頻陽,東鄉(xiāng)。
王家府邸內(nèi),二十多歲的王翦滿頭大汗,顯然剛剛練習完武藝。
這名歷史上位居戰(zhàn)國四大名將之一的名將,相助秦始皇橫掃列國,建立不世功勛之人,如今正蝸居縣城之內(nèi)。
他洗了把臉,拉起毛巾將臉上水漬擦干,就捧起一本兵書,坐到大青石上慢慢品讀。
不過很快,王翦就放下了手中兵書,轉(zhuǎn)頭看向咸陽方向,眼中有些擔憂。
王翦乃王龁侄兒,雙方關(guān)系十分密切。
王翦如今二十五歲,已經(jīng)到了出仕之齡,本來仰仗王龁在軍中的地位,王翦此時出仕也能混個不錯的職位。
然而,由于王龁處處受到呂不韋以及蒙驁打壓,這些年在朝中過的并不順暢。
王龁擔心侄兒卷入漩渦中,才讓他一直在鄉(xiāng)間讀書、養(yǎng)望,期待自家侄兒某天能夠一鳴驚人。
“大王暴斃,咸陽城中肯定會風云莫測,叔父處于漩渦之中,也不知能否免受牽連?!?p> 這段時間,王翦心中始終感覺有些不平靜,這才會擔心起遠在咸陽的叔父。
“福伯,賁兒是否已經(jīng)送走?”
王翦的兒子王賁年僅五歲。
王翦由于擔心咸陽發(fā)生變故,以致叔父王龁被牽連,為了穩(wěn)妥起見,已經(jīng)事先安排人將王賁以及妻子送了出去。
他自己,卻仍舊待在府上,靜靜等待著來自咸陽的消息。
“少主放心,小主人已經(jīng)被送往秦、趙邊境,那里有王家匿名購置的庭院,絕對安全?!?p> 王翦聽到這個消息,懸著的心也放下了些許。
“砰砰砰!”
然而就在此時,大門忽然被劇烈的拍動著,王翦以及福伯皆是臉色微變。
“少主先進屋,我去開門!”
王翦擺了擺手,提起靠在地上的長劍,大步流星朝著門口走去。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王翦如今哪怕只有二十五歲,卻已經(jīng)頗有膽識,并非那種畏畏縮縮之人。
“何人敲門!”
來到門口以后,王翦并沒有第一時間打開門,反而沉聲詢問。
“少主,是我!”
聽到外面?zhèn)鱽淼募鼻新曇簦豸宀辉儆薪z毫猶豫,急忙將門打開。
“少主,快逃!”
敲門之人乃是一位青年,正是王翦派去咸陽打聽消息的心腹。
王翦聞言,不由臉色微變。
“發(fā)生了什么事?”
王翦將那人拉近屋內(nèi),壓低聲音詢問道。
那人喘著粗氣回答:“某聽從少主之命趕往咸陽打探消息,不曾想咸陽城內(nèi)已經(jīng)戒嚴,根本沒有進入城中。”
“饒是如此,某仍然打探到了些許消息。”
“王庭已經(jīng)貼下榜文,將老將軍以及不少秦國宗室列為叛逆,稱這些人想要接著秦王駕崩之際,奪取秦國王位?!?p> “凡涉事之人,皆要株連親族,以少主與老將軍關(guān)系,縱然能夠僥幸活命,恐怕亦會發(fā)配邊疆,最終被勞役所累死?!?p> “少主還是趕快逃吧,恐怕要不了多久,官府的緝拿榜文就會送到東鄉(xiāng),此時不逃,悔之晚矣!”
王翦臉色蒼白,急忙詢問:“叔父如何了?”
