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暈倒
齊如風的目光落在某處,顏小默好奇地看過去,看到一個半米高的標志著不可回收的綠色大桶,而少了些許生氣的綠化帶旁,穿著橙色外套的環(huán)衛(wèi)工人熟練的把垃圾裝好往三輪車里扔。
“……”
顏小默吧唧了下嘴,緩緩收回視線:“懂了,以后不吃就是?!闭f完頓了頓,不忘推卸,“泡面是警察大哥送我的,他說看我好像挺餓的,我說不要,他硬塞給我。人民警察的好意,我不忍心拒絕才、才接受的。”
如狼似虎的盯著人家泡面吞口水的人很沒良心的給重新燒水泡面的警察大哥砸下一口大鍋,動作干凈利落,毫不猶豫,聲音清脆。
齊如風差點就信了。
才怪!
齊如風喝下兩口湯,把泡面往旁邊一放,嘴一擦,開口:“滾你的?!?p> 顏小默盯著未吃完的泡面滾到齊如風身邊。
齊如風偏頭看了眼,抬手把泡面移到更遠的地方。
晚風起,吹散了繚繞的香味,倆人肩并肩,仰頭望著城市上空的萬丈霞光,默然不語。背后,緊挨的影子躺在層層階梯中,被落日余暉無限拉長。
真浪漫啊!
顏小默余光掃上他的側顏,嘴角不自覺揚起,滿心歡愉在落葉紛揚的街頭兜了一圈又一圈。尋思著說些什么應景卻不露骨的土味情話的時候,忽的右肩一重,微涼的脖頸鋪上灼熱的呼吸,心漏下半拍。
到嘴邊的話頓時如鯁在喉,腦子嗡嗡作響,一片空白。
霞光漸弱,城市的霓虹燈逐漸亮起,從街頭至街尾,車聲不停,人群不息。
顏小默挺直腰背,偏頭,微弱的燈光下看到一張緋紅的睡臉。
兩人靠的很近,只要她稍一低頭,就能輕而易舉地親上他的臉,并且不被他發(fā)現(xiàn)。但就算被發(fā)現(xiàn),她也能理直氣壯的反過來說他——
趁我不注意突然靠過來你安的什么心?你害我沒了初吻還敢在我面前叫囂?我不想跟你理論,都是成年人,直接一點,我娶你!
各種場景在腦海里閃現(xiàn),一陣風吹過,脖頸傳來的異樣的溫度瞬間讓她回神。
顏小默試探性的叫了一聲,許久得不到回答,接連叫幾聲還是如此,她一下子就慌了,抬手探到齊如風的額頭,滾燙。
被張淮和黑衣人這么一攪和,她都忘了齊如風還在發(fā)燒的事!
顏小默忙用齊如風的手機叫了滴滴,在等待的空擋,聽著他無意識的呢喃,手足無措的無力感讓她沒來由的又生出深深的自責。
十幾分鐘后,在司機的幫助下,兩人很快就到了醫(yī)院。
晚上八點,打過點滴的高燒病人終于有退燒的跡象,顏小默看著體溫計上的數(shù)字,長長的松下一口氣。
“最后一瓶藥水,快完了叫我?!?p> 沒等她回應,護士就匆匆趕下一個病人了。
顏小默坐回病床邊,看到睡著也不安分的人,嘆了口氣,起身掖好被子。剛想坐下,床上的人一個翻身又踹開被子,一來二去,等他終于肯安分守己的蓋著被子酣睡,瓶里的藥水也已經(jīng)沒了大半。
時間在消逝,困意突然襲來。顏小默知道,這時候若真打瞌睡,醒來可能就是第二天早上了。于是強打精神,聽歌聽書,后來發(fā)現(xiàn)還是閉上眼睛最舒服。當然,也最煎熬,因為她不能真的入睡。
在越來越磨人的困意中,她關閉藍牙里亢奮的音樂,深吸一口氣睜大眼睛去衛(wèi)生間洗了把冷水臉,冷意從皮膚毛孔侵入,驚醒了當機的大腦。
半閉著眼睛摸索水龍頭的開關,手剛伸出去,纏繞紗布的手就蹭到嘩嘩的流水,濕答答的感覺瞬間透過紗布滲入掌心,未結痂的傷口遇上冷水又開始隱隱作痛。
從衛(wèi)生間出來,她看了床上人一眼,小心翼翼的開門出去,回來時手上已經(jīng)重新?lián)Q上干凈的紗布。
淺淺的呼吸在狹窄的空間里如春日的花蕊吐露芬芳,吸引著人靠近,靠近,再靠近……直到指尖觸碰花蕊,鼻息間都是濃郁香氣。
顏小默站到窗邊,緊閉的玻璃窗被打開一半,她單手撐在窗沿,望著窗外萬家燈火的夜幕,夾雜著冰涼的夜風撲面而來,順帶撲滅了心底那點躁動因子。
一輛聲音大得能煩死人的機車從空蕩蕩的人行道呼哨而過,留下的余音刺耳的宛如要撕破耳膜。
她突然想起自己還沒有給館長打電話。
飯碗可能要丟了,太任性!實在太任性!
