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國在袁州住了幾日,最后他與邱仰寰達成了安國軍守萍鄉(xiāng),與袁州遙相呼應(yīng)的協(xié)議,邱仰寰巴不得左近有一支強大的友軍,便很爽快地答應(yīng)了。
李安國又承諾給他借支糧食五千石,矛頭五千個,腰刀一千把,邱仰寰喜出望外,非要他在袁州多住幾日。
“邱將軍,你現(xiàn)在有袁州,如今贛州明軍被殲后,得知我安國軍在左近,萬載縣、分宜縣應(yīng)該很容易攻下來,你現(xiàn)在整頓兵馬,我出騎兵助你之勢,趕緊攻打兩縣,最少要把分宜縣攻下來”
“有萬載縣在北面屏障,分宜縣扼守東面,你有一州兩縣之地,可招滿八千人馬,兩縣各有一千五百步軍駐守足矣,一旦發(fā)生警訊,袁州可向北、向東出兵支援,亦可告知西面的我軍,如此一來,袁州穩(wěn)如泰山”
“建昌、贛州明軍的營寨里尚有不少兵械、糧草,足夠你支應(yīng)幾個月了,加上我資助你的,應(yīng)該能熬到秋收了”
李安國決定扶持邱仰寰守住袁州,讓他吸引敵人的火力,自己藏在萍鄉(xiāng)煉鐵,他決定在萍鄉(xiāng)用灌鋼法練出精鐵后送到長沙、衡州兩地。
至于吳候,經(jīng)過李安國一番勸說后也同意投靠安國軍。
等他返回萍鄉(xiāng)后,果不出他之所料,萍鄉(xiāng)縣的明軍投降了,何萬強的三千長槍兵已經(jīng)占領(lǐng)了萍鄉(xiāng)。
像萍鄉(xiāng)這樣的地方,不派一支得力的部隊駐守是不行的,李安國派人通知邱仰寰來接收俘虜以及糧草,讓靳統(tǒng)武派出快馬去長沙。
這日,他站在萍鄉(xiāng)縣城的城頭,遠(yuǎn)眺南北兩側(cè)的大山以及近處的萍水,不禁浮想聯(lián)翩。
只要占住萍鄉(xiāng)、原州、分宜一線,湖南到江西便是一片通途,屆時只要攻占更東邊的新喻縣(今新余市),江西的核心地帶——贛江流域便出現(xiàn)在面前。
不過現(xiàn)在攻占新喻縣還是不明智的,一旦占了新喻縣,就切斷了贛江流域,身在九江的呂大器是絕對不會允許這種局面出現(xiàn)的。
那如果占了江西又如何?
李安國隨即搖搖頭,“人若不知足,即平隴,復(fù)望蜀”,攻下江西容易,但守住很難,一方面朝廷的核心地帶——南直隸近在咫尺,不可能對身邊突然冒出來的強敵無動于衷,最關(guān)鍵的是,如今是大明十七年三月份了,再過幾日,大明就完了。
屆時自己在江西一折騰,勢必削弱明軍在南直隸的力量,一年后清軍南下后
的攻勢就更容易了,自己削弱明軍倒不打緊,不過便宜了滿清韃子就劃不來了。
還是暫時在江西打下一顆釘子再說吧。
他決定將花小山的山地營調(diào)入萍鄉(xiāng),萍鄉(xiāng)四周大山林里,正是山地營訓(xùn)練的好場所,他任命吳候為山地營的監(jiān)軍兼萍鄉(xiāng)縣知縣,在等待花小山的日子,自己帶著吳候先開始了厘清田畝的事項。