那人臉上露出悲憤之色,沉默許久才哭道:“老將軍被蒙驁射殺以后,尸首還被懸在城門之上?!?p> 王翦身體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兩人雖是叔侄關(guān)系,實則親如父子。
王龁膝下無子,王翦又早年喪父,是以王龁對待王翦這個侄兒,幾乎與對待親生兒子沒有絲毫區(qū)別。
這些年來,王翦能夠無憂無慮習武、讀書,亦是承蒙王龁照顧。
故此,驟然聽到王龁身死的消息,王翦甚至有些承受不住這種打擊。
“叔父絕對忠于王室,又豈會成為叛逆?此間絕對有隱情!”
好在王翦終非常人,很快就強行按捺住心中悲痛,雙目通紅的盯著報信那人。
“如今并非討論這些之時,少主還是盡早離開東鄉(xiāng),乃至于整個秦國吧?!?p> 秦國律法完善而嚴苛,想要躲在秦國不被官府發(fā)現(xiàn),極其困難。
殊不知,當年商鞅出逃秦國之時,想要借宿一晚,都因為沒有照身帖,居然被旅館老板拒絕。
秦人如果知情不報,藏匿罪犯的話,被查出來同樣會被治罪。
為今之計,王翦只能在公文尚未抵達東鄉(xiāng)之前,打個時間差逃往其余國家,才有可能不被官府捉拿。
“備馬,準備離去!”
王翦也是果決之人,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沒有再多說什么,吩咐福伯與那人備馬,自己卻是進入屋內(nèi),拿出了王龁早就為其準備好的令牌。
有了這個東西,王翦等人就能在秦國暢行無阻。
當然,這些令牌并不能隨意使用,若是尋常時分王翦亂用被查到了,就連王龁也可能會被治罪。
不過事到如今,王龁已經(jīng)身死,王翦也到了生死關(guān)頭,自然不會去考慮太多。
三人牽著馬,不急不緩的走到了城門口,城中士卒倒也沒有阻攔。
他們剛剛離開東鄉(xiāng),就翻身上馬開始朝著東邊疾馳而去。
三人離開沒多久,官府緝拿榜文就已經(jīng)抵達頻陽,待官差前往東鄉(xiāng)捉拿王翦之時,卻發(fā)現(xiàn)府內(nèi)只剩下幾個下人,王翦等主要犯人全都消失不見。
“速速發(fā)榜各處,畫影圖形捉拿王翦!”
頻陽縣令得知王翦出逃的消息以后,當即又驚又怒,急忙吩咐觀察通知附近各個郡縣官吏,請求他們相助緝拿王翦。
頻陽縣令倒也并非草包,知道王翦如果想要脫離危險,只能逃離秦國。
想要逃離秦國,就只能往東進入韓國或者趙國。
是以,頻陽縣令派人快馬加鞭,以最快速度將緝拿公文送到通往趙、韓兩國的必經(jīng)之路上。
“踏踏踏!”
戰(zhàn)馬奔騰,王翦三人急匆匆趕路,終于離開了頻陽統(tǒng)治范圍,來到了洛水西岸。
“少主,過了洛水我們應(yīng)該往那邊走?”
福伯看著奔騰不息的洛水,抬起頭有些迷茫的問道。
“往北!”
王翦略作沉吟,回道。
福伯與青年聽到這句話,臉上全都帶著不可思議之色。
“少主,過了洛水往北走,那可是通往上郡方向,途中山林密布,道路崎嶇,并不適合戰(zhàn)馬奔行?!?p> “上郡境內(nèi)亦地廣人稀,許多地方還有荒漠、戈壁,我們所帶干糧不多,恐怕難以支撐下去啊?!?p> 王翦微微瞇起眼睛,說道:“我們縱馬出城,官府定以為我等會走寬闊大道,一直趕往韓國或者趙國,若我們持續(xù)東進,很有可能會被官差攔截?!?p> “如果轉(zhuǎn)道北上,走崎嶇以及人煙稀少之地,暴露風險也會變小。”
“上郡偏僻,條件惡劣,官府定然想不到我等會從此地逃走,緝拿榜文的抵達亦會有所延遲,這就是我們逃生的機會。”
兩人聞言,雖仍舊有些擔憂,卻也心中拜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