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辛島在太淵以南約數(shù)千里處。方圓百里,蒼松聳立,物產(chǎn)極為豐富。
只不過默辛島遠離大陸,終日濃霧縈繞,經(jīng)久不散。以至于素來無人知曉,平常極少與外界溝通。
宮子昂自幼便生活在默辛島。父母雙雙去世之后,他竟被大祭司看中,做了大祭司的助手,讓人艷羨不已。
雖說每日在大祭司手下極為辛苦,打掃清潔,飲食起居,誦經(jīng)修行,皆是每日必做之事。
饒是如此,他每天依舊抽出時間去到荒廢的海灘,靜靜向海神祈禱。
雖然他所祈禱的海神,僅僅是父親口傳的神靈,在父親的口中,那海神有銅鈴大眼,更有數(shù)雙巨手,傳說一日千里,更有移山填海之能。
然而,大祭司卻極為寬容,在所有人都信奉魂母的默辛島,竟破例允許宮子昂有自己的信仰。
此日也是如此。這片海灘白沙極為細膩,赤腳踩在沙灘上,白沙輕撫腳掌,讓人忍不住放松起來。
宮子昂倒不用擔心有人前來,一則是因為禁海令,二則平日里只有一艘貨船每隔半年來交易一些必備物資。畢竟,濃霧籠罩著默辛島,不是每個人都能準確掌握航向。
而禁海令,更是自古流傳至今的律法,從沒有一個人敢于違背。
宮子昂望著緩緩沉下的夕陽,想著海的那一邊,有著怎樣的世界?海的那一邊,是否也有大祭司束縛著每個人的思想?海的那一邊,是不是也信仰海神?
這樣想著,手腳卻并沒有停下。只見他極為熟練的將隨身攜帶的水果擺在自制的案臺上,遙向著夕陽的方向,緩緩跪下。
對著大海的方向雙手合十,鄭重跪下磕頭,嘴里輕叨著父親的話語:“天火湮滅,海神降世。救吾生靈,得入歸墟;救吾萬物,得入萬靈;救吾山海,得入太倉?!?p> 連續(xù)念叨三遍之后,再磕頭,拍拍身上的細沙,不忘那最后一句:“一點破空寂,萬象入紅塵。”
雖然,最后一句與之前的禱言完全不同,他卻沒有計較,仍舊雙手合十,朝著大海深深拜了下去。
這一連串的動作,大約耗費了一刻時光,他擦掉額頭的細汗,正欲轉(zhuǎn)身離去。
突然,一股巨大的破浪聲傳入耳中,回頭看時,便見那平坦的海面如同脹氣一般,平地拔起數(shù)十丈的海浪。
在那海浪之上,是一只巨大的眼睛,那眼睛泛著黑光,牢牢地占據(jù)著宮子昂的視野。那眼睛之下,是數(shù)條粗壯的觸角。
而在那巨獸額頭之上,隱隱有一人當空而立。那人赤裸著上身,下身僅穿一條短褲,一雙眼睛緊閉,雙手和四肢因為長久浸泡在水中已經(jīng)變得發(fā)白。
巨大的震撼沖擊著宮子昂的腦海:海神!?。?p> 他不顧一切的跑向海中,大聲呼喊著海神,眼中流淌著激動的淚水,匯合在海中,一時間,酸甜苦辣盡入鼻喉。
那巨獸額頭所立之人正是林千行。當日太淵大亂,烏賊馱著他飛一般的逃出太淵。然而,這烏賊雖大,卻仍舊不是一方霸主。
僅僅離開太淵數(shù)十海里,便遭遇了一頭深淵鯨。那深淵鯨仗著碩大的身軀,極為猛烈的沖撞著烏賊。
以損失