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個人咧嘴笑了笑,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他好像比我預想的年齡要年輕很多,他對吳祿說道:“好久不見?!?p> 我跟夕霧有點尷尬地站在一旁,實在搞不清楚狀況。
還好吳祿這時候向三樓老板介紹我倆是他的朋友,而我們是結(jié)伴旅游來的;
同時也向我們介紹說這個老板叫齊關(guān)洲,雖大不了他幾歲,但論輩分確實算是他表叔,小時候經(jīng)常一起玩耍,但后來他們家不知道什么緣故舉家搬去了蘇州,中間一隔就是幾十年,沒想到今天竟在這里遇到了!
吳祿說到這里,我突然對他這個表叔有了點兒印象:我記得小時候確實有這么一戶人家和吳祿他們沾親帶故的,住在村東頭,家里有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哥哥,我在吳祿家中見過幾回,后來就杳無音信、不知所蹤了。等我稍微大了一些后,隱隱約約聽我奶奶絮叨過他們家的舊事,貌似當初的搬遷并沒有那么簡單,好像是牽扯了什么人命官司......
果然,當?shù)弥液退麄円彩且粋€地方的人時,他的眼里閃過一絲復雜之色,說不上是什么感覺,但總覺得其中含了些憂郁。
除此之外,齊關(guān)洲又見故人,興致還是很高昂的,隨即請我們當晚上三樓赴宴,他要好好為我們接風洗塵。
夜幕降臨,我們?nèi)沧套痰厝ジ把?,雖然心里對齊關(guān)洲的身份還是有所懼憚,但與能吃到心心念念的特供菜相比,這就算不得什么了。面對這一桌子流光溢彩的珍饈美味,還未開席我的口水恨不得就要飛流直下三千里了。
終于,人到齊了,除了我們?nèi)妄R關(guān)洲外,還有日間的那對男女和四大護法,我這才知道,原來這對情侶分別叫江山和江月。
幾聲輕微的碗筷碰撞聲預示著晚餐的開始,我如愿以償?shù)亻_始了狼吞虎咽。吳祿看了我的樣子,害羞地捂了捂臉,齊老板見了輕笑出聲,音色溫潤如珠玉落盤,意外得好聽。
“我說齊老板,你聲音可真好聽啊!”我忍不住夸贊道。
聽到這話,齊老板繃不住臉又笑了笑,說道:“謝謝你,嗯......不必叫我齊老板,既然是吳祿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叫我關(guān)洲吧?!?p> 我小雞啄米般點了點頭,吳祿又看了我一眼,臉上古怪的表情好似在說沒見過我這么厚臉皮的女孩子,嘴里還嘟噥著叫我少吃點,我才懶得理他呢!
席間觥籌交錯,沒過多久我們都喝得有些微酣,臉上紛紛飛起來胭脂色。
吳祿搖搖晃晃地起身非要敬齊老板酒,嘴里說著:“今兒我們哥倆重逢,高興!非得說些推心置腹的知心話兒,在這里坐著的都不是外人,問一句不怕得罪你的話:你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難道真的像那些雜碎說的一樣,是做盜墓勾當?shù)??”吳祿說話間已經(jīng)到了齊關(guān)洲跟前,一個勁兒地搖晃著人家的肩膀。
我們聽了他這么砸場子的話,酒瞬間驚醒了一大半,趕緊伸手拉他回來,要捂住他的嘴。朱雀玄武、江山江月他們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準備站起來教訓吳祿一頓。
齊關(guān)洲出聲制止了他們,輕聲嘆息了一聲:“沒事的?!?p> 轉(zhuǎn)而望著吳祿的眼睛說:“我確實是個古董商人,近年靠古董發(fā)得家,這次帶伙計來這個地方,是應一位客人的要求,為他找一樣東西。”
“至于你問我是不是盜墓賊,這個沒法回答你,看怎么界定吧......但要是你對我們家上面幾輩人有印象,或許能察覺蛛絲馬跡......一門祖?zhèn)鞯氖炙嚺c基業(yè),不能在我輩手上死絕了!我父輩在這個上面吃的虧,我得親自討回來!”齊關(guān)洲說話漸漸失去了次序,但我還是感受到了他內(nèi)心深處的矛盾和無與倫比的力量。
話還沒說完,吳祿的身體一下子失去了支撐,癱軟在了地上呼呼大睡起來,席面只好就此散了,齊老板派人把吳祿抬了回去,我和夕霧告辭后也回房歇息去了。
回屋之后,因為我最喜歡的樂隊主唱是喝醉了酒泡澡淹死的,所以我汲取教訓向來酒后不泡澡,隨便擦了幾把就準備睡覺。但轉(zhuǎn)念一想,吳祿大病未愈,飲酒恐怕不好,于是決定去看看他。此時夕霧已經(jīng)熟睡,我躡手躡腳地溜出房門,直奔吳祿屋里去了。
我伸手推了下門,沒想到一下子就開了,往里一瞧,發(fā)現(xiàn)吳祿一個人靜靜地背對著門坐在窗戶前,等湊近了一看,發(fā)現(xiàn)他眼底一片清明,毫無半分醉酒的痕跡!
