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凱文的分析,赫拉克微微點頭:“如此看來,雷納多處心積慮已久,他的計劃自然縝密周全,對比起來我們相當(dāng)被動,除非我們預(yù)先洞悉他的下一步行動,賽琳娜小姐,你說是不是?”
赫拉克問得含糊,賽琳娜卻回答得很清楚:“雷納多殺了洞主和頭領(lǐng)之后,便著手調(diào)遣人馬,看樣子,他應(yīng)當(dāng)是在籌劃攻占諾迪雅?!?p> “我倒很想知道雷納多手頭有多少兵馬,居然敢如此狂妄!”赫拉克自恃手下有數(shù)百將士,城中還有數(shù)千民眾,只要大家同仇敵愾,諾迪雅豈可容許他人染指。
“據(jù)我所知,我們那個營地大概有一千左右的魚形人,至于其他地方有多少營地,那些營地又有多少兵力,我就不太清楚了。不過我知道,雷納多這次調(diào)集的兵力,除了魚形人,還有馭獸師控制的各種野獸,當(dāng)然也少不了召喚師召喚的怪物。”
赫拉克掃了凱文一眼,凱文回應(yīng)著點了點頭,又立刻搖起了頭。凱文雖然見到過兩百左右的魚形人,卻不敢確定賽琳娜所說的數(shù)量是否可信,也不敢確定那些大型野獸的真實性,他怕給赫拉克造成誤判,所以趕緊補充道:“團長,這一點我們需要進一步核實才行?!?p> 赫拉克對此也不全信,他把賽琳娜的話從頭到尾細細梳理了一遍,問道:“賽琳娜小姐,既然雷納多已經(jīng)開始調(diào)兵遣將,地下通道、山路、海面都有能人異士把守,諾迪雅可謂是他的囊中之物,得到混沌原石只不過是一個時間上的問題,那么請問,你的任務(wù)是什么?雷納多為什么要給你限定一周時間,還要用你的性命作為要挾?”
賽琳娜似乎一直在等這個問題,她淡然道:“團長大人,我的任務(wù)很特殊,只要一說出來,您一定會懷疑我,而且我前面所說的一切您都會變換其他角度去看待?!?p> 赫拉克豈能聽不出賽琳娜的話外之音,但他執(zhí)意看清楚賽琳娜的真實面目,所以不等賽琳娜提出要求,他再次拋給賽琳娜一顆定心丸:“懷疑也好,否定也罷,這些都取決于情報的真實性。不過請你放心,我之前已經(jīng)做出過承諾,我現(xiàn)在依然可以表明態(tài)度,不管你說的會引發(fā)怎樣的懷疑,我和我的手下都不會傷你半根毫毛?!?p> 賽琳娜掃了一圈屋內(nèi)的眾人,然后緩緩說道:“雷納多命令我尋找機會混進諾迪雅,在城內(nèi)散播戰(zhàn)爭傳言,盡可能讓整個諾迪雅陷入恐慌之中。雷納多相信不管是誰秘密守護著混沌原石,只要聽聞戰(zhàn)事將起,一定會想方設(shè)法帶著寶物離開,那樣一來,我們的通靈師就能發(fā)現(xiàn)其中的蛛絲馬跡,雷納多也就可以省下不少麻煩。”
“哈哈!”赫拉克聽到這里大笑起來,他指著賽琳娜說道,“尊敬的賽琳娜小姐,你是不是正好借用這個機會,將計就計地叛逃了?”
“正是?!?p> “哈哈,你這是在對雷納多將計就計,還是在對我們警備團將計就計?難道你把我們都當(dāng)成傻瓜了嗎!”
賽琳娜“咯咯”笑道:“團長大人,這個問題的關(guān)鍵不在于我想取信于誰,而在于您愿意相信哪種結(jié)果。不管您怎么想,我都不后悔自己的決定,畢竟我的這個任務(wù)太過敏感,您既可以看成是我混入諾迪雅的一種手段,也可以看成是我證明自己的一種坦白?!?p> 正如賽琳娜所說,赫拉克確實在信與不信之間猶豫,他感覺到事態(tài)的嚴重,卻無法確定這種嚴重程度究竟有多大。他知道一旦誤判,就有可能造成無法挽回的后果,所以他不得不翻來覆去地思考和詢問。
“賽琳娜小姐,這件事情事關(guān)重大,我不可能不謹慎對待。諾迪雅數(shù)千民眾的身家性命都在我的一念之間,容不得半點閃失。你之前說過叛逃的原因是擔(dān)心雷納多殺你,這個理由我認為不夠充分。雖然說,你只能通過傳送到地下通道來逃離山洞,但你完全可以選擇去往舊都市的方向,然后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可你偏偏選擇了諾迪雅和警備團,還透露出你們組織的秘密,你能解釋這是為什么嗎?”
賽琳娜的表情瞬間凝固,臉上浮現(xiàn)出一種痛苦的表情,她抬起眼睛迎向赫拉克,然后平靜地回答:“我心里有很強的負罪感,我這么做,只是想贖罪。”
凱文聽到這句話,心中猛然升起一種感覺,他總覺得這句話是賽琳娜特意說給他聽的,畢竟在場的所有人中,只有他才知道賽琳娜的真實身份,只有他才知道數(shù)十條無辜的性命葬送在她手中,如今她這么說,難道真有悔意?
