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如意一怔:“林公子不是在和陸師兄下棋嗎?怎么跑這里來了?”
凝翠哭了兩聲,忽然意識到什么,猛然止住哭聲。憋的她只打哭嗝兒。
她實(shí)在憋不住了,轉(zhuǎn)身便沖出了屋子。
“凝翠……”錢如意正想去追凝翠,忽聽林公子低低喚道:“茶?!?p> 錢如意道:“沒茶?!闭f完去追凝翠。
凝翠并沒有走遠(yuǎn),只是站在門外哭。見錢如意出來,兩只手捉著她,哭道:“小姐,主子要茶呢……你……你給他倒一杯吧……嗚嗚……他在家里從來沒受過什么委屈的……嗚嗚……我以后再也見不到他了……”
錢如意見她哭的傷心,無奈道:“好吧,好吧?!鞭D(zhuǎn)身進(jìn)屋,尋了半天,在桌上尋到了半壺冷水。
她倒了半杯,端到床前:“給茶?!?p> 林公子抬起一只手來,接住茶杯:“拿個枕頭給我……”
錢如意順手拉了熊氏的枕頭過來。
林公子不滿道:“什么味兒?換一個?!?p> 于是,錢如意又換了一個給他。
林公子欠了欠身,握著水杯卻并不喝:“頭疼,拿個毛巾來?!?p> 錢如意耐著性子給他找手巾。
等她找到手巾才發(fā)現(xiàn),林公子睡著了。
錢如意將手巾扔在一旁:“這不是折騰人嗎?”
“幾時了?”林公子被驚醒,含糊的問了一句。
“不知道?!卞X如意家雖然不富裕,可她是被全家寵愛長大的??蓻]這么伺候過人。所以,她不耐煩了。
走出房門,只見凝翠依舊站在門口低泣。一個和她身材個頭都差不多的女孩兒正在安慰她。
看見錢如意出來,凝翠推著那女孩兒:“我沒事,你快去照顧主子吧?!?p> 那女孩兒不放心的轉(zhuǎn)頭看著她。
“我真的沒事。你回到京里,替我問我爹娘好……”話雖如此,她的聲音又哽咽了。
錢如意走過去:“你這是又何必呢?大不了,明日去和林公子好好說說,他把你帶來的,怎么著也得把你帶回去不是?不然看見你爹娘,怎么交代?”
凝翠搖頭:“你不懂?!鞭D(zhuǎn)身回屋去了。
錢如意想了又想,忽然靈機(jī)一動:“有了?!?p> “你又想嫁給主子了?”凝翠望著她。
“不是?!卞X如意道:“我是想到另外一個好辦法。
我也不瞞你。你說你回不去,可我家也是養(yǎng)不住你的。不如你去如言那里吧。
就算她最后和林公子成不了,她的家原本就在京城的。她如今大了,總要回本家才好說親的。你跟著她,不就能回京城了?”
凝翠將信將疑:“能行嗎?”
“定然能行。如言人很好的。識文斷字兒,知書達(dá)禮,長的還漂亮。不是我吹,別說金山縣,恐怕就算京城,都不見得有如言那樣好看的人。
她爹還是山長呢。連我們縣令見了他都要禮讓三分的?!?p> 凝翠懨懨的提不起精神。錢如意見了,便也不再鴰躁。
葛家大宴賓客,日夜不休的。
葛六女去吃席,一直到第二天黎明才回來。
剛一進(jìn)門,就被熊氏叫走。
錢如意以為是因為夜里林公子迷路到她屋里的事。誰知過了一會兒,葛六女春風(fēng)滿面的走了回來??匆婂X如意,更是樂的合不攏嘴。
話說錢如意自記事開始,就沒見葛六女這樣喜歡過自己,頓時受寵若驚:“娘,你打什么主意?”
“怎么說話呢?”葛六女竟然沒發(fā)火。
有貓膩兒,絕對有貓膩兒。
葛六女望著錢如意:“一轉(zhuǎn)眼,我如意就長成大姑娘了呢。還別說,長的就是水靈?!?p> 錢如意被她看的不自在:“我咋覺得你看我,像看著家里的肥豬呢?”
這時,外頭有人喚葛六女,她起身走了。
錢如意一頭霧水:“搞什么鬼?”