這日他帶著以前跟著吳候的一幫讀書人來到萍鄉(xiāng)縣北邊的山中,一個叫東源村的地方,一聽說義軍要給他們正式造冊、劃分田地、辦理田契,一個老阿婆說道:“這自然是好事,可惜按照你等的說法,我們除了上繳兩成田賦,還要……”
話還沒說完,一旁她的大兒子插道:“辦理田契雖好,可惜以前的官府只收一成的田賦,你們還多了一成,我等這山上不比山下,旱地多,水田少,平均畝產(chǎn)多在一石左右,六畝地也才六石,按照你們的規(guī)矩,我只能分到十八畝地,一年最多十八石,那還要看老天爺?shù)难凵?p> “我一家五口,一年吃糧按吃飽的話要二十石,上繳兩成后只剩下十五石左右,也就是勉強過日子”
李安國道:“可是我安國軍不收雜稅,還永不加賦啊”
那漢子囁嚅半晌,“這好是好,以前的西營還說三年免賦呢,可他們就待了三個月便走了,等他們一走,一切又恢復(fù)到原樣”
李安國聽了心里也不是滋味,心想自己當(dāng)初厘清田畝的時候考慮的還是太粗了,也不知道周文江他們是如何處理的。
“那按照人頭,有一人便算一人,不理這十五歲以上、六十歲以下的規(guī)矩了,這樣的話糧食總夠吃了吧,還有,若今后丁口增加了,自己開墾的田地,只造冊辦田契,不收田賦,實話告訴你吧,我安國軍已經(jīng)占了全部的湖南地,兵馬不下十萬,絕對不會離開了,否則我等何苦費事給你們造冊、丈量田地?”
那漢子眼睛一亮,不說瞬間又灰暗下來,“那樣自然很好,不過……”
李安國一聽,聯(lián)想到剛才那阿婆的話,知道其中必有隱情,便溫和地對他說道:“你等有何苦衷,不妨明言,我安國軍是百姓的營頭,自然一切為百姓著想,我等能辦到的,一定不含糊”
那漢子猶豫半晌,最后忽地跪下了,李安國趕緊將他扶起來,“大哥,何必如此”
這時遠(yuǎn)處來了一人,見狀喊道:“張大牛,你的一家子都在此地,你可想好了”
李安國見狀向一旁的靳統(tǒng)武努努嘴,靳統(tǒng)武會意,騎上馬便朝那人奔去,不多久便將那人提溜過來。
那人卻也硬氣,“你等現(xiàn)在分田、分銀子倒是快活,可惜最終還是姜天王說了算”
李安國心中一動,“這姜天王是何許人?你等如此畏懼于他?”
那張大牛突然跪著爬到李安國的面前,“大王,求你給我等小民做主”
李安國將他扶起來,“大哥,不妨事,你慢慢說”
張大牛點點頭,“我等這楊岐山一直到北邊的幕府山中,有大小土匪幾十股,以前西營來了后,他們都紛紛響應(yīng),西營的人馬便沒拿他們怎地,其中最大的一股的頭目叫姜維,勢力最盛,自號‘姜天王’,以前還是西營平江縣的守備,等西營的人走了,他們又活泛起來,以往我等除了支應(yīng)官府的賦稅、雜役,每年的收成尚要給這些土匪上繳一半”
“這還是輕的,家里有牲口的,每年也要供應(yīng)一半,家里有年輕女娃的,也…..,嗚嗚嗚,可憐我那三娘才十二歲也被那幫天殺的搶走了!”
這時剛才喊話那人撇撇嘴:“你們是義軍,他們也自稱義軍,你們倒是都快活,可苦了我等小民”
李安國一看他那樣子好似讀過書的人,便問他:“這位先生貴姓,可知曉山上土匪的情形?”
