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別別!輕點(diǎn)輕點(diǎn)!”康書敏一邊賠笑一邊求饒,奈何宮綾軟硬不吃,就著這個姿勢硬是把這個比自己高的大男人從角落拎到了帳子的正中央。
宮綾負(fù)手靠在桌邊:“你這張皮,是自己撕了,還是我替你扒了?”
朔月默默地向后蹭了兩步,生怕戰(zhàn)火燒到自己身上。
“別激動別激動,以和為貴……我自己來,我自己來……”康書敏訕笑著擺手——開玩笑,讓她動手,自己還不真得被扒了一層皮下來。
他從懷里摸出一個小瓷瓶,把里面的藥水涂在臉頰邊緣,不消片刻脖頸邊緣處竟然浮起一層皮,‘康書敏’順著那邊緣一扯,一張完整的人皮面具就被撕了下來,面具下赫然是一張年輕的面孔,笑的眉眼彎彎,眼神中卻透著精明——正是宮綾師出同門的嫡親小師弟顧青檀。
“師姐?!逼匠AH不認(rèn)尾巴翹上天的混世小魔頭,此刻卻像個小孩子似的乖乖站在一邊。
宮綾瞥他一眼:“你挺會玩啊,這是嫌自己年紀(jì)太小,變著法子把自己折騰老一點(diǎn)是吧?”
“不是不是,”顧青檀連忙擺手,天知道宮綾閑的沒事干的時候是不是又鼓搗出了什么奇奇怪怪得東西正卯著勁兒想拿自己試藥呢,“我這不是換個身份方便打聽消息嘛……”
他這一句話算是半真半假,方便打探消息是真,不過顧青檀整這么一出多半還是玩心上來了,他自己也有分寸,知道只要不耽誤事兒,宮綾也不能夠真生氣。
但是顧小公子這次顯然是低估了她,宮綾認(rèn)識他這么多年,顧青檀腦袋里的彎彎繞她一眼就能看出來,本來確實(shí)是沒生氣,但她偏偏就要跟顧青檀較這個勁。
宮綾一腳踹在他小腿上,顧青檀一時不察趔趄了兩步:“自己去跟定北侯解釋你這幾天干了點(diǎn)什么?!?p> 原本只是悄悄旁觀的定北侯突然被點(diǎn)名,瞬間端莊了起來。
顧青檀不敢跟宮綾頂嘴,只能朝溫鉻一抱拳,說道:“見過侯爺,我是顧青檀,是宮綾師姐一母同胞……哦不對……師出同門的嫡親小師弟……”
他貧嘴還沒耍完,宮綾又是一腳踹過來:“好好說話?!?p> 顧青檀堪堪躲開:“你你你能不能好好站著?!這么多年了怎么還動不動就踹我!萬一……踹疼了您老人家的腳怎么辦!”
朔月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死,世間各形各色的人物他見識過不少,比顧青檀還賤的可真是找不出來了,這么多年來,他還是不知道顧小公子到底是怎么用這么義正嚴(yán)辭的語氣說出如此慫的話來的?
顧青檀頭發(fā)一甩,絲毫不在意朔月心里亂七八糟的想法,接著之前的話說道:“之前師姐讓我在平撫原本只是盯著康書敏,搜集他與南唐私下聯(lián)系的證據(jù),卻不想后來業(yè)關(guān)出現(xiàn)了疫癥,所以我在盯著康書敏之余也在追查疫癥的來源,對方下手很隱秘,現(xiàn)在能斷定的是這疫癥的來源確實(shí)與劉項有關(guān),其中少不了康書敏的事兒,至于他是主動摻合的,還是被人利用了,就不得而知了?!?p> 兩軍對壘,用一些不入流的招數(shù)可以理解,但是像南唐這樣,竟然對整個城的百姓和將士下黑手的行為就太下作了;雖然之前早有猜測,但是親耳聽到還是讓溫鉻怒從心頭起:“他們姓華的都瘋了吧!當(dāng)年鬧了一場謀反,現(xiàn)在又用這么臟的手段,不取了劉項的狗命都對不起這些天受苦受難的百姓和將士!”
