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洛晨衍真二人一路向南,歷時三月,總算是來在歐絲之野附近,然卻被火神祝融所阻,正劍拔弩張時,那歐絲之野主人忽然出聲相邀。二人自火山島上門戶而入,主人嬋櫻奉茶相迎,言談間提起禿頭張所盜之寶,那嬋櫻卻只笑而不語,提壺斟茶。
洛晨來此本就有求于人,且禿頭張盜寶在先,被囚于后,故而心下隱隱發(fā)虛。這會見嬋櫻不答,洛晨也自難再追問,只好默然悶坐。此時一直端杯不飲的衍真也慢慢抬起手來,于杯沿輕輕一抿,又復放下,神色淡然,古井無波。
“喵……”
不遠處的黑毛許是玩蠶絲玩累了,許是聞到了茶香味,竟低低地叫了一聲,隨后從一團蠶絲中滑了出來,三步兩步蹦到桌子上,面對嬋櫻端端正正地蹲坐好,毛茸茸的尾巴自右邊甩到身前,輕輕地蓋在兩只前爪上,一條舌頭靈活地在嘴邊舔來舔去,愈發(fā)顯得乖巧無比。
嬋櫻見狀,面露溫柔之色,掩口一笑,朝洛晨瞧了一眼,見他并無異色,這才把素手輕輕一揮,一只茶杯隨后現(xiàn)于桌上,只是這茶杯并不似三人用的那般深,反而底小口闊,如水碗一般。嬋櫻端起茶壺,倒了小半碗,黑毛低鳴了一聲,這才低下頭去,吧唧吧唧地喝了起來,蓋在前爪上的尾巴尖不時搖晃一下,似是對這茶水十分喜歡。
“夜星子雖屬貓科,然卻與異獸饕餮頗有關(guān)聯(lián),故而生性好吃,之前龍主見它在你紫府界中,似是身受重傷,故而出手相救,這會看來恢復的倒還不錯。方才我瞧著夜星子把玩蠶絲,形狀歡快,想來你這主人也還算稱職,不知你如何能與夜星子結(jié)緣,它這傷又從何而來?”
洛晨正怕與這位嬋櫻大神說不上話,此時見她發(fā)問,立時言道:“這夜星子是我在師門后山砍柴之時無意間得到的,從那以后它便跟著我了。至于受傷,乃是因為我在凡間歷練之時得罪了一個名喚陰神教的教派,陰神教派人追殺,我本領(lǐng)低微,險些喪命,幸而夜星子為我擋了一擊,才能將之反殺,只是它卻受了重傷,多蒙那位龍主大人施救,方能醒來……”
嬋櫻聞言,微笑點頭,一面拎起茶壺給衍真倒茶,一面說道:“夜星子頗有鎮(zhèn)邪之能,我們四神除了正西那宵明燭光兩個丫頭,俱都是蛇蟲化形,吾乃天蠶,龍主乃是白龍,西方鳳祖乃是瑞鳳所化,見到這小家伙,難免心生憐憫,少不得要救上一救……”
這邊嬋櫻話音未落,一旁衍真忽然開口說道:“這位上神,我宗門的前輩究竟盜了天外天什么寶物,竟被囚禁在不周山巔如此之久?那寶物現(xiàn)下又在何處,還請上神明示?!?p> 衍真這幾句話說的十分生硬,洛晨聽在耳中,不由一愣,轉(zhuǎn)身朝衍真看去,卻見他神色平靜,并無甚么異樣。此時嬋櫻輕輕一笑,放下手中茶壺說道,遙遙朝北一指,說道:“我且問你,你二人可知那不周山為何被稱為天柱么?”
洛晨又是一愣,心下略略思量,這才開口言道:“凡間志怪閑書里,大都也有天柱一說,講的是當初天柱傾塌,有上神女媧,以老龜四足撐天,遂保蒼生無恙,難不成天柱不周山,也是這天外天立支撐天地的所在?”
嬋櫻聞言,略頓了頓,這才說道:“大概便是如此了,此番天外天失傳的寶物名喚軒轅劍,乃是上古真神鑄造,劍長四尺,闊四寸,其陽刻山川草木,其陰刻日月星辰,陰陽調(diào)和,是為圣道之劍,此前一直供奉于軒轅國中,不想?yún)s為人盜走……”
洛晨聞言,自知這軒轅劍不凡,又復問道:“此時我那宗門前輩已然被囚禁于不周山上,難道那軒轅劍竟未隨身攜帶?”