凝翠哭了一夜,此時頂著倆腫眼泡兒:“無事獻(xiàn)殷勤,非奸即盜。”
錢如意還是天真:“不能吧。怎么說我也是她生的,那也是我親娘?!?p> “愛信不信?!蹦渚锪俗欤辉僬f話。
“錢如意,你好,你真好……”葛四妹一腳從外頭跨進(jìn)來,冷著臉,頗有幾分氣急敗壞。
錢如意一看她的架勢,當(dāng)即便抖擻起來:“我確實(shí)挺好的?!?p> “你……”葛四妹指著她的鼻子:“你搶我的男人,不得好死?!?p> 錢如意一把抓住她的手:“你說清楚了。要是說不清楚,我和你沒完?!?p> “沒完就沒完。你罵我找野漢子不要臉,你呢?把我拱在一邊兒,自己湊上去了。今天這件事說不清楚,我還沒完呢?!?p> “幾個意思?”錢如意一頭霧水:“誰跟你搶男人了?你說話注意一些,別拿屎盆子亂扣?!?p> “裝,接著裝?!备鹚拿脷獾睦湫Γ骸澳愦蛄课也恢滥??你讓你娘把你許給林公子了。剛她們在上房里說話,我聽的真真兒的?!?p> “哪個林公子?”
“還有哪個?不就是昨天那個林公子嗎?”
“胡鬧。”錢如意抬腳就向外走:“這不是亂點(diǎn)鴛鴦譜嗎?”她走出門才想起,不知道葛六女往哪里去了,于是又轉(zhuǎn)過頭來,望著葛四妹:“你知道我娘去了哪里不知道?”
“還能哪里?三太太保的媒,自然是往三房院兒里去了?!?p> 錢如意抬腳便走。來到三房門口。
三房院兒的門房口伺候著幾個婆子。錢如意直直的走進(jìn)去,問了一聲:“我娘呢?”在鄉(xiāng)下,莊戶人家串門都是這樣。
那幾個婆子看了她一眼,目中都是鄙夷,指了指其中一個屋子:“那里。”
錢如意也沒多想,抬腳便走了過去。
房門虛掩著,她推門進(jìn)去:“娘?!?p> 只見一個男人從門后閃身而出。
錢如意下意識向后一跳,又跳出了門外,隔著門檻望著那男人:“你怎么在三太太屋子里?”
這個男人她認(rèn)識,正是昨夜被她打了一石頭,又被凝翠踹了一腳的那個人。
男人聞言,眉頭一皺:“你可不要胡說啊。三太太是我二姨,我是她親外甥。這也不是三太太的屋子,是客房?!?p> 錢如意轉(zhuǎn)頭,只見門房那幾個婆子暗戳戳的笑,頓時明白自己被騙了。她狠狠剜了那婆子一眼,邁步就向后走。
“哎……”那些婆子趕過來:“咱們院兒可不是那沒規(guī)矩的地方,不是隨便什么貓三狗四想進(jìn)就進(jìn),想出就出的?!?p> 錢如意冷笑:“我知道,你們自然是進(jìn)不得,出不得的。又何必巴巴的跑來和我說?可見規(guī)矩都讓你們吃到狗肚子里去了。甚是少調(diào)教?!?p> 那幾個婆子怒了:“難不成你還要打我們嗎?”
錢如意冷笑一聲:“我嫌手疼?!闭f完,就要推開那婆子向里走。
那些婆子怎么肯依,攔著路不讓走。眼看抓撓起來,錢如意一個人必然要吃虧。
客房里的男人走過來:“日后都是一家人,何必呢?”說著,準(zhǔn)備伸手扯錢如意。
錢如意抽身退開:“誰和你們一家人?這里也不是我家。我也是傻了,在這里和你們糾纏?!闭f完,轉(zhuǎn)身一徑出門。
“如意姑娘?!蹦悄腥俗烦鰜?,還想拉扯錢如意。
錢如意撒腿就跑。一口氣跑遠(yuǎn),才后怕起來。倘若她真被那男人拉扯住,可真就有嘴說不清了。幸虧她跑得快。
她忽然覺得,這葛家大宅,如同吃人巨口。偌大宅院里,倒是最屬熊氏的破敗院子能停留一二。
她舒了口氣,轉(zhuǎn)過一個夾壁甬道時猛然頓住腳步,緊跟著閃身縮了回去。
甬道盡頭,一男一女正抱在一起。
男的錢如意認(rèn)識,女的錢如意也認(rèn)識。
一個是她那個秀才舅,另一個是二太太身邊的丫頭秋色。
錢如意暗罵一聲:“不要臉?!?p> 只聽那秋色嗲聲嗲氣道:“大爺,您就成全了奴婢吧。奴婢可是把心都給您了呢。”
葛秀才含糊道:“且等等,時機(jī)還不成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