看見我來了,他眼里迸發(fā)出一縷精光,說道:“你來啦?!?p> 我恍然大悟:“我擦,原來你小子都是裝的!白為你操心了?!?p> 他趕緊陪笑道:“不能夠不能夠,想探問一下我們的齊老板是真的?!闭f著他朝我擺動了一下手臂,明顯想跟我詳談一下的意思。
他說:“我這么逼問表叔他,就是想知道他有沒有重走父輩老路的意思,但現(xiàn)在看來,當年那件事,對他的影響還是太大了!我是真的不忍心看他這么一步步深陷下去,最后造成毀滅性的結(jié)局......”
我一向了解,吳祿一直是一個一身正氣的人,他是絕不忍看著他身邊的人走上歪道邪路的。但聽他話的意思,我還是一頭霧水,臉上還是寫滿了疑慮,什么是當年那件事?
這時,吳祿終于幽幽地開腔。雖然這個話題在他們家里一直是個禁忌,但大體的前因后果他還是比我清楚。
他問我是否還記得我們老家有個土地廟。
經(jīng)他一提,我腦海中浮現(xiàn)出這么一副場景: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樹影憧憧如同滲人鬼影一般,寒鴉站在土地廟破舊的殘瓦上叫著,尖利的叫聲把沉寂的黑夜都要撕個大口子,斷瓦殘垣、荒煙漫草間,幾簇可怖的鬼火在明滅跳動......這就是典型的當?shù)睾⒆觽儗ν恋貜R的印象。
即使到了現(xiàn)在,我依然記得母親讓我不要去土地廟時的嚴肅神情,說是里面有專吃小孩的“毛瘊子”......但是......我看著是像怕“毛瘊子”的人嗎?
小時候的我,可是相當?shù)念B劣膽大,村民們都說我是最不像女孩子的女孩子,仗著自己有幾斤力氣和三分號召力,就在小孩子隊伍中稱王稱霸,與吳祿并稱“雌雄雙煞”,人送外號“楊大膽”!
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我就在池塘邊的一塊空地上呼朋引伴,大概招來了十幾個半大的、嘴上還掛一溜兒鼻涕的孩子。我清清嗓子,對他們說,今天我們就要進行一次勇者探險,去土地廟闖闖。
話音未落,一眾孩子臉色煞白,哭爹喊娘地就要回去,我爆喝一聲:“就這點出息!有我領(lǐng)著你們呢,妖怪要吃也是先吃我!”我一說他們哭得更兇了。沒辦法,我只好使用蠻力,一個不落地把他們拉去與我作伴。
土地廟外觀并無起眼之處,就是一個普通的漏風漏雨的爛房子。我輕輕推開腐朽失修的木門,里面的光景一覽無余:一張瘸腳的香案上散放著幾個香爐,幾柱殘香和一大堆爛水果落滿了灰塵。
這時,眼尖的同伴發(fā)現(xiàn)里面還藏著一個隔間,激動地搖晃著我的手臂。
我作為老大當然要身先士卒,于是小心翼翼地掀起來門簾子,向里望去,然而我才看了一眼就被嚇得夠嗆。
里面有個一人高的鐵架子,上面還除了銹跡斑斑外,還有一片片干涸的暗紅血跡;架前橫亙著一張細長的蛇皮;地上一把大砍刀被隨意丟棄,刀背銅環(huán)上系著暗紅暗綠的長布條分外扎眼,這活脫脫一幅兇殺現(xiàn)場?。?p> 我旁邊的小孩好奇心作祟非要擠進來看,然后發(fā)出來驚天地泣鬼神的叫聲,外面的小孩瞬間嚇著屁滾尿流,哄得一下全沒命似地跑光了。
晚上我灰頭土臉地回家,知道了我干的好事后,爸媽一頓竹筍炒肉好好招待了我,我卻還不知好歹地一直追問他們土地廟為什么那樣子,終于我媽被我問煩了,丟給我一句:“不就是殺豬用的,問什么問,煩不煩!”接著又給我一頓好打。
往后我對此深信不疑,知道今天我才感到有些不妥。
我疑惑地看了看吳祿,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提到那里。
吳祿嘆了口氣,說道:“那里,就是給關(guān)洲他爹上刑的地方,他爹被鐵刺穿透了琵琶骨,綁在鐵架上,血一點一滴流盡而亡。”我驚駭不已,忙問當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這就要從齊關(guān)洲太爺爺輩說起了。原來,民國那會子兵荒馬亂,百姓大都苦不堪言、民不聊生,關(guān)洲他太爺爺拖著一家老小食不果腹,眼看著就要餓死了。
就在這生死攸關(guān)之時,來了個機緣巧合,太爺與幾個同鄉(xiāng)拜在了當?shù)厣衩亟M織——玄黃門門下,剛開始還不知道是干嘛的,只是說能吃飽飯,后來進去了才知道竟是一伙盜墓賊,干的可都是斷子絕孫的陰毒事兒。但太爺想:盛世古董,亂世黃金,要是真能從墓里摸出什么冥器黃金來,那可夠全家吃好幾年的了!于是一狠心一跺腳,就跟著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