“這是哪兒?”
顏小默最不喜別人在她想事情的時候橫叉一嘴,尤其是關于下半輩子的人生大事上,她一聽到自己之外的聲音,就沒什么感情的回:“什么都別問,問就是馬爾代夫。”
“神經(jīng)???”熟悉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即使聽起來有氣無力,也擋不住話中的鄙夷。
腦海中行乞的畫面停在缺半邊角的破碗里刻著荷花面的硬幣打轉的瞬間。聽到齊如風的低低的咳嗽聲,顏小默眼睛一亮,關上窗挺直腰背跑過去,面露喜悅,言語又難掩關心:“你醒了?還有哪里不舒服?想喝水嗎?熱嗎?冷嗎?”
齊如風頭本來就暈,看她問題這么一通亂砸下來,頭更暈了,胸口甚至還有點痛,他轉頭撇了一眼。剛睡醒帶著水霧的眼睛落入瞳孔,顏小默的心瞬間撲通撲通亂跳,臉紅耳熱,一臉嬌羞,然后聽他淡淡開口:“能不能把手拿開,我不需要急救。”
顏小默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忙把不知何時壓在他胸膛上的手抽回來:“啊,那個……我什么都沒摸著?!?p> 其實她真的只是想單純的道歉而已,可為什么話說出來,突然就變了味?
她又不是色狼!
簡直了!
怪叫人遐想的……
顏小默臉紅的要滴出血來,磕磕巴巴半天,對不起三個字愣是在舌尖繞了幾回也沒從嘴里繞出去,倒是齊如風看她滿面通紅奇奇怪怪的樣子感到莫名其妙不得解,下意識抬手摸脖子,然后就看到了手背上的針。
他再偏頭看到掛在鐵架上的藥水,還有周圍白的晃眼的環(huán)境,皺了皺眉頭。
顏小默以為他哪里不舒服,正想跑去找醫(yī)生,就聽他不帶任何情感地丟下兩個字:“回家。”
聲音里滿滿都是不容拒絕的命令,沒有半點商量的意味。
“你還在發(fā)燒?!鳖佇∧⒅?,也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
很多事情她都可以退,但唯一在關于他生命安危的事情上,絕不可以。
“過了今晚,明天退燒就回去?!彼馈?p> 聞言,齊如風二話不說撩開被子就要扯下針頭離開,顏小默一屁股坐在他面前,嘴一抿,眼眶一紅,不阻止也不說話,就那樣看著他,委屈的像是誰搶走了她最心愛的東西似的。
齊如風拔針頭的動作頓住,記憶驀地閃過多年前的某個雨夜。
淅淅瀝瀝的青澀青春里,女孩挺直腰背立在床邊,低眉垂首,高高的馬尾貼在臉側,眼眶微紅,嘴里一句又一句地小聲說著話,急促又拘謹。
他什么想法也沒有了,心軟成一片。
齊如風認命地躺回床上,望著墻角的白熾燈,良久,喃喃:“真是敗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