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早先寫的第一道論證,花了一個多小時擬完草稿,仔細的默讀了一遍,咬著筆想了想,按照老師路士廉所說,現(xiàn)在上面喜歡辭藻華麗的八股文,說到這八股文,劉早就頭疼了,要先揭示題旨何意,就是破題!然后在承接上文開始闡述,這叫承題!接著就是要論證你的觀點,這叫起講!然后是引出闡述觀點的正文,這叫入題,最后就是四個書寫論證正文的步驟,也就是起股、中股、后股、束股。這八部分必須要按照先后順序來書寫,后面四個部分還必須要都有兩股排比對偶的文字!開頭你還不能說我覺的怎么怎么滴,必須要以“代圣人立說”這幾個字作為開頭,這個代圣人立說,就是代朱熹這個人說了!
這都沒啥了,關(guān)鍵你還要模仿孔子、孟子這些古人的說話口氣去書寫,絕對不允許自由發(fā)揮,什么我覺得,我曰都不行,要子曰什么什么什么!而句子的長短,字的繁簡聲調(diào)高低也都要相對成文,字數(shù)也有限制。你還不能太過于抒發(fā)自己的觀點,必須要跟圣人朱熹的觀點相同,否則對不起,落榜,這就極大限制了個人觀點的發(fā)揮!而這第一場八股文寫得好賴,是第二場第三場的關(guān)鍵,取與不取,真的是全靠你第一場寫的好不好,寫得好,主考會有興趣看你的二三場,不好的話,后面二三場看都不會再看!劉早來到這里半年,還是不熟悉整段落書寫,依然會不由自主的表上標點符號,剛才草稿擬了一半差點標了個感嘆號,劉早又從頭看了一遍有沒有標點符號的出現(xiàn)!整篇文章,拿現(xiàn)代人的讀書習慣去讀的話,要不會斷句,從頭讀到尾保不齊會氣喘到腦缺氧!
“哎!萬惡的舊社會!”劉早無聲的嘆了口氣,隋煬帝為啥要搞這個科舉,宋朝為啥非要把它給完善了,還搞個具體的“經(jīng)義”,大殷朝還把“經(jīng)義”給延承下來,太祖期間幾個老頭子壞的很,把八股文的格式確定好,發(fā)展到如今,已經(jīng)成了制式,不過也不得不承認科舉的好處,終結(jié)了士大夫階層的選拔特權(quán),讓更多貧民百姓有了更上一步的權(quán)利,也為朝廷選拔出了很多優(yōu)秀治國為民的好人才!
劉早看完,又修改了遍,再細看了下,覺的滿意了,便工整的騰寫起來!
“給我次機會吧,求求你們了?。∏笄竽銈兞税?!”劉早正要騰寫時,一陣悲戚的聲音傳來,劉早好奇的站起來,身子伸出號舍往外看!
“你干嘛呢!”巡檢的官員看到不少如劉早一樣的考生,紛紛伸出頭看發(fā)生了什么,喝止道!
眾人趕忙縮回腦袋,假裝很認真的在答試!劉早趁著巡檢考官去別的地方的時候,看了看外面!只見兩個官差押著一個考生走向大門所在,劉早覺的因該是作弊被發(fā)現(xiàn)了吧!
“那人怎么了?”一個同考巡檢問道!
“聽說是小抄被發(fā)現(xiàn)了!”另一個同考回道!
“嗯?不是都搜過身了嘛?”開始問話的同考疑問道!
“這考生聰明,他是用小書作弊,他那小書還不及巴掌大,字體小的如蠅頭,我猜因該是藏在饅頭里的!”知道詳情的考官回道!
劉早聽著兩人的一問一答,覺的這古代的作弊手法也是厲害,啥樣的都有,寫在衣服內(nèi)襯的,夾帶在饅頭里,還有筆桿子里塞著字條的等等,一個二個牛的很!不過管他們做啥,自己還是忙自己的吧,又專心騰寫著!
