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咳咳……”謬雄無言以對。
張沖接著道:“謬峰主,既然你如此自信,金書上不按手印也行,那就請收下這份賽令,本次青霞門大選,你能派一個練氣三層以上的弟子出來么?不,你派不出來,既然連一個參賽弟子都派不出,憑什么賴著落霞峰,難道是憑你謬峰主以前的威名么?”
這些人,對自己的家底摸的可真清??!
謬生面色依然沉靜,可隱在父親身后的兩只小手,已經(jīng)攥出了血跡。
“你……”謬雄再次口吃。
“至于你兒子謬生,誰不知道,他是一個修為在練氣二層搖擺不定的廢物,你一番心思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可是最后……”說道在這里,張沖將聲音壓低,臉湊近謬雄,“錯過這次大選,那么他這一輩子也就與修煉無緣了,更別提什么重振落霞峰,你那么多靈丹仙草,就算是用在一條狗身上,也該有所突破才對,可見,他的資質(zhì)連一條狗都不如。”
“你混蛋!”謬雄怒罵,之后又不停的干咳。
“張峰主,言重了!”
路頂天沉著臉,喊了一句。
“是,門主,”張沖回身向路頂天致歉,同時忽略了謬雄的罵聲,接著言辭輕緩的道,“十五年,謬峰主,青霞門讓你占著落霞峰十五年,夠意思了,今天話都說到這個份上,金書或賽令,你任選一樣!”
紫霞洞再次安靜了下去。
任何不甘的心,在沒有實(shí)力支撐的時候,都是脆弱的,張沖一番如利劍出鞘的話,碾壓著他們父子二人男子漢的尊嚴(yán),也揉碎了謬雄最后的堅(jiān)守,在這種安靜之中,謬生看到父親的手,緩緩的伸向那頁金書。
“等一下!”
謬生開口,打破了所有的安靜,就在此時,他原本僵硬的身體逐漸松開,暗中深吸一口氣,換了一種比較從容的姿態(tài),繞過謬雄的身子,走到謬雄的前面。
他沒有行任何禮儀,他忽略了所有人和所有人的目光,這是失禮、粗魯沒有教養(yǎng),他明知道這是失禮、粗魯沒有教養(yǎng),可他還是堅(jiān)定的忽略。
他不在乎這些!
就像總堂明知道這件事會傷害到父親,還是毫不保留去做一樣;就像張沖明知道這些話讓父親尊嚴(yán)掃地,還是毫不顧忌的說出來一樣。
而且,沒人阻止!
別人怎么對他,他要原樣還回去,這不是性格,是天性。
在所有人的詫異中,謬生忽略了一切應(yīng)該遵循的禮儀后,他將桌上的紅色請柬拿在手中,動作同樣顯得粗魯沒有教養(yǎng),問道:“張峰主,我已經(jīng)拿了賽令,是不是可以離開了?”
一干人愣住。
“離開?”
意外之下,張沖慣性的問了兩個字。
謬生看著張沖,道:“既然我代替父親選了賽令,難道還有什么別的事么?如果你沒有聽明白,那我不妨告訴你,這里,不歡迎我,我也不喜歡這里?!?p> 他的話跟他的動作一樣,粗魯沒有教養(yǎng),但他就這樣做了。
路頂天面色很難看,青霞門香火延續(xù)了千年有余,從來沒有一個人說過不喜歡這里的惡話,從來沒有,但他并未指責(zé),他能指責(zé)什么呢,指責(zé)一個小弟子不喜歡紫霞洞么?還是說指責(zé)一個年輕人為了維護(hù)自己的父親,出言頂撞自己?
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跟其他幾個長老和峰主一樣。
張沖看看謬生,又看看謬雄,冷笑一聲,道:“你可知道,你拿了這份賽令意味著什么?”
謬生反問道:“除了參加青霞門大賽,難道這份賽令還承載了別的意義?”
張沖盯著謬生,道:“那你可知道什么樣的人才能參加這次大賽?必須是修為在練氣三以上,年齡在十三歲到十七歲的年輕弟子才行,落霞峰可有這樣的人?”
謬生針鋒相對,道:“張峰主應(yīng)該清楚,落霞峰沒有這樣的弟子,不然送賽令這小小的事情,哪里輪到今天這樣的陣勢?這么多人在這里,不就是為了看熱鬧么?”
聽到這句話,所有人面色都不好看,可因?yàn)檫@句話太過直接,竟無人反對,或許這就是眼前這個少年,說不喜歡紫霞洞的原因吧?
張沖道:“那你拿這賽令有何用?”
謬生道:“這是落霞峰的事情,不勞張峰主費(fèi)心。另外,比賽又不是今天,落霞峰今天沒有合適的弟子,不表明明天就沒有,就像張峰主拿過來的這頁金紙一樣,前一刻張峰主料定我父親會選他,可現(xiàn)在這頁金紙,張峰主不得不自己收回去?!?p> 謬生說到這里笑了一下,道:“世事難料,說的就是現(xiàn)在?!?p> 張沖面帶怒氣,道:“你明知道落霞峰無人可參賽,為何還要拿這個賽令?”