赫拉克等人對此也懷有詫異,只不過他們想不到這其中還有這層深意。
不過,賽琳娜卻做出了另外一番解釋:“這么多年以來,我一直跟隨雷納多左右,為他做過很多事情,他對我有些信任也有些賞識,我對他除了忠心還是忠心,從來沒有對他的所作所為產(chǎn)生過質(zhì)疑。但是,自從來到諾迪雅以后,他竟命令洞主和頭領(lǐng)在諾迪雅周邊濫殺無辜,雖然這些事情并不是我親手所為,但我心里總覺得被塞進了一塊石頭,沉甸甸的、十分難受。我沒有想到雷納多竟然如此殘忍,竟然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我心里既反感又害怕,現(xiàn)在他又在蓄謀發(fā)動戰(zhàn)爭,一想到會有更多人在戰(zhàn)亂中喪生,我心里就更加不安。所以,我不惜背上叛逆的罪名來到這里,就是想讓你們早做準(zhǔn)備,以免戰(zhàn)爭來臨時措不及防,只要諾迪雅能夠躲過此劫,或者能有效減少傷亡,那我這一趟就沒有白來?!?p> “這就是你此行的真實目的?”
“是的?!?p> 赫拉克顯得格外冷靜,并未被賽琳娜的一番話語擾亂思維:“你剛才說的一切,聽上去很有道理,但是,我依然不敢相信,因為你完全可以借著幫助諾迪雅的名義故布疑陣,實際上卻是為雷納多散布謠言?!?p> 赫拉克這么說,是因為他做了一個假設(shè),如果賽琳娜此行真的是為了混入諾迪雅并在城內(nèi)制造恐慌,那她至少有兩種選擇,一種是假扮成普通人混入諾迪雅,然后在民間散播謠言,一種便是以叛逃者的身份取信于警備團。
這兩種選擇當(dāng)中,取得警備團的信任自然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畢竟警備團一旦采信,就會著手進行戰(zhàn)備,那種緊張的氣氛就是最好的證明,在這種氛圍的渲染之下,全城民眾誰又會產(chǎn)生懷疑呢?
只不過,雷納多這步棋也是兵行險著,他必須為此冒一個很大的風(fēng)險,萬一混沌原石的守護者不為所動,那他的如意算盤就會落空,還憑空給警備團留出了備戰(zhàn)時間,為占領(lǐng)諾迪雅增添障礙。
赫拉克認為這不是雷納多想要的結(jié)果,雷納多雖然野心勃勃,但諾迪雅顯然不是他的目標(biāo),他也不會為了彰顯騎士風(fēng)格與諾迪雅打一場公平的戰(zhàn)爭,他想看到的只是大面積的民眾恐慌,從而讓警備團疲于應(yīng)對動蕩和平息謠言。
因此,賽琳娜的所謂叛逃,完全是一件模棱兩可的事情,真實與虛假、相信與懷疑都在一念之間。
凱文的感受卻與赫拉克不同,因為他知道地下通道兇案的真相,所以賽琳娜的謊言騙不過他,不過,他從賽琳娜的述說中聽出另外一層含義,他覺得賽琳娜是在隱晦地告訴他,在雷納多的高壓下,她不得不謹小慎微茍且偷生,殺人的事情也是被逼無奈,她想逃離這種生活、想擺脫這種控制、想彌補這種過失,不得已只能選擇叛逃的方式。
凱文的眼光一刻也不曾離開賽琳娜,眼中流露著一種莫名的思緒,恍然之間他已忽略掉賽琳娜的謊言,滿心希望她的贖罪是出于真心,甚至渴望她能甩開惡魔的帽子、洗脫身上的罪名。
賽琳娜聽赫拉克這么一說,不由聲音苦澀:“團長大人,我確實沒有辦法取得您的信任,我知道的、我該說的全都說了,您現(xiàn)在可以把我關(guān)押起來,或者干脆一刀把我殺了,我都無怨無悔,但我真誠地懇請您明白一點,有準(zhǔn)備總勝過沒有準(zhǔn)備,等到事情真相水落石出,希望您再給我一個公正的評價。”
“我說過不會殺你,就一定不會殺你?!焙绽诉@么說,并不是因為之前作出的承諾,而是因為他需要賽琳娜活著,需要從她那里挖取更多有價值的信息。
當(dāng)然,這里面還有一個重要原因,賽琳娜說過她的任務(wù)期限只有一周,這就意味著留給諾迪雅的時間也只有一周,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既要做出準(zhǔn)確的判斷,又要做好下一步的應(yīng)戰(zhàn)準(zhǔn)備,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如此重大的事情,赫拉克需要和隊長們共同商量確定方案,可是最能為赫拉克排憂解難的索比安一直昏迷不醒生命垂危,在這種內(nèi)外交困之中,赫拉克唯有冒險相信賽琳娜,但他給出的這份信任自有他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