宮綾倒是沒溫鉻那么激動,卻也是面色發(fā)冷:“康書敏人在哪兒?”
顧青檀答道:“關(guān)在瀾城別院的密室里,沒別人知道?!?p> “關(guān)在別院里,那他的消息還怎么傳出去給該知道的人知道?”宮綾冷笑一聲,“先去看看隔離起來的百姓,再去別院跟康郡守好好聊聊。”
朔月在前邊帶路,宮綾和顧青檀緊隨其后,溫鉻瞧著眼前宮綾的背影,心中是止不住的欣慰——這丫頭在唐京的時候總是漫不經(jīng)心,從頭到腳掩飾的滴水不漏,分毫看不出她是一代名將的后代,這般意氣風(fēng)發(fā)的模樣才該是她本來的面目。
知道她要來,整個隔離區(qū)守衛(wèi)的兵馬全部換成了溫鉻的親信,宮綾一行人自然一路暢通無阻。
“先去看看最早染上病的患者?!比旧弦甙Y的人已經(jīng)死了不少,為了保護(hù)其他人,所以但凡染病死掉的,尸體都會第一時間被燒掉,宮綾也就只能在矮子里邊挑高個兒——從還活著的病人中找染病時間最長的。
隔離營中存活時間最長的一個患者是一個十二歲的小男孩,這孩子脖子以下已經(jīng)布滿了大大小小一片一片的紅疹,有的嚴(yán)重的甚至已經(jīng)開始潰爛,這孩子發(fā)著高燒,無論軍中的大夫和御醫(yī)用什么辦法都不能讓他的熱度退下去,這隔離營中的人已經(jīng)拿這孩子當(dāng)半個死人來看了……后來還是顧青檀偷偷來看過一回,叫朔月偷偷給他換了個藥方,他的高熱才有些緩解,勉強(qiáng)算是吊住了一條命。
宮綾看到他的時候,這孩子剛剛喝過藥,稍微有點(diǎn)精神,還能拿著一本破破爛爛已經(jīng)被翻卷了邊的書在看。
他這里不常有人來,除了送藥的大夫就是巡查的兵士,像宮綾這樣的漂亮姐姐倒是從來沒有見過。
宮綾走到他床邊蹲下,摸了摸這孩子的頭發(fā):“你叫什么名字?”
“他們都叫我小白,”縱然宮綾現(xiàn)在是一身方便行動的簡單裝扮,可小白也從沒見過這么好看這么溫柔的姐姐,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姐姐,你是閻王派來帶我走的嗎?我娘說死之前就會看到來收命的漂亮姐姐。”
他這話說的屋子里幾個人都忍不住心酸,溫鉻更是心里把劉項那個孫子問候了百八十遍。
宮綾刮了刮他的小鼻子:“我是天上的神仙派來救你的……你這么愛看書,只要你乖乖聽話,治好了病,想要看什么書姐姐都找給你看?!?p> 小白年紀(jì)不大,腦子卻很清楚,他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就算勉強(qiáng)保住了這條命,身上這些又紅又紫的疹子也會留下一片又一片的疤痕,聽宮綾這么說,也只是朝她笑笑:“姐姐你真厲害,唐京城來的大夫都說我這病沒辦法治。”
顧青檀和朔月都是了解她為人的,做不到的事情斷不會輕易給出承諾,她敢這么說,就表示一定有把握。
溫鉻雖然還沒探到宮綾這丫頭到底藏了多少張底牌,不過至少在行醫(yī)救人這方面,他還是很相信宮綾的,畢竟她連溫子玉的腿都能治好,再加上剛才在霍景營帳中露的那一手,對于她能保住這小男孩的命這件事,他毫不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