不多時感到頭頂一暗,抬頭看到三五人站在自己號舍前,其中三人圍著自己,看自己的寫作,中間一人身著淺緋色蟒袍,頭戴三山帽,手拿拂塵,這樣子裝束是個太監(jiān)吧?這太監(jiān)左右兩邊各站著兩個官員,那倆官員都是身穿藍色補服,頭戴烏紗帽,補服胸前一塊補子,補子上面都繡著白鷴鳥,這是五品官的補子!如果沒猜錯的話這兩位一個是總裁主考官大學士丁思道,另一個是翰林院掌院學士鐘思敏,只是不知這二人哪一個是丁思道,哪一個是鐘思敏!這中間的太監(jiān)因該是這次皇帝派來監(jiān)查的太監(jiān)吧,實際職權(quán)可比這二人大多了,劉早看到三人,來不及細想,趕忙站起來要躬身作揖!
“哎,考試為重,你繼續(xù),寫得不錯!”總裁丁思道趕忙托住劉早道!
劉早尷尬的拜也不是不拜也不是,索性做完全禮,不管他們,坐下來繼續(xù)騰抄!三人看了會便去了旁邊查看!
中午劉早簡單吃了點飯,索性第一道已經(jīng)寫完,心里還是滿意的,人大人都說了寫得不錯,收好筆墨,將試題小心存放好,搖了搖鈴,去了趟洗手間,去糞桶那里,居然還有人跟著,劉早有點不好意思了,本來就是漏天的,還有人隨時盯著你,雖然都是男人,但也會不好意思的好吧,不過實在有點撐不住了,也只能任由那個差役跟著,一路走過其他號舍,有的還在奮筆疾書,有的考生抓耳撓腮一副著急樣,有的如劉早一樣已經(jīng)寫好,收了物件,在號舍里要么吃著饅頭就著咸菜,要么活動著筋骨,回來時,劉早旁邊十四號舍的胖子,已經(jīng)急得滿頭冒汗,現(xiàn)在還是三月份,天氣還是比較冷的,這胖子居然一頭汗,看來是急狠了!
回到號舍,對那差役說了聲謝謝,劉早拿出裝食物的籃子,摸了摸尚還有軟度的饅頭和炊餅,保不齊明天就要吃硬饅頭咯,撿了一塊肉干,挑了點咸菜,把咸菜夾在饅頭里,啃一口饅頭,就一口肉干,能親身感受只有書本上記載中這科舉的經(jīng)歷,也是別有一番滋味嗎!
劉早剛吃一半,一個差役來到劉早面前,看了看劉早號舍旁邊的號牌,又看了看劉早,對劉早使了使眼色,又左右看了看,丟一個油質(zhì)紙包砸在劉早懷里后,就匆匆離開了,劉早詫異的看著這差役的舉動,拿起油紙包,一摸,喲喂,熱的,趕緊打開,倆白面饅頭,一小塊熟肉,還熱騰騰的,劉早高興的要跳起來了,嫌棄的看了看啃了半塊的涼饅頭和肉干,抓起來一把丟在了籃子里,劉早一邊吃著一邊想,這是誰給自己的特殊待遇,是不是如早上一樣,也是姐夫打通的關(guān)系呢?這少馬爺別看平時吊兒郎當?shù)?,公關(guān)很有一手嘛!事先也沒和自己說,瞞的自己好緊??!
劉早知道這一大院子人,也就他們這些考生吃著冷饃涼肉,這里的監(jiān)考班子眾官員和差役,雖然和他們考生一樣,要在這里呆個九天六夜同吃同睡的,但是人家是有專門的廚子做熱菜供給,吃喝管足!劉早覺的自己因該不是獨一份有這個享受,劉早還真猜對了,家里有那關(guān)系的,大都上下打點了,尤其數(shù)榮王小公子和兵部尚書李大人的兒子待遇的最好,有熱菜不說,還有軟墊子坐,倆人待在最后一排,左右號舍都沒安排人,比劉早他們要舒服多,但也不能太過,畢竟這里是貢院,天下讀書人心里一個神圣的地方,要是惹怒了眾學子,管你天皇老子,一道告了御狀,大家伙都別好過!文人的口誅筆伐,鬧起事來,還是很讓上層和當事人頭疼的!
