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紅綃緩緩睜開眼,回頭朝院門看去。
渾身濕透了的秦三月顫抖著,面色蒼白,求助一般看著曲紅綃。
曲紅綃連忙走過去,輕聲問:“怎么了?”
秦三月張嘴,眼睛通紅,想要傾述今天所發(fā)生的事情,但是話剛到口,她就想起,有些話只能說給葉老師聽,也只能在葉老師面前哭。
她咬著牙,將眼淚憋了回去,語氣微微顫抖地說:“老師說,讓姐姐你看好三味書屋?!?p> 曲紅綃心思一動,知道事情沒有那么簡單,她追問:“先生呢?他不是去找你了嗎?現(xiàn)在去哪兒了?”
秦三月低著頭,沒有直接看著曲紅綃,她低聲說:“先生還有些事情要做?!?p> 曲紅綃點(diǎn)點(diǎn)頭,她知道秦三月不想說了,也就沒有再繼續(xù)問。
“快去換身衣服吧,生病了就不好了?!?p> 秦三月咬牙點(diǎn)頭,默不作聲地走開了。
胡蘭從隔壁堂屋跑了出來,看到秦三月的背影,喊了一聲,但是并沒有得到回應(yīng),她看著曲紅綃問:“師姐,發(fā)生什么事了,先生呢?”
曲紅綃心里忽然有些空落落的。
先生讓我看好這三味書屋……她眼神清淡地看著雨霧,這般想著。
她清楚,先生的本領(lǐng),想要知道這黑石城的事情很簡單。
“大概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先生不得不去處理吧?!?p> 她想,現(xiàn)在這三味書屋里,她是最大的,先生不在,就得擔(dān)起先生的位置,照看好書屋了。
看著胡蘭,她輕聲回答:“先生在外面,待會兒才回來?!?p> 胡蘭努努嘴,小聲說:“我問了兩個問題的?!?p> 曲紅綃稍稍一愣,便又回答:“沒發(fā)生什么事的,你好生做功課就是了?!?p> 胡蘭撇撇嘴,顯然對這個回答不滿意,但是她沒有胡鬧,干巴巴地點(diǎn)點(diǎn)頭又重新走向堂屋。進(jìn)去之前,她偏頭敲了敲正屋那邊,在門口擺著一根木質(zhì)長條,“那是先生一直再弄的,不知道會是什么?!?p> 曲紅綃伸出手,雨水落在她纖細(xì)的手上。她撫摸著梨樹,輕聲自語,“這場雨下得令人不太舒服?!?p> 梨樹輕輕搖曳樹枝。
秦三月擦了擦身子和頭發(fā),換了另一套衣服,就坐在門口,望著天發(fā)呆,眼里還帶著有微微的紅色。
她不禁又想到:要是我很厲害的話……
……
“先生,快些進(jìn)來,外面這么大的雨?!?p> 胡至福眼尖,一眼就看見了街道上人群之中的沒有打傘的葉撫,連忙從柜臺里走出來,急急忙忙撐了把傘就跑過來。
葉撫笑著說:“真的是麻煩胡掌柜了。”
胡至福連忙搖頭,“哪有什么麻煩不麻煩的,倒是我家小妹怕是給先生添了不少麻煩。”
葉撫走進(jìn)客棧,邊走邊說:“胡蘭挺懂事的,聽課認(rèn)真,還經(jīng)常幫忙。”
聽到先生夸獎自家女兒,胡至福不由得笑開了花,“沒添麻煩就好?!?p> 客棧里。
葉撫一眼看去,這一樓吃飯打牙祭的地方座無虛席,乍一看上去很熱鬧,但是細(xì)心些就看得出來,這些人并不像普通客棧食客那樣高談闊論,胡吹海喝。
這些人大多兩兩低聲交談,眉宇之間有欣喜,也有憂愁和緊張。
稍稍一聽,葉撫差不多知道,這一樓的基本都是砍樹人。
胡至福間葉撫打量客人,便解釋說:“平時里下雨天基本沒什么人的,倒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兒,一下子給坐滿了,連客房都是訂滿了的。這些人啊,看樣子大多數(shù)外地人,也不知黑石城有什么事情,一下子來了這么多外地人?!?p> 說著,胡至福指了指柜臺旁邊的屋子,“先生,這是我平時休息的地方,你先進(jìn)去歇一歇吧,等雨小了些再走?!?p> 葉撫搖搖頭,笑著說:“我就在這外面站一會兒,欣賞一下雨景也好,興許還能寫兩句詩呢?!?p> 胡至福拱手一禮,“那就不打擾先生雅興了?!闭f著,他便要進(jìn)去招待客人,
葉撫叫住了他,他偏過頭,指著門口兩頭石獅子說:“胡掌柜,這石獅子是你開店后才弄的嗎?”