“我剛剛已經(jīng)說了,世事難料,誰能保證大賽之日落霞峰就沒有可參賽的人呢?”
謬生也迎著張沖的目光看過去,絲毫不回避,接著道:“如果這個原因還不夠,或者你一定要問為什么,那我很不客氣的告訴你,我就是為了讓你不爽,讓很多人不爽;因?yàn)?,你們讓我很不爽,一個讓我不爽的人,我一定不會讓他高興,就是這樣?!?p> 一個讓我不爽的人,我一定不會讓他高興!
兩人就這樣看著對方,一個是飛霞峰的峰主,一個是十四歲的少年。
紫霞洞的空氣冷到了極點(diǎn)。
誰也沒有去指責(zé)謬生,或許認(rèn)為他只不過一個十四歲的少年,只是有些怒氣而已;或許在座的不是長輩就峰主,不知道如何跟一個孩子去計(jì)較!
張沖緩緩的道:“年輕人,你清楚你在做什么么?”
謬生也緩緩的道:“不是很清楚,但有一點(diǎn)很清楚,我在做我喜歡做的事?!?p> 張沖冷笑一聲,道:“但不是我喜歡的事?!?p> 謬生也跟著冷笑一聲,道:“巧了,你不喜歡的事,恰好是我喜歡的事?!?p> 場面再次僵住。
張沖看向謬生的眼神冷到極致,站在自己面前的若不是一個名義上的少峰主,而是隨隨便便一個青霞門弟子,他絕對會一掌拍過去,在謬生平靜又憤怒的神色中,張沖冷冽的眸子敗下陣來,苦笑一聲將目光挪開,對謬雄道:“謬峰主,小孩子不懂……”
“他不是什么小孩子,是落霞峰的少峰主,不然王長老就不會帶他過來了,他的決定就是我的決定,”一直沒有說話的謬雄終于緩過一口氣,轉(zhuǎn)向門主路頂天問道,“門主,既然我們選了賽令,是不是可以離開了?”
路頂天沒有說話,沉著臉點(diǎn)點(diǎn)頭。
“謬峰主!”
張沖聲調(diào)一高,帶有怒意,這一聲高吼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接著又歪著腦袋一笑,道:“選了賽令沒錯,可不能因?yàn)檫x個賽令,落霞峰就得再被你霸占十五年吧?”
謬雄道:“以張峰主之意呢?”
“今日大家都在這里,不妨把話說開了,如果這次大賽落霞峰無人勝出成為精英弟子,那么,大選結(jié)束之日,就是謬峰主交出落霞峰之時;即便是大選勝出,落霞峰也只是暫時放在你們父子手中,除非……”
張沖語氣一停,似乎在他自己看來,后面這個條件有些太過強(qiáng)人所難,以至于他沒臉一口氣說完。
謬雄沉穩(wěn)催問:“說!”
張沖緩緩的道:“除非,落霞峰有弟子成為峰者,兩年后護(hù)域神金的爭奪中,能替青霞門拿回護(hù)域神金?!?p> 護(hù)域神金,是烏金國皇族指派各域域主頒發(fā)出來的一塊令牌,由神金所鑄,三年或者五年易主一次,各域爭奪的規(guī)則不盡一樣,尚域的護(hù)域金牌,五年一次易主,由尚域幾個門派中年齡在二十二歲以下的弟子參與爭奪。
一塊小小的神金令牌,既是各門派間實(shí)力較量的體現(xiàn),獲得之后還能得到一些皇族的修煉資源,歷來是各門各派必爭之物。
數(shù)年前,青霞門得到過一次,此后再無緣護(hù)域神金。
而峰者,是指年齡在二十二歲之下,青霞門弟子中最為優(yōu)秀的那一個,是青霞門給予年輕弟子最高的榮譽(yù),也是參與爭奪護(hù)域神金的弟子。
峰者,是一個榮譽(yù)與使命并存的稱號!
張沖說完面帶得意之色,路頂天等人微感錯愕,對一個練氣三層都不到的少峰主,提出這樣的要求,簡直是無恥透頂。
謬雄頓了半響,道:“就依你!”
謬生緊緊的攥著賽令,扶起父親。
張沖面色陰寒的看著謬雄和謬生,等兩人走到門口,他沖著兩人的背影,道:“兩位,記住今天的事?!?p> 謬生腳下一頓,回頭,目光從每個人的臉上看過,他明明是對張沖,卻又像對著所有人,緩緩道:“也請張峰主記住今天,沒有到最后一刻,誰能保證我謬生……沒有翻盤的機(jī)會,燕雀雖小,鴻鵠之志尚存,只要一息尚在,就不算輸!”
燕雀雖小,鴻鵠之志尚存,只要一息尚在,就不算輸!
聲音雖小,卻回蕩在紫霞洞,久久不絕。
那個看著瘦弱的少年,神態(tài)似乎忽然有些莊重,讓人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