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安國在梅家大屋練兵的時候,周文江、明承祖等人又在黃安、德安府、承天府、黃州府聯(lián)絡了五萬多人,搞得李安國頭都大了,這可是比歷史上會攻麻城的人還多啊。
這明承祖確實是一個里長,不過去年正好輪到他押糧去揚州,弄得傾家蕩產(chǎn),最后一氣之下便與周文江兩人組織了里人會。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里面還有許多身家不菲的人物?”,李安國盯著周文江問道。
現(xiàn)在周文江已經(jīng)成了后營以及后勤輜重的首領,還是李安國的首席幕僚,由于李安國的插入,周文江碰到張獻忠的機會已經(jīng)很小了——除非他主動投靠。
“總管,這黃安的人馬都是事先聯(lián)絡好的,至于這承天府和黃州府的……”
李安國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知道其中必有蹊蹺,這承天府可是闖王的地盤,黃州府……,難道八大王已經(jīng)殺過來了?
周文江看了李安國一眼,小心翼翼地說道:“總管,承天府的闖營大將白旺到處催糧、逼糧,家里稍有余財?shù)亩疾环胚^,黃州府的黃梅、廣濟、蘄州已被八大王占領,正在向黃州挺進……,周圍的人聽說麻城這邊的義軍只向大戶動手,又不殺人,所以……”
李安國一聽就明白了,這兩路人馬可不像自己,特別是闖營那邊,目前正是催逼錢糧的高潮時節(jié),這白旺又是本地人士,哪家有糧自然是門清。
“可我們的糧食也不多啊,如何養(yǎng)的了這許多人?”
“總管,得趕緊攻打麻城了,麻城大家云集,我等在梅家大屋練兵,彼等肯定知曉,家里的錢糧肯定都放到縣城了”
“嗯,也只有如此了”
大明崇禎十六年三月十日,李安國在梅家大屋練兵半月后,親提兩千騎兵、一千步軍,加上五千新兵、兩萬青壯浩浩蕩蕩開往麻城,他在梅家大屋留下了一千騎兵,由李三才統(tǒng)領,加上幾萬民眾,梅家大屋依然人山人海,萬頭攢動。
令李安國沒想到的是,他窩在梅家大屋練兵,沒有及時出擊麻城,倒給了麻城周邊各大家族的喘息機會,鎖口河劉家、周家以及縣城附近山區(qū)各鄉(xiāng)鎮(zhèn)的大家族紛紛搬到了縣城,隨同他們一同到來的還有大量的人丁和錢糧。
到李安國正式出兵時,縣城已經(jīng)有了上萬的正兵,還有一萬隨時待命的青壯,幾與李安國能作戰(zhàn)的人馬仿佛。
一路上,不斷有消息從麻城方向傳來,這其中自然是周文江、湯志等人的功勞,麻城的守軍雖多,大多數(shù)還是各大家族的奴仆和佃戶,這些人也不可能一門心思跟著他們走。
再說了,西有李自成,南有張獻忠,兩支赫赫有名的賊軍在側(cè),他們的人就算太多,也不會不膽戰(zhàn)心驚——麻城再堅固也就是一個縣城,還能蓋過襄陽、、洛陽、開封去?
不過一路上李安國卻在想另外一件事,歷史上的里人會、直道會一共五萬七千人進攻只有區(qū)區(qū)幾千人駐守的麻城一個月也沒打下來,最后還是張獻忠親率大軍北上才得以攻克,但具體如何攻克的卻沒有細說,而城里實際上的首腦李長庚卻在明亡后才死,明擺著并沒有難為他。
難道是城里的人主動投降的?
