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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秘者說

第十一章:因果本來空

探秘者說 山澤乙 3158 2019-06-25 22:57:48

  “長安的夕陽真美!”楊端策馬穿行過熙熙攘攘的市井,駐馬于灞橋頭,回望似血殘陽映著飽經(jīng)風霜的古城墻,由衷地發(fā)出這樣一句贊嘆。此時的他還不知道,由他往后四代楊氏家主都難逃戰(zhàn)死疆場的命運......

  眾人沉默地坐在黑暗中,但我知道他們都在悄悄地望向我,我卻只能癡癡地盯住眼前太婆枯瘦的指節(jié),滿腔復雜的心緒卻無法發(fā)泄出來。腦子里很亂,確實,我聽了這些事感到有些悲哀和壓抑,為那無數(shù)枉死的英靈,到頭來都是為“權力”二字獻了祭。但我清楚我這些情緒更像是由旁觀者的角度生發(fā)出來的,一切與我有關又與我毫無瓜葛。我輕輕晃晃腦袋,覺得自己還是需要把注意力轉(zhuǎn)移到當下開的見摸得著的事物上——荒野、手串。

  按照老婆婆的說法,我們現(xiàn)在身處的原野就是當初楊端開拓的疆土,世世代代受橫跨此地的羅閩河的滋養(yǎng)。當時楊端受封而歸,便在羅閩河畔興土木修筑了女媧之腸雕像十座,以領皇恩、以鎮(zhèn)斯土、以告亡靈。羅閩河常年因戰(zhàn)亂流血漂櫓,以血肉滋養(yǎng)的雕塑也逐漸有了靈性,在加上楊妃十神手串歸于此地,慢慢的十神雕塑成了鎮(zhèn)守一方的守護神,常年受到當?shù)厝说南慊鸸┓睢?p>  然而香火有續(xù)就會有斷的時候,七百年后,楊氏政權就像一個朝代一樣到了衰亡的時候,迎來了它最后的夕陽,接著就是無盡的寂寂無眠的黑夜。功高憚主,皇權終于下令絞殺,播州的反抗只會是以卵擊石。又一次血染長河,然而這一次卻是對神性的徹底摧毀:在滔天的戰(zhàn)火中楊氏至寶再次流落,十尊雕塑遭到不同程度的毀損再也無力鎮(zhèn)守故土。終于,播種失主,栗廣之野神話隕落,此地漸漸成為被眾神遺忘的角落。

  如今,這片土地突然覺醒想必是因為我戴的手串吧!將我們一行人吸進了本這片不該存在的空間。這樣一來或許就可以接受為什么我一靠近石像就產(chǎn)生了如此強大的共鳴,原來它們還有這層淵源。

  我輕輕撫摸著腕間的東西,精巧的鏤空紋飾隱隱泛出幽柔的光,真沒想到這竟然是當年貴妃戴過的!我激動地心臟狂跳起來,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突然靈光一閃:天啦!老子莫不是要發(fā)達鳥!我腕上戴的可是一件稀世珍寶啊,那得值多少錢?那感覺就像是人被一滿屋子的錢緊緊包裹住了,激動到全身戰(zhàn)栗,怎一個“爽”字了得!我暗暗咬牙:看來我這么多年的苦果真沒有白受,老天爺果然還是厚待我滴!

  我想掙扎著站起來,但稍稍一動就疼得齜牙咧嘴,只好老老實實在座椅上坐定,但怎么也抑制不住臉上洋溢著的喜色。我沒多想得抬頭一瞥,恍惚間看到了老太婆眼中閃過了一絲復雜的神色,不由得心中一凜。

  我想:眼下這鬼老婆子是敵是友還未可知,能安全地逃出去才是頭等大事,別的什么的等出去后再從長計議也不遲,如今我不能亂了主次。想到這里我長吁了幾口氣,迫使自己冷靜下來想想辦法。

  云杉同我們討論道:既然是我的手串引起了共鳴造成了結(jié)界產(chǎn)生了這片虛無的荒原,那么說到底我們眼前的荒原也好、石像也好都只不過是像鏡像一樣的樣的東西,類似于一段遠古時的記憶般不真實。所以要想回到現(xiàn)實世界,就必須使手串與石像的聯(lián)系逐漸減弱直至消失,我們或許就能出去了。

  “可是我們怎么才能削減聯(lián)系呢?“夕霧淡淡蹙了蹙眉。

  吳祿撓撓頭:“我想、、、或許我們應該朝背離石像的方向行駛,只要一直不停地往前開,我們總會駛離影響區(qū)間,只要摸清了結(jié)界邊界在哪里,何愁走不出去?”說罷我向他贊許地看了一眼。

  低頭看表,我這才發(fā)現(xiàn)時針已經(jīng)轉(zhuǎn)了一圈回到了零點。我想著不能再把人老太太一人扔在后背箱里了,于是趕緊招呼他們就挨著我們車旁給人老太太搭個帳篷休息一夜,明早才有精神出發(fā)。但我同時也留了個心眼,就在他們手忙腳亂搭帳篷的時候,我悄悄拉住吳祿的胳臂,在他耳邊低聲囑咐了一聲:“夜里主意著點那個老的?!眳堑撘汇?,隨即點點頭。

