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度的內(nèi)心戲沒能持續(xù)太久,伊麗莎白拿著裝有救濟面包的紙袋來到了安度身前,像只歡快的喜鵲般開口道。
“哥哥你餓了沒?”
安度笑著搖了搖頭,跟著又有些后怕的等待了一會,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出現(xiàn)之前的頭痛感,心里微微松了口氣。
他右手無意識的揮了揮,沉吟了片刻后道。
“你先吃吧,你現(xiàn)在還在長身體,后面每天早上的早飯也不能少了?!?p> “下午你要是去歌德太太家里幫忙,就請她順便把家里一些不用的家具給典當了,你還太小了,一個人去典當鋪估計那些吸血鬼不會輕易接收?!?p> 伊麗莎白聽了后表情有些發(fā)愣,過了會才猶豫著道。
“可是,家里能賣的東西已經(jīng)不多了,除了你常用的寫字桌,就只有客廳里的沙發(fā)和那張?zhí)茨咀肋€值點錢了?!?p> 說完似乎想到了些什么,伊麗莎白輕咬著嘴唇,鼓足勇氣道。
“要不我去做送報童吧,雖然我還小,可是送送報什么的還是可以的,皮特以前就干過這個?!?p> “他還跟我說過他跟報社主編的關(guān)系不錯,我回頭去問問他要注意些什么,再找找關(guān)系應該差不多就可以了?!?p> 安度聽了腦海里下意識的就浮現(xiàn)了一個男孩的身影。
男孩孤獨的坐在孤兒院門口的臺階上,雙眼耷拉著,眼神茫然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安度對于皮特還是頗有印象的,皮特在孤兒院里算是比較年長的了,總是喜歡帶著弟弟妹妹們玩耍,掙到了點錢就給他們買些便宜的吃食。
之前安度也是經(jīng)常能聽到伊麗莎白提到這個朋友,算是伊麗莎白不多的朋友了。
安度看著伊麗莎白,那直直的眼神看的伊麗莎白有些心虛,少女下意識的就低下了頭,這個時候耳邊卻傳來了安度溫柔的聲音。
“不用去做送報童,最多再有一個禮拜托納利就回來了,到時候問題就都可以解決了?!?p> 伊麗莎白聽了心里一喜,霍然抬起了頭道:“那個混蛋終于要回來了?”
安度笑著道:“是啊,那個混蛋終于要回來了?!?p> 說完安度頓了頓又繼續(xù)道:“所以家具賣了就賣了,你現(xiàn)在正是在發(fā)育的時候,每天吃不飽飯可不行,我倒無所謂,反正也吃不下?!?p> 安度溫柔的聲音與微笑,就像是雨后陽光般,伊麗莎白的眼圈漸漸泛紅,少女內(nèi)心的壓力與這段時間以來積攢的酸楚這一瞬間終于是壓抑不住,烏拉一聲就趴在了安度的身上哭了出來。
安度輕拍著妹妹的背部,讓這個堅強且脆弱的少女盡情的宣泄著內(nèi)心的情感。
伊麗莎白足足哭了十分鐘才漸漸平息下來,用右手的破舊棉襖擦拭著臉上的淚水和鼻涕,不一會就弄花了臉。
安度看著她,臉上的笑容愈發(fā)柔和了些,輕揉著伊麗莎白的長發(fā)笑道:“快去洗把臉,洗好了我們一起吃午飯。”
伊麗莎白聽了小臉瞬間泛紅,用力的點了點頭就沖出了房間。
午飯很簡單,不過就是一整塊的黑麥面包。
這種由救濟中心派發(fā)的救濟糧食,一般都是用一些糧食的邊角料制作,像那些大商人們家里長期屯有大量的糧食,當糧食快要發(fā)霉的時候就會拿去進行釀酒或者拿出一部分來進行慈善派發(fā)。
不過一般都是前者居多,此時釀酒過程中剩余下來的一些,就會捐贈給政府以博取一定的好感,最后由政府的救濟部門接收,配上少許的低劣黑麥粉,最終制作出黑麥面包。
這種黑麥面包能夠給人體提供最基本的飽腹感和熱量,卻根本沒有什么營養(yǎng)。
如果長期食用更是會影響到消化系統(tǒng),導致消化功能衰退,即便是成年人也不能長期食用,否則營養(yǎng)不良不說,嚴重的最后甚至會失去基本的消化功能。
安度艱難的將最后一口面包吞入肚中,這種沒有任何口感和味道的面包讓安度的體驗感非常差,可是看著身邊正吃的一臉幸福的伊麗莎白,安度只能在心里長嘆一口氣。
安度看著伊麗莎白吃完面包,心里已經(jīng)有了打算的說道。
“一會下午不要忘了跟歌德太太說關(guān)于賣家具的事,這樣未來的一個禮拜我們就不用再吃黑麥面包了?!?p> 可是伊麗莎白卻明顯不同意,奇怪道。
“可是黑麥面包不用花錢就可以吃到啊,你知道的,這種機會可不多,之前我申請了很多次都沒有成功,這次要不是因為你出了事情,我肯定會再次被拒的?!?p> 安度聽了,不禁想到了之前伊麗莎白每隔兩三個月,都會去進行一次申請的事情。
領取政府救濟的條件之苛刻,安度非常清楚。
現(xiàn)在的這個家里只有他和伊麗莎白,連個大人都沒有,可即便是這樣也依然不滿足條件。
就像伊麗莎白說的,如果不是他出了事故,他們兄妹倆幾乎不可能申請成功。
安度輕撫額頭,淡然的開口道。
“沒關(guān)系的,我之前幫了托納利一個大忙,等他回來了,我們的日子也會跟著好起來的。”
