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天上掉下個黑衣人
公元570年,天子失德,天降災(zāi)禍,奸臣當(dāng)?shù)溃癫涣纳?,各地起義不斷。此后50年間,北方中原政權(quán)更迭交替,風(fēng)云變幻,鄉(xiāng)野民間歌曰“十年一天下”。
以湄河湄山為界,南方也是藩鎮(zhèn)割據(jù),最終在公元579年,夏、云、南三家自立為王,三方政權(quán)并立,相互抗衡,南北亦各自為安。
其中,夏衍建立夏國,憑借西南天險,據(jù)守梓州,軍事力量雄厚。
云瑭建立云國,依靠東南豐饒物產(chǎn)及發(fā)達的手工業(yè),安守金陵,民風(fēng)自由,經(jīng)濟實力也越發(fā)強大起來,讓另外兩國對其虎視眈眈。
南國正巧居南,土地最廣,但多為未開發(fā)地帶。當(dāng)年南彥德背主上位,建立南國,鏟除異己,心狠手辣,野心勃勃,可惜命不長久,未能完成統(tǒng)一南方大業(yè)便在一日猝死案上,他的遺志也由新上位的皇帝南震云繼承。南國軍事、政治、經(jīng)濟力量都較為均衡。
現(xiàn)在是公元608年,夏國在位皇帝夏仲琪,年二十一。
南國在位皇帝南震云,年四十七。
云國,名存實亡,大半年前的一場叛亂,云國小皇帝云煜以身殉國,云國從小患有眼疾的長公主云淼下落不明。
而此時此刻——
云、夏兩國的交界鎮(zhèn)上的一處破廟里,寒風(fēng)吹得殘破的門窗咯吱咯吱響,兩個瘦削的身影開始在破廟四處翻找。好在今晚的月很圓很亮,屋頂?shù)耐咭踩绷藥滋帲屧鹿饪梢詾⑦M廟內(nèi),稍稍作為照明用。
“什么也沒有,看來這廟沒人供奉,也少有人來。”一個清麗的女聲,聽著有點兒泄氣。
“這不是明擺著的嗎?還要到處翻嗎?”另一人回道,是個少年,語氣里是日常嫌棄。
“洢璘,你少懟我一句會‘死’呀?”女子似乎在用整個身體表達自己的不滿。
“懟?”洢璘皺眉,她怎么又說自己聽不懂的話。
“唉,算了,這年頭,養(yǎng)小孩容易嗎?你先生火吧,太冷了,別把姐姐我凍壞了?!?p> 洢璘一手拍額,不敢相信,這……這……自己有一天會不會被她氣死?
“神明就在你頭頂,說這話你……”
女子抬頭看了一眼那黑漆漆的陰影里看不清臉的神明,然后瞪著無辜的大眼睛問:“我怎么啦?菩薩忙得很,沒空理我們的小打小鬧?!彼瞥瓷癫恍派?。
“你……你……你的良心不會痛嗎?我是小孩,你是大人,不要弄錯身份了?!睕キU強調(diào)。
云楚卻好似故意要逗他,反而笑了,“喲,還學(xué)會說我的話了,孺子可教。但是呢,你這樣說就不厚道了,有便宜占的時候就承認(rèn)自己是小孩了,平時教訓(xùn)我的時候可都一套一套的,像個小大人,還有啊,以前你總是板著臉,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現(xiàn)在可愛多了?!?p> “我警告你,別捏我臉?!睕キU的臉被扯著,只能一個眼神殺,云楚嘿嘿笑著尷尬地收回手,可不能被看出自己剛剛有點被嚇到。
手松火起,放上干草,小火苗瞬間變成大火焰,“我去附近撿柴火?!睕キU說道,他知道,這等體力活肯定是自己干的。
云楚摸摸他的頭,這是她夸獎的表達方式。小廟里有了一處光亮,也像有了一處溫暖,讓兩人也像有了依靠。
洢璘去外面撿,云楚也把地上的干草都聚攏到一塊,她還從兜里掏出了兩個大紅薯,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時候在人家地里順的。
“果然,紅薯和冬天更配哦?!痹瞥敌χ?,她想,等出了云國,到夏國都城的時候,會不會就是春天了?
洢璘抱著一堆樹枝進來,有干的,有新鮮的,然后往地上一扔,噼里啪啦的一下子破壞了云楚想象中的意境。
云楚抬頭望他,怎么了,出去撿個柴還帶了氣回來?
“我有銀子,為什么咱們不去住店?”洢璘問,他剛剛在外頭差點就被一只大黑狗咬了,可算他跑得快,但是想起自己竟然那么狼狽,就太氣了。
“你不是說你被人追殺嗎?還敢住店?”云楚一邊說一邊挑出干柴架上,把紅薯埋好。
“我可沒說我被人追殺,我只是說過跟著我很危險……”洢璘嘟囔著,不過氣也消得很快。
云楚只聽見樹皮燃燒發(fā)出的崩裂聲,沒聽清洢璘說了什么,于是兩人就變成都眼巴巴地瞅著火里的紅薯,就差流口水了。
“啪!”屋頂突然掉下來兩片瓦,把全神貫注的兩人嚇得不輕,云楚下意識地護住洢璘。
又是“啪啪啪”,兩人同時抬頭,還沒反應(yīng)過來,只見一團黑漆漆的東西掉了下來,“啪”地摔在離他們不足五十公分的地方。
“不……不是吧……”云楚結(jié)巴道,看著眼前的一幕,咽了咽口水,大腦一片空白。
兩個人互相抱著盯著地上的“尸體”整整呆了十秒鐘,洢璘才從云楚懷里掙脫出來,去檢查眼前的人還有沒有氣息。
“沒死。”洢璘下了結(jié)論,然后看著云楚,似乎等著她做后面的決定。
云楚保持蹲著的姿勢慢慢地挪向那個一動不動的黑衣人,嘴里念叨著:“只聽說過掉林妹妹的,沒聽說掉黑衣人的,阿彌陀佛,菩薩保佑……”
她先是戳了戳人家,沒有動,然后就想去扯人家面具,洢璘阻止道:“不可!”