  車上小湯圓早就瞌睡連天,一沾到靠枕就呼呼睡去。我們剩下的人也陸續(xù)上了車,稍微整理了一下就都躺下,沒過多久就鼾聲四起了。我因為身上疼有點哼哼唧唧睡不著,不由得也有些好奇:照理說我這是屬于傷了五臟六腑,血都噴出來了,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好呢?但我現(xiàn)在,除了身上還在隱隱作痛,竟比剛開始好太多了,真是神奇??!心里想著這樣的事情,人也慢慢地進入了夢鄉(xiāng)。

  轉(zhuǎn)眼已到了后半夜,睡夢中,我總是感覺車窗外有兩雙綠瑩瑩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我,像兩汪深不見底的水潭投射出讓人毛骨悚然的光。

  隨著拳頭擊打在肉上的一聲悶響,我猛地睜開眼睛。車燈“啪”地一聲被打開,呈現(xiàn)在我面前的是那老太婆滿是褶子放大了一倍的臉,以及她手中緊握著的閃著寒光、正要朝我扎來的尖刀。眼下老太婆被吳祿當心一拳震退了幾步,卻仍不肯死心,再次惡狠狠地舉刀向我沖來,我嚇得大叫“吳祿“,蜈蚣說時遲那時快一個飛身從前排翻滾到了我的位置,抬腳直接把老太婆手中的匕首踹飛了出去。老太婆重重地摔倒在地,但她卻如同溺水的人一般不停撲騰掙扎著站起來,瘋狂地大叫著什么“我要殺了你”“為禍世間的怪物”......她的瘋狂如同鐵鉗一樣牢牢扼住我的喉嚨,讓我渾身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吳祿見狀趕緊架住她,再次將她捆了個結(jié)實。但就算雙手雙腳被縛、嘴巴被塞住,她那恨不得扒我皮、拆我骨、啖我肉的怨毒眼神依舊讓我如芒在背,我實在是想不通,到底是怎樣的滔天恨意才讓一個人有如此眼神!

  “外面還有東西?!蔽矣袣鉄o力地說道。

  吳祿聽了大喊一聲云杉,云杉立即拎這桃木劍沖下車去。兩個黃皮套子轉(zhuǎn)身欲逃,卻被云杉從后面扎了個透心涼,瞬間灰飛煙滅。

  我見狀整個人瞬間放松癱軟在了車上,心有余悸地拍了拍心口。

  原來,那賊婆子早有趁夜強取我串珠之意,兩只黃皮子恐怕是她練的精魂。所謂精魂,其煉制方法照云杉說應該是流行在泰國、緬甸的一種邪門禁術,和煉所謂“死孩子”的方法有異曲同工之處,反正是兇殘狠毒至極、損陰德、招天譴的玩意兒。這么看來,老婆子的身份肯定不僅僅是跳大神的那么簡單。她把兩只黃皮子的尸體榨干煉成精魂,封好保存在陶土罐子里,貼身裝著為她所用。然后在半夜誰也沒有察覺的時候打開罐子,放出來迷惑我們的心智,讓我們陷入深度幻覺,甚至是自相殘殺。

  可令她沒想到的是,我天生就是時靈時不靈的陰陽眼,可碰巧早在我暈倒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見到了那皮子,有了戒備;再加上云杉、夕霧本來就是道士,許是也感到了有些不妥,所以一早就在車里掛了安神香。吳祿因為我的話晚上睡得很淺,一聽到異動就立刻起來拿人,這才讓那賊婆子的如意算盤徹底落空。

  但實在讓我想不通的是,既然她本來可以只偷走珠子的,為什么還非要殺了我呢?她到底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

  或許真的就像吳祿說的:活太久了,不被人當回事兒太久了,已經(jīng)扭曲成失心瘋了。

  或許,在她心里,她真的認為神跡該是她帶來的,串珠也只能屬于她,當她畢生追求的至高無上觸手可及時,她不能忍受的是自己再次被忽略!可她再次悲哀的發(fā)現(xiàn):眼前這個偉大的卓越依舊與她關系不大,她依然卑微如塵,她感到被命運狠狠地愚弄了,巨大的心理落差使她崩潰。于是,她心中泛起了殺機......

  當?shù)弥粕际秩悬S皮子時,她發(fā)了瘋地嘶嚎著要置云杉于死地。雖然云杉殺了黃皮子算是一種超度解脫,但是在她看來,她和這個世界的最后一點聯(lián)系也沒有了,她是一個被命運拋棄的人。

  云杉輕輕把她推開,面露一絲不忍的說:“難道你還沒發(fā)現(xiàn)嗎?所謂獲得至高無上的預言能力,根本就是個徹頭徹尾騙局。不然,你為何看不破自己的命運?”

  老婆子一愣,瞬間面如死灰,如五雷轟頂般癱死在了地上,任憑他們像拎死雞一樣把她扔進了后備箱。

  天早就大亮,車一路開著......開著......終于摸到了邊界,駛離了結(jié)界,大家都松了一口氣。

  打開后備箱放開她,她也不掙扎,一動不動而神色靜默。我們在心里默默哀嘆了一聲,不知道該將她如何處置。

  吳祿主張報警,讓她好好交代問題;我想了想還是算了,就把他放在路邊由她去吧!

  車揚起滾滾塵土,我們在向前,風景在后退。云杉開著車問我:什么是命運?我沒有說話,耳畔只有吳祿在輕聲唱著什么:

  “……我是被命寵溺后拋棄,一生就像那木偶戲,四千里外會是哪里就是無罪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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