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峰搖了搖頭:“不,你很傻。”
錢如意撅起嘴巴:“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p> 陸子峰認(rèn)真道:“并非如此。只因我是男子,你是女子……”
“重男輕女?!?p> “不要這樣顧左右而言他?!标懽臃逭溃骸澳闶莻€聰明姑娘,就算不用我說,心里也十分明白。女子天生是和男子不同的。自欺欺人,到最后害的還是女子自己。”
錢如意悠悠道:“算了,反正舞唇弄舌是你們這些讀書人的長項,總是你們的歪理多?!?p> “怎么是歪理呢?”
“我說著玩兒的。”錢如意翻個白眼兒:“我自然知道你說的都是好話?!?p> 陸子峰笑道:“你呀,總不肯正經(jīng)說話。要是把三分聰明用在正經(jīng)地方,在閨閣中也算翹楚了?!?p> 錢如意道:“你看我這個樣子,別說翹楚了,給個官兒能做得了么?”
陸子峰這才發(fā)現(xiàn)她臉色不好,白的幾近透明,雖然嘴巴上絲毫不見弱勢,可是氣息間十分的不穩(wěn),似乎隨時就會暈厥過去一般。
京城的二月天氣還很冷,可是她滿臉冷汗涔涔,可見身體十分虛弱。
陸子峰一把扶住她:“你這是怎么了?病了么?”
錢如意苦笑:“原是病了一陣子,才好了的。可是再這樣下去,怕是又要病了,一個鬧不好,說不定還得做個客死的鬼?!?p> “胡說八道?!标懽臃迥樕下冻鰮?dān)憂之色,口中卻責(zé)怪道:“都什么時候了,還是這般信口胡謅。讓你爺爺、奶奶知道,該多心疼?!?p> 錢如意嘆息一聲,心頭忽然平添幾分惆悵:“我也不想這樣啊?!?p> 陸子峰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你只說,你到底怎么了?”
錢如意無比幽怨道:“餓的?!?p> “……”陸子峰張著嘴,差點兒沒閃了舌頭:“衛(wèi)家沒有飯菜給你吃嗎?”
“有,可是我吃不慣。我想吃奶奶熬的小米粥,想吃玉米面蒸糕,想吃家里的老咸菜。最主要的……”
“什么?”
“我想家了。”
陸子峰沉默了片刻:“我?guī)愠燥埲?。?p> “衛(wèi)家的飯我尚且吃不慣,外頭的更別提了。你又沒錢,還是算了。”
陸子峰道:“我再窮,難道還缺你一口吃的?走就是了。”不由分說,攙扶著錢如意就走。
錢如意走了兩步,只覺得心慌氣短,兩眼發(fā)黑,有氣無力道:“不成了,我實在走不動?!?p> 陸子峰看看左右,有些為難。不過看錢如意的樣子實在不好,當(dāng)下也顧不得許多,將她背起,接著前行。
錢如意好不容易喘過氣來,奇怪道:“十王街有客棧嗎?”
陸子峰搖頭:“沒有?!?p> “那你帶我去哪里?”
“去我家。”
“……”錢如意懷疑自己聽錯了:“哪里?”
“我家?!?p> 說話間,陸子峰在一座門漆斑駁的府邸前停住腳步。
錢如意抬起頭,從那門樓上的雕花,依稀能看見這府邸往日的輝煌。
陸子峰若有意,又似無意間信口聊天說道:“我家就是這里了,以前是皇封敕造的武侯府。后來沒落了,荒廢了許多年?!?p> “哦?!卞X如意應(yīng)了一聲,有些不知道該怎么反應(yīng)。陸子峰是十王后人這件事,看似突然,其實也容易理解。
如果兩者之間沒有淵源,衛(wèi)長風(fēng)怎么會將他自幼帶在身邊扶養(yǎng)呢?
莫說巧合,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陸子峰背著錢如意步上臺階,推開虛掩的大門。隨著門軸轉(zhuǎn)動發(fā)出吱吱嘎嘎的聲音,仿佛打開了一段塵封的記憶。撲面而來的風(fēng),仿佛還帶著這府里舊主人的余溫。
陸子峰在門口站立了一會兒,微不可聞的嘆息了一聲,背著錢如意跨進大門。
院子里早已荒草叢生,有朦朧的綠意從一人多高的枯黃蒿草底下暈染開來。
春天,畢竟已經(jīng)到來。
陸子峰獨身一人,根本就懶得去打掃偌大宅院,只在門房收拾出來兩間屋子,用做安身之處。
他將錢如意背進屋里,放在鋪著干凈褥子的炕上。
沒錯,陸家門房里壘的是土炕。
說也奇怪,睡不慣高床暖枕的錢如意,身子一挨到土炕,頓時就放松起來,仿佛從內(nèi)到外,每一個細胞都變的熨帖舒坦。眼皮一合就睡著了。
等她一覺睡醒,第二天早上了。睜開眼,天光透過陸子峰新糊的紙窗撒下來,屋內(nèi)并不明亮,卻十分的柔和舒適。
她伸個賴腰,轉(zhuǎn)頭環(huán)視屋內(nèi)情景,只見陸子峰單手支腮,另一手握著一本書,正在打盹兒。
錢如意喚了他一聲:“陸師兄?!?p> 陸子峰睜開眼睛,兩眼還有些朦朧:“醒了?”
錢如意不答反問:“你就那樣坐了一晚上嗎?”
陸子峰反問:“不然呢?”
錢如意想了想,還真是。她占了陸子峰的地方,陸子峰不坐著還能怎樣呢?
陸子峰放下書,同樣伸個賴腰:“你呀,真能折騰人。說自己餓了,我去給你熬粥。好容易粥熬好了,回來一看,你睡的那叫一個沉。打雷都吵不醒你。”
錢如意早已餓的前心貼后背,迫不及待問道:“粥呢?”
“就知道吃。”
話雖如此,陸子峰還是出去給她拿吃的。只是過了好一會兒還不見他回來,錢如意忍不住高聲喊道:“到底飯好了沒有?”
話音未落,房門砰的一聲被人從外頭大力推開,撞在墻上,哐啷一聲巨響。
錢如意吃了一驚,還沒有回過神來,眼前一花被人劈手揪住衣襟提了起來。
她本就虛弱,頓時就喘不上氣了,兩眼上翻,腦中一片空白。
“周玉郎,你干什么?”陸子峰的驚叫聲傳來……
后面的話錢如意沒聽見,等她的意識再次恢復(fù)。腦袋里仍舊一片混沌,耳朵里嗡嗡作響。睜眼看著頭頂?shù)奈蓓?,好一會兒不知身在何處?p> “醒了?!标幊恋穆曇舴路鸫阒?p> 錢如意一個哆嗦,順著聲音轉(zhuǎn)頭望去,只見周玉郎黑沉著臉色僵直的坐在一把椅子里。整個人仿佛一頓廟里兇神惡煞的雕塑。
而陸子峰則鼻青臉腫的站在一旁,因為怒火,五官都幾乎扭曲了。
錢如意到了此時,整個腦袋瓜子都還是懵的:“發(fā)生什么事了?”
周玉郎一個殺氣騰騰的眼刀甩了過來:“你還有臉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