伊麗莎白半信半疑的道:“可是你以前從來不找托納利幫忙的。”
安度揉著眼角解釋道:“不是說了嗎,我之前幫了他一個大忙?!?p> 因為我不是之前的我了?。?p> 安度內(nèi)心有些哭笑不得的想到,對于伊麗莎白的觀察之敏銳再次有了新的認知。
不得不說,伊麗莎白內(nèi)心的成熟,有的時候?qū)嵲诓幌袷且粋€十四歲的孩子。
對于安度的解釋伊麗莎白明顯是有些不信的,不過懂事的她并沒有和還躺在床上的安度進行爭論。
想到安度之前幾天有的時候突如其來的痛苦情形,伊麗莎白就深怕刺激到他,只好勉強露出了個笑容點了點頭。
安度看著成熟懂事的伊麗莎白,心里再次長嘆了口氣。
之后安度便和伊麗莎白閑聊起來,這次兩人的話題更加的輕快了。
從伊麗莎白去歌德太太家做幫傭見到的趣事,到“自己記憶”里在學院見到的各種各樣形形色色的人,兩個人天上地下,現(xiàn)實理想的海聊了一通。
直到伊麗莎白要去歌德太太家?guī)兔α?,兩人才終于停下。
伊麗莎白的心情非常愉悅,也許是因為心情,也許是因為年紀太小,伊麗莎白并沒有注意到,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安度一直保持著微笑的臉上漸漸的出現(xiàn)了一絲的僵硬,那雙烏黑的眼眸里,瞳孔正在急速的收縮。
直到伊麗莎白出門,安度臉上的笑容也依然沒有消失,僵硬的臉龐似乎忘記了原先正常的姿態(tài)。
過了十多分鐘,安度的表情才逐漸的舒緩,接著又迅速變得認真,嚴肅,其中還夾雜著一絲未褪去的恐懼。
安度目光深沉如水,身體僵硬的躺在床上,右手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就早已緊緊抓握住了蓋在身上的褥被。
兩人的聊天讓安度的內(nèi)心,受到了大量不可描述的沖擊。
如果之前信息與記憶的強行灌注是安度無意識的,可是剛剛和伊麗莎白的聊天就是現(xiàn)實的,實實在在的刷新世界觀。
同時記憶與記憶的交織,信息與信息的重疊,在使安度的大腦放松活躍的同時,一片片靈魂深處的記憶碎片終于被撬動。
接著屬于安度自己的大量記憶,開始迅速的與腦海里后來填充的記憶重疊,接著回歸到現(xiàn)實。
安度愈發(fā)清醒,愈發(fā)能夠進行思考,他內(nèi)心里的恐懼與驚悚,就變得愈發(fā)強盛!
安度陷入了沉凝,他強壓下了自己復雜驚恐的內(nèi)心,開始整理起了剛剛聊天得知的信息。
這個時候安度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進行正常的思考已經(jīng)沒有什么大問題了,至于突如其來的精神分裂,安度這個時候已經(jīng)完全顧不上。
他深深的呼吸了一口這個世界的新鮮空氣,露出了一絲懷戀與掙扎的神情,接著長嘆了一聲。
這個世界確實不再是之前的世界了,可是為什么......會叫做阿克蒙德!
這個世界的世界觀為什么會和《生命》的設定一模一樣?這里究竟是《生命》?還是原本真實存在的,阿克蒙德的世界?
我在這里又算是什么?穿越者?
無數(shù)的疑問在安度的腦海里盤旋卻得不到解答,與此同時安度發(fā)現(xiàn)自己越是思考這些問題,腦海里剩余的“水銀”就被抽離的越快。
到了后面,他甚至不需要去自主思考,“水銀”的抽離也在急劇加速著,不過半個小時的時間,安度發(fā)現(xiàn)一直堆積在腦海里的“水銀”已經(jīng)徹底消失不見。
為什么《生命》這款全息影像游戲,會和這個世界里的設定完全一樣,這是巧合嗎?
安度思考著,久久沒有做出反應。
大腦恢復了正常的安度,再不像之前那些天無法思考,沒有自己的想法,卻還是無法想通現(xiàn)在的遭遇。
目前發(fā)生的詭異際遇,讓安度內(nèi)心十分惶恐,他習慣的將左手搭在床上,食指與拇指下意識的輕輕摩擦著。
他的思緒正在肆意飄飛,眼角的余光卻突然發(fā)現(xiàn),在他的左手無名指上,正有一團銀色光芒在吸收著四周的光線緩緩匯聚成一團。
安度驟然間有種疲憊感涌上心頭,似乎想要就這么沉沉的睡去。
與此同時在看不見的角落里,一只只蟑螂,老鼠,蟲蟻突然失去了聲響。
在居民區(qū)遙遠的另一邊,只有干枯枝椏的光禿槐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枯朽,以安度房間為中心,這種詭異的情形在呼吸之間迅速四散開來。
安度的臉上先是驚愕,接著是迷惑,最后變成了不可置信,就連身體也開始止不住的顫抖。
片刻之后,光芒褪去,銀色光團化為了一枚黯淡無光的銀色戒指,安靜的戴在了安度的左手無名指上。
他的目光隨著戒指成型徹底凝固,原本顫抖的身體就像是一座古老的石雕凝固在了那里。
“源生之戒...”
安度沙啞道。
房間里安靜的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