胡至??戳丝磽u頭回答:“那倒不是,買下這門面的時候就有那兩頭石獅子了,瞧著好看也就沒有弄走?!?p> 葉撫點(diǎn)了點(diǎn)頭。
胡至福看葉撫沒有再問的了,就轉(zhuǎn)身去招待客人了。
葉撫站在客棧的屋檐下,認(rèn)真地大量著兩座石獅子,片刻之后,啞然失笑。他輕輕邁步,走到一座石獅子旁邊,伸手觸摸過去。
這一瞬間,他感覺到數(shù)十道視線鎖定在自己身上。想也不用想,定然是客棧中那一票子砍樹人。
“原來是為了這石獅子而來啊?!比~撫輕吟一聲,在心里嘆息,“這石獅子的確是好東西,可惜你們都沒有命去拿啊?!?p> 葉撫一眼看穿本質(zhì)。
這兩座石獅子中潛伏著兩道兇煞之靈,也就是極惡之獸的神魂。而客棧之中沒有任何一個人有能力擔(dān)得起這兩道兇煞之靈,若是強(qiáng)得,定會被反噬得萬劫不復(fù)。
他伸出一根手指,輕輕點(diǎn)在石獅子上,一道氣機(jī)穿透進(jìn)去,讓潛伏其中的兇煞之靈再次陷入沉睡之中,難以被喚醒。兩道兇煞之靈有同根之源,這一道沉睡了,另外一道也一同陷入了沉睡。
這兩個石獅子說不定會給胡至福帶來麻煩。胡至福一個普通人,如何應(yīng)對得了一屋子的的砍樹人。
所以,葉撫讓這兩道兇煞之靈沉睡下去。待到那些個砍樹人許久沒有見到這兩個石獅子出現(xiàn)變化,大抵都不會在這邊兒浪費(fèi)時間了。
做完這些,葉撫跟胡至福打了聲招呼,就先走了。
找了個沒有人的角落,他一步邁入自己的小天地里。
這小天地他沒怎么打理過,那木屋也只是隨手化出來的。此刻,木屋里那張小床上,躺著鐘隨花的尸體。
一道柔白色的光芒縈繞在尸體旁邊,交織旋轉(zhuǎn)。這是鐘隨花的魂魄,她是凡人,只能叫做魂魄。
葉撫伸手一招,將那魂魄推入鐘隨花的尸體,然后一抹綠意在她身體周圍縈繞,散發(fā)點(diǎn)點(diǎn)微光。
身體漸漸有了生機(jī),脖子上的紅腫消散了一些。
葉撫邁步向前,在懷里取出那一匹紅色的手絹來,放在鐘隨花旁邊。
此時的手絹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道韻。葉撫清楚先前自己隨手做了這手絹就給了鐘隨花,忘記收回道韻,才讓她遭到此難。這次,他把道韻收了回來。
做完這些,葉撫在旁邊靠窗的桌子上取來一張紙,動筆寫了幾行字。
然后,轉(zhuǎn)身一步邁出,消失在木屋之中。
良久之后。
鐘隨花掙扎著吸了一口氣,坐了起來,迷茫地看著周遭的一切。
腦袋一疼,想起之前發(fā)生的事情來。面色一下慘白起來,她張皇失措,連忙起身打量周遭,但是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其他人。
不知不覺間,她的情緒因為這木屋徐徐的清風(fēng)平靜下來。她偏頭一看,在床上發(fā)現(xiàn)了自己那方手絹。
她連忙將那手絹拿到手里,確認(rèn)了一番是自己的手絹,才長呼一口氣。她其實有些疑惑,印象里,自己的手絹是被那高大女子搶走了的,怎么會在這里?
疑惑之間,一道清風(fēng)吹來,吹起葉撫之前留的那張紙,吹到鐘隨花面前,她輕輕伸手捏住一看,上面寫著:
“鐘老板你好,先前瞧見你暈倒在了巷子里,便帶你到這邊休息。若是無礙,大可自行離去,不必言謝。后續(xù)之事如何處理,全在于你,你是個聰明人?!?p> 最后一句話什么意思?鐘隨花有些不明白,但是她想要知道到底是誰救了自己,便捏著這張紙朝門口走去。
她推開門,刺眼的白光瞬間襲來,讓她看不確切路。下意識地往前走了一步,刺眼的白光瞬間消失。
恍惚感襲來。當(dāng)鐘隨花再次回過神來時,卻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自己安然站在自家門口。再次回頭看去時,只是一條深幽的小巷而已,不見那清風(fēng)盈盈的木屋了。
有心疑惑,無心思考。
倦意沉沉的她開門,進(jìn)了門脫了衣服便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