毛和長長的睫毛也被那一片晶瑩的純白融化。
她那挺拔而不失曲線的鼻子、小巧而不缺性感的嘴唇,還有那尖細(xì)而不乏圓滑的下巴,讓這種白凈更加錯落有致玲瓏剔透,加上那一輪在發(fā)絲中若隱若現(xiàn)的耳線,更加讓人遐想無限。唯一的遺憾,就是她那緊閉的雙眸讓這種美麗失去了靈氣,烏灰的雙唇讓這種美麗失去了活力。
凱文竟然看呆了,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觀察一位姑娘,而且還是一位這般年輕貌美的姑娘。她就這么靜靜的躺著,一動也不動,把最完美的曲線和最嬌好的面容毫不保留地展現(xiàn)出來,不會害羞不會躲藏也毫無做作。這樣的姑娘,有哪個男人見了不會為之心動,何況是一個情竇初開血氣方剛的小伙子?
他的眼光不停地在姑娘的臉龐與身體之間來回游走,熾熱的眼神幾乎要把她的每處細(xì)節(jié)、每寸肌膚全部融化,她的每一線身影都已深深烙進(jìn)他的腦海。
他情不自禁伸出一只手掌,可是他依然沒有那種勇氣,手臂剛剛伸出又縮了回來,猶豫之后再次進(jìn)行試探,然后又快速彈回,如此往復(fù)好幾次,始終不敢真正觸碰到姑娘的身體。
此時的凱文,除了能感覺到渾身的顫抖、狂亂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其他的,已經(jīng)完全被摒棄在他的世界之外,他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在干什么,他甚至沒有意識到,在他的內(nèi)心深處,正在經(jīng)歷著一場撼天動地的戰(zhàn)斗,他的那只猶豫的手正是這場戰(zhàn)爭的縮影,他也不可能意識到,他的手是否觸摸那個姑娘,決定的將是他的人生、他的命運,以及他未來的旅程,畢竟,正義與邪惡,往往就在這一念之中。
這一念的瞬間,他卻似為之纏斗了數(shù)年。在辨不清是非曲直的混沌世界中,若不是終于有一道耀眼的光芒刺破漫天的迷霧,他只怕還會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這位姑娘的美麗,就如同她使用的“爪刃”,精致巧妙的同時,也有著致命的殺傷力,凱文其實也清楚,不管她擁有怎樣的容顏,在她光艷的外表之下,隱藏的是一副蛇蝎般的兇狠心腸,她是敵人,是一個殺人如麻的劊子手,是一個把人的性命視同草芥的魔鬼。
在戰(zhàn)場上殺死敵人,那是使命的召喚和榮耀的驅(qū)使,也是對敵人最起碼的尊重,但是趁人之危做出骯臟齷齪的事情,那不僅是對自身的侮辱,也是對靈魂的丑化、對圣潔的玷污,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樣的想法和做法比起敵人的兇殘,更加令人不齒。
凱文終于把手收了回來,他抬頭把目光投向遠(yuǎn)方的樹林和山巒,借著蒼翠的綠意和幽遠(yuǎn)的青山?jīng)_洗心中的雜念。
時間在他的躁動和抗?fàn)幹杏智娜贿^去了一分多鐘,那位姑娘的面龐上隱隱出現(xiàn)了烏黑的氣息,再這樣拖延下去,就算死神放手,她也回天無術(shù)了。
凱文再也無暇顧及其他,他深吸了一口長氣,跪回姑娘的身邊,利索地摘下她佩戴的蝴蝶狀胸花,鼓足勇氣把雙手按在她的心口之上。
然而,當(dāng)一股異樣的感覺電流一般擊穿他的防線,他情不自禁的再次胡思亂想起來。
“你這個混蛋!”凱文突然抽回右手狠狠扇了自己一記耳光,火辣辣的疼痛頓時讓他清醒過來。
“你是在救人!你是在破案!”他使勁閉上眼睛,念經(jīng)般地誦叨著這兩句簡單的話語,趁著臉上的陣疼,他終于在沖動和冷靜的夾縫中找到了一絲難得的平和,就憑這一丁點的心無旁騖,他總算把救人的動作規(guī)規(guī)矩矩地做下去。
雖然說,正也好邪也罷,他的雙手終歸接觸了姑娘的身體,但是兩者的本質(zhì)卻有著天壤之別,一種是邪惡一種卻是坦蕩,只不過,他對這種界限并沒有明確的概念,他在救人的過程中,心中的正與邪從來就沒有停止過交鋒。
短短的幾分鐘救治,就如同一場曠日持久的鏖戰(zhàn),直到姑娘突然蜷縮起身體,一面劇烈咳喘著一面將腹中的湖水噴嘔出來,凱文的內(nèi)心仍未平息,來自姑娘身體的每一絲感知,每一縷嗅覺,都讓他癡迷,讓他沉醉,也讓他心隨意動久久無法平靜。
那種感覺,像是一顆種子,悄然飄進(jìn)他的心里,在某個不經(jīng)意的角落中沉落下來,偷偷地生根發(fā)芽。一種微妙的情感,一縷奇異的心緒,伴隨著這顆種子不知不覺的滋生、不知不覺的轉(zhuǎn)變,只是他并不知道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