如果他們真正愿意投降那倒是一件好事,自己真正能打的也就是那兩千騎兵、一千步軍,剩下的實在指望不上,也就是壯壯聲勢。
麻城在大山南側(cè),南邊又被舉水包圍著,城池規(guī)模比羅田縣大一倍,都夠得上直屬州的規(guī)模了。
縣城附近的舉水上有兩座木橋,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縣城的團練拆毀了。不過舉水上的橋梁還有幾座,李安國帶著大軍從縣城西南邊一座木橋過了河,在出發(fā)后的第二日抵達麻城城下。
看著城頭上密密麻麻的守軍,李安國眉頭一皺,不過當他看到這些守軍服色駁雜、旗號各異時,不禁心里一動。
他下令兩萬青壯就在縣城南面的開闊地上扎營,自己帶著八千人在南城門外五十丈左右的地方列隊。
經(jīng)過半個月的訓練,那五千新兵別的沒學會,列隊倒是學了個七七八八,八千人的大隊,兩千騎兵在最前列,后面是六千人的方隊,其中兩千火銃兵又在中間,左右兩側(cè)是兩千五百長槍兵、一千雁翎刀兵。
雖然也是服色駁雜,不過勝在肅整,騎兵隊伍里的張六虎高舉著前營的帥旗,長槍兵、火銃兵、刀兵都有各自的旗幟,一看就涇渭分明,騎兵的兩側(cè)則是三十門佛朗機炮。
列隊從李安國發(fā)出號令開始到完成只花了一刻的時間,這在城上的人的心中是不可想象的,八千人啊,要是明末的普通明軍,怎么的也要半個時辰。
南城門樓。
一大群人簇擁著一位老頭,正神色嚴峻地看著這一切。
“這便是張賊的前營?”,老頭喃喃自語道。
“是的,叔父,侄兒已經(jīng)打聽清楚了,聽說這前營的頭目不過是以前張賊前營的總管,在桐城一戰(zhàn)中被黃闖子俘虜了,后來絕食七天,黃闖子的人以為他死了,便將他埋在郊外”
“興許是此人命不該絕,他竟然醒過來了,破土而出,也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了朝廷兵科右給事中兼鳳陽廬州巡按御史李安國李大人的衣服和進士文牒,大模大樣裝成朝廷大員進到六安州,騙過六安州的判官張文禮,最后又在抵近霍山縣時射殺六安州的游擊將軍孔庭誡”
“最后此人逃入大山,糾集流賊殘部,大敗黃闖子麾下的田雄,又故技重施,裝成李大人的人馬騙了英山縣城,殺了捅破天那廝,接下來的事您就知曉了,此人在本縣斯文敗類周文江、湯志等人的策應下奪了羅田,又攻占了梅家堡,將梅家堡席卷一空”
老頭瞪了正在說話的那人一眼,“席卷一空?春江,這話有些過了,此人雖然奪了梅家堡,不過將堡里的錢糧、軍械奪了一些而已,沒有殺一人,霸一女,此事梅繼榮不是派人過來分說過嗎?”
原來此人正是號稱四部尚書的原朝廷大佬,籍貫麻城的李長庚,一旁說話是他的侄子李春江。
“是,叔父,不過此賊將梅家堡搜刮后,梅家堡雖然還有些人丁,卻全無兵械,這梅家堡可算完了”
“這廝接著聯(lián)絡麻城附近的亂臣賊子,勾連不明真相的鄉(xiāng)民、無賴,群集梅家大屋,聽說前些日子,這姓張的營頭還因為分贓不均起了亂子,這賊子殺了以前劉家的家丁洪樓先等幾百人”
“本來以為賊子必定大亂,我等正可趁其亂大破之,沒想到這廝竟然東施效顰,效法前漢高祖皇帝,搞什么約法三章,不禁穩(wěn)定了人心,還整訓了幾千青壯,我當時還勸叔父立即出動兵馬前去攻擊,叔父您又不同意,現(xiàn)在可好,人家整訓好了便殺過來了”
“哼,人家整訓歸整訓,可是始終有幾千騎兵在四周巡守,我等看起來人多勢眾,可所有的能騎馬的加起來也就是千人,能是西賊的對手?”
“是,叔父教訓的對,不過現(xiàn)在賊軍大軍壓境,如何應對,叔父您可得拿個主意啊”
李春江說完此話,李長庚身邊一眾各大家族的代表都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
李長庚看著不遠處森然的隊伍,內(nèi)心長嘆一聲,“諸位,老夫也曾督撫一地,像這樣的營頭,不要說我等雜兵,就是左良玉也做不到,我看也就是盧建斗的天雄軍相差仿佛,可惜啊,如此朝廷柢柱,竟然喪于閹人之手”
李春江知道他說的是盧象升與高起潛之間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內(nèi)心焦急,“叔父,您就別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了,這眼下……”
李長庚卻波瀾不驚,“聽說闖賊的白旺已經(jīng)抵近黃陂了?”
李春江道:“是的,不過又退回去了”
“這是為何?”
“不知,興許是闖賊內(nèi)部出了亂子,闖賊吞并了革左五營和羅汝才,必定消化不良,起了波折也是應有之意”
“獻賊到哪里了”
“剛下了蘄州,正在向黃州進發(fā)”
李長庚一聽不禁扼腕嘆息,“可惜啊,如果闖賊內(nèi)部不出亂子,其必定會與獻賊在武昌府、黃州府大戰(zhàn)一場,屆時我等就有救了,現(xiàn)在眼前這支營伍還不是獻賊的正規(guī)營頭,就算我等擊退了彼等,獻賊的大軍一來我等還是走投無路”
“那以叔父的意思,我等就只有……”
“容我再想想,我看這張賊今天就是立威來了,肯定不會攻城,我等還有時間思量”
李長庚等人正想離去,李安國抄起在羅田縣繳獲的一張兩石長梢弓將一封書信射了上來,“砰”的一聲正好釘在城門樓的窗戶上,將眾人嚇了一跳。
一旁的劉剛將箭只拔下來,解下信封,只見上面寫著:
“四部尚書李大人親啟”
“這小賊也知曉老夫的名頭?”,李長庚冷哼一聲就要將信封打開,“慢!”,劉剛卻攔住他,“老大人,提防有詐!”
“詐什么詐?我一個糟老頭子,又不知兵,值得他來算計我?”,說著推開劉剛,三兩下便拆開了這份書信。
他打開信紙一看便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