嬋櫻略略抬頭,抬手摸了摸低頭舔爪子的黑毛,隨后緩緩說道:“當時那人立在供奉軒轅劍的祭臺之上,縱然無辜,也終歸難辭其咎,只是軒轅劍卻不知所蹤,我四神修行日久,前可察因果,后可知未來,誰料在這件事上卻是束手無策,以至于到了現(xiàn)在也不知那軒轅劍被盜去何處……”
洛晨聞言,心下不由一陣失望,他自然能聽出嬋櫻言下之意,那盜取軒轅劍的另有其人,并不是禿頭張,只是眼下劍未尋回,真兇無跡,禿頭張便只能被鎮(zhèn)壓于不周山中。
思慮至此,洛晨正要開口,嬋櫻卻微笑抬手,說道:“這軒轅劍乃圣道之劍,凌駕天地之上,跳出兩儀之中,其鋒不可擋,縱然是天柱不周山,也難經(jīng)受軒轅劍一擊,眼下軒轅劍被盜,盜劍之人所圖為何便也昭然若揭了……”
這一番話雖然語氣平淡,可聽在洛晨耳中,卻猶如九天雷霆一般,振聾發(fā)聵,直入心神。良久,洛晨方才緩緩說道:“難不成那盜劍之人,竟是要以軒轅劍……斬斷天柱?可是我聽聞張師叔已然被囚禁于不周山多年,為何那盜劍之人等了這些年卻還不動手?”
嬋櫻嘴角含笑,恍如這潑天大禍與自己毫無干系,只輕輕搖頭,站起身來,揮手間桌上茶杯茶壺煙消云散。洛晨衍真才一起身,那茶桌圓凳也隨之消散殆盡,嬋櫻眼波如水,看向洛晨,柔聲說道:“未能動手,自然是有別事牽掛,這會天色已晚,就請二位在此將就一宿,明日再去別處問問,看還有什么法子罷……”
嬋櫻一面說著,一面轉(zhuǎn)身而去,只是才走出幾步,有忽然停下,微微回頭說道:“你這夜星子十分招人喜愛,不知它可有名字?”
洛晨聞言,急忙說道:“自然有的,它名喚……呃……名喚黑毛……”
這么一個無趣的名字著實把嬋櫻噎了一下,片刻才掩嘴笑道:“黑毛……這名字起得倒是不拘小節(jié),兩位請自便罷,我就先不陪了……”
說罷,嬋櫻放下手來,飄然而去,身形越走越淡,待到十幾丈外,已是杳然無跡。洛晨被她一番話說得云里霧里,一時間竟恍恍惚惚,心神飄蕩,衍真見洛晨這般神態(tài),不由一嘆,靈力打出,洛晨周身一震,這才回過神來。
“師弟,光明磊落自然是好,可你也太過坦蕩了些,也不怕那茶水之中有什么古怪,直接教你命喪當場么?”
“喵!”
衍真話音未落,一旁黑毛早發(fā)出一陣不滿的鳴叫,似是對衍真所說的頗為不屑。洛晨想了一想,這才笑道:“這天外天也算是鐘靈毓秀之地,那嬋櫻上神儀態(tài)萬千,舉止從容,想來也是持心端正之人,應不會行那般卑劣之事……”
衍真聞言,也只能無奈點頭,朝四周瞧了瞧,這才說道:“罷了罷了,咱們且不說那嬋櫻是否持心端正,這會天色已晚,你還真要在此留上一夜不成?”
洛晨低頭看了一眼又去玩弄蠶絲的黑毛,略一思量,說道:“既來之,則安之,從此處而去,無論是去往東面還是西面都難免要幾個月的路程,略留一夜也是無妨,今日我著實被那軒轅劍之用給驚了一驚,心下失了方寸,待到明日,定要細細詢問,若能將之尋回,便可將張師叔救出……”
眼下洛晨只顧著說話,并未在意衍真神情。良久,衍真才緩緩說道:“師弟,軒轅劍如此至寶,能將其盜走之輩又怎會等閑?那位張師叔縱然于你有恩,只怕憑咱們二人眼下的本領(lǐng),想要尋回這軒轅劍也是難上加難……”
這冷水當頭而下,洛晨神情不由一僵,半晌方才嘆道:“方才看嬋櫻上神言下之意,應該只是將張師叔囚禁于不周山上,并不會多加為難,奈何我還有一件極為要緊之事,非得當面相詢不可……唉,師兄,咱們且等明日再說罷……”
這會天色已沉,暮光流轉(zhuǎn),洛晨只覺心緒紛亂,當年洛府一場大火歷歷在目,也不愿多言,自尋了一處蠶絲厚實之處,運轉(zhuǎn)靜功修習去了。衍真低聲一嘆,也只好隨他去,這正是“白絲無端飛邪火,瑞雪轉(zhuǎn)眼做朱砂”,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