大殷朝有著很明顯的重文輕武,文人學士在大殷朝舉足輕重,這是延承殷朝太祖的一個顧慮,當初他覺得文人造反最多一桿筆,武人造反只需振臂一揮,可是他太祖皇帝不就是振臂一揮帶領(lǐng)軍隊奪得天下的嗎?但是站在帝位了,深知武人造反的能力,所以對武人很是忌憚,殷朝每位皇帝都刻意的削弱了武人的權(quán)利和待遇,就劉早知道的,現(xiàn)如今各大衛(wèi)所邊鎮(zhèn),領(lǐng)導(dǎo)軍隊的絕對是文官,武官只能趨于輔佐,哪怕兵部及五軍都督府主要官職皆是文官擔任!如今大殷朝官場有一個怪象,一個五品武官見了一個七品縣令,都要下跪不說,還得各種巴結(jié),有時候七品縣令都敢指著鼻子罵高級別武官,那武官還得笑著說罵得好,罵得妙,武官就怕文官參自己一本,那自己就完蛋了!朝廷對文官的一些事是輕拿輕放,但對武官的事情,小事都是大事對待,無論大小都會重罰,弄的現(xiàn)今武官將領(lǐng)不積極,待遇都不好還賣啥命!遇到事情了,能跑就跑,小命更要緊!
有句話說得好,專業(yè)事交給專業(yè)人干,朝堂上喊打喊殺最積極的是文官集團,武官一方反而沒怎么吭聲的,上陣打仗的不是他們文官,而是他們武官,打就打吧,文官還被指派擁有指揮權(quán),這就更要命了,一群只會紙上談兵的文人,一通瞎指揮,保不齊有利的也便沒利了,前兩年山西鬧民亂,三萬人的農(nóng)民大軍,本來可以圍而全奸的,為啥弄到最后被攆的滿山西跑,還差點流竄到北直隸,一旦進入北直隸,很有可能會危及京畿地區(qū)咯!弄的乾和帝趕忙從九邊調(diào)兵圍剿,造成這種局面,不還是當時指揮軍隊的山西左布政使胡文墉,指揮不當照成的!試問一個讀了一輩子死書的人,能勝任大規(guī)模軍隊戰(zhàn)爭的事?你要他治理一省之政還行!劉早邊吃邊想,要是自己碰到這樣的情況,還真是要早跑早安心,省的跟了一群不懂的人瞎指揮丟了命!
劉早吃罷,摸了摸嘴上的油,熱的食物吃著是舒坦,不知道晚上那差役小哥還來不,看了看日頭,因該是下午一點多了,便把面前當桌子的板子取下來,與坐的凳子拼成一塊,睡了一會午覺!
一下午時間劉早將第二道論證也寫好了,到了日落時,有那差役發(fā)了油燈,順道拿給劉早一個熱饅頭還是一樣的熟肉,劉早吃罷搖鈴去取了被褥!月已上樹梢,有些考生還在挑燈夜戰(zhàn),而此時的劉早已經(jīng)準備睡覺了,只是怎么都睡不安穩(wěn),枕頭沒有不說了,板子還硬,能有床被子蓋就不錯了,關(guān)鍵腿也伸不直,就只能側(cè)身蜷縮著,一米三的寬度,剛剛好夠側(cè)臥,只是真怕一個翻身翻掉地上了,劉早看著屋頂,開始替隔壁那胖子默哀了,這號舍板子的長寬,估摸著他那體格只能背靠墻坐著睡咯,想到有人比自己好可憐,心里也不覺得多不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