“怎么?”
“揭了就不能不管了,我們不知道他是好人還是壞人,萬一是壞人,官府通緝的要犯之類,我們知道了他的身份,豈不要滅我們的口?”
洢璘的擔(dān)心不無道理,云楚便轉(zhuǎn)而去把男子的頭扶起,“不是說還沒死嗎?快,先檢查一下傷在哪里,不會無緣無故摔下來的,不管好人壞人,人命要緊?!?p> 洢璘的手摸到男子后背左肩往下的部位時,感受到了粘稠的液體,他強穩(wěn)住心神把手抽了回來,是血……
也許是被摸到傷口,感受到痛楚,男子悶聲“嗯”了一下,下意識一把抓住了云楚的手,若不是因為對方身體虛弱,云楚覺得自己的手都可能被捏碎。
不過此時比起手腕的疼痛,她的頭更痛,視線也有些模糊,都是因為看到?jīng)キU手上的血引起,而她不能讓洢璘發(fā)現(xiàn)自己的異常,只能強忍著等待恢復(fù)。
“救……”
沒等男子多說出一個字,云楚已經(jīng)著急地開口:“別說話,我們會救你的,你再堅持一會兒。”
視線慢慢恢復(fù),頭痛也得到緩解,于是云楚讓洢璘拿一件他的干凈衣服來準(zhǔn)備做一個簡單包扎,最主要是把血遮住。
在云楚說完話后,男子又一次暈了過去。
“快,給我挨家挨戶的搜,絕不能讓他跑了!”廟外傳來一陣喝令,隨后便是一陣騷動。
云楚第一反應(yīng)便是必須把人藏起來,肯定是找他的,但是藏哪呢?這破廟簡直是一覽無余呀。
洢璘本想勸云楚不要管閑事,不然可能不但救不了人,他們也會有麻煩,但是話到嘴邊,看到云楚著急的樣子,他又吞了回去,轉(zhuǎn)而指向菩薩前的供奉桌,“姐姐,只能那里了?!?p> “快,把人移到那下面去。”云楚當(dāng)機立斷。
兩人利索地將黑衣男子藏在桌下,并把沾了血的干草也藏了進去,然后把桌上破爛的紅布盡可能地往下扯,直到落地看不到桌下。
剛剛做完這些,破廟的大門就被一腳踹開,七八個舉著火把的黑衣人沖了進來,列隊站在兩旁。
“又是黑衣人,不是官兵?難道是黑吃黑?”云楚心想,她和洢璘也已經(jīng)來不及多作反應(yīng),只能順著那嚇人的氣勢裝作害怕互相攙扶。
一個頭領(lǐng)似的人物走了進來,其他人站在堂外,他進了堂內(nèi),因為那些火把,現(xiàn)在破廟亮如白晝。
他先是環(huán)視一周,然后看向云楚和洢璘,這兩個在他眼里已經(jīng)嚇得瑟瑟發(fā)抖的乞丐。
“喂!你們兩個臭乞丐,有沒有見到一個受了箭傷的黑衣人進來?!”開口不善。
兩人搖頭。
“你們要是不說實話,就別怪我不客氣了?!闭f著,他一腳踩滅了地上那堆因為大門敞開又沒添柴已熄了大半的火,云楚閉上眼睛不忍看,她的紅薯呀!心痛!
“我們姐弟倆只是想找個破廟避避寒風(fēng),沒見到你說的受什么傷的黑衣人?!睕キU說道,面上還有點倔強,似乎黑衣人的話讓他不高興了。
“是嗎?”黑衣頭領(lǐng)不太相信,狐疑地盯著云楚,然后看向他們的身后,雖說只是兩個小乞丐,也不敢對自己撒謊,但那賊人狡猾,說不定就藏在這里了。
“我怎么感覺聞到了血腥味?”黑衣頭領(lǐng)陰冷地說道,那雙眼睛讓人不寒而栗,“你們讓開。”
云楚心想不妙,看來根本不相信他們說的話,這要是一讓,他掀開桌布就什么都看到了,那明年的今天說不定就是自己和洢璘的忌日了。必須想個辦法。
“你說的血腥味是我的吧,我剛剛?cè)e人家討要剩菜的時候,打破了碗,摔在地上正好被割到了手?!睕キU說著擼起袖子,露出還滲著血的傷口。
黑衣頭領(lǐng)目光移向洢璘,眼里倒是露出一絲贊賞,“小小年紀(jì),你倒是對答如流,也不害怕,不過,該搜還得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