那人約莫三十多歲,扎著一個書生巾,一身麻布衣服上滿是補丁,不過卻是干干凈凈。
“我叫杜一峰,是本縣的童生,說實在的,這大明朝廷確實該完!正賦一成,雜項卻高達五成以上,如果都是糧食也就罷了,踢斛淋尖之后,山里的小民每年的收成勉強有兩三成剩下來,加上一些野物勉強能活下去,可彼等偏偏要用銀子繳納稅負(fù),山上多為旱地,種的雜糧根本就賣不上價錢,小的剛才說五成,乙榜上明文規(guī)定是三成,那多出來的兩成便是雜糧價錢太低所致”
“如果只有這些,小民雖然苦一些,也勉強能熬,不過自崇禎十五年起,義軍風(fēng)起云涌,咱這湖南、江西的山中的‘義軍’也多了起來,彼等不事生產(chǎn),專司劫掠,他們不敢下山打縣城的主意,便專門苛刻山中的農(nóng)戶、獵戶”
李安國往地上一坐,“來來來,我等坐著說”
杜一峰、張大牛一開始以為眼前這位年輕俊秀的人是義軍的書辦,見他如此隨和,膽子也大了起來,便盤腿在李安國面前坐下了。
杜一峰繼續(xù)說道:“一到秋收的時候,官府的人和山上的人都盯著糧食,土匪勢大的時候,官府基本上不敢進山,不過等匪患輕一點了,彼等又忙不迭地過來了,不但要將當(dāng)年的收足,還要繳清往年的,那時候沒繳清的,牽牛牽羊牽豬,還不足的,又要講家中的老人和孩童抓走,逼得你想辦法繳清欠項”
“土匪們倒也有規(guī)矩,糧獲的五成,牲口的五成,到時候他們自會上門收繳,不過女娃就遭殃了,所以你現(xiàn)在到村子里去看,超過十歲的女娃全部嫁出去了,全部是男娃,這大山上也沒有人愿意嫁過來,長此以往,這東源村只怕要絕戶嘍”
“豈有此理!”,李安國一拍大腿站了起來,“你等放心,我說兩成就兩成,永不加賦,去除一切雜項,若違此言,當(dāng)天誅地滅!”
杜一峰道:“小先生倒是義氣之人,可惜……”
李安國笑道:“明人不說暗話,不瞞二位,我便是統(tǒng)管武昌、湖南的安國軍大都督李安國,剛才所說的一切言語自然算數(shù)!”
杜一峰、張大?;ハ嗫戳丝?,都有些不敢相信,李安國從懷里將自己的“安國軍大都督之印”的金印遞給他,“杜先生不妨瞧一瞧”
杜一峰接過大印仔細(xì)一瞧,瞬間便大驚失色,他和張大牛相繼跪下,“小民有眼不識泰山,剛才言語中多有冒犯,還望大都督恕罪”
李安國將二人扶起來,“這下你等相信了吧,不是我吹噓,駐扎九江一帶的左良玉你等可聽說過?”
杜一峰道:“自然知曉,聽說其麾下有兵八十萬,如今可是大明頭一份”
李安國大笑道:“就在半年前,我安國軍在九江大破左良玉部,如今莫說八十萬,恐怕十萬也沒有了,左良玉我都不放在眼里,何況這區(qū)區(qū)山匪?”
兩人見狀大喜,不過杜一峰卻說道:“大都督,山匪雖不如官軍,不過咱這大山之上的村民多與之勾連,我等這東源村估計至少有三成的人易匪亦農(nóng),以往官軍也進山清剿過,可惜多有人通風(fēng)報信,最后彼等也是徒勞無功”
李安國道:“此事易耳,我手下有一營頭,名曰山地營,有三千人,專司山地作戰(zhàn),同時我在各地張榜宣告,如果一個月內(nèi)能主動坦誠勾連山匪的,就既往不咎,否則便全體捉拿去礦山挖礦,時間五到十年,時候到了再視情況而定,廢話少說,吳候,我等不妨就從這東源村開始做起”
……
等花小山帶著山地營過來后,李安國對他說:“你現(xiàn)在就是萍鄉(xiāng)城的守將,今后便以戰(zhàn)代練,將這湖南、江西交接的大山上的土匪無論是屬于江西的地界,還是湖南的地界,限你半年之內(nèi)一律肅清,下半年你這營頭估計基本上可稱得上為強軍了,屆時再調(diào)到湘西,繼續(xù)剿匪,我給你兩門佛朗機炮,以便你轟擊土匪的巢穴”
“剿匪途中有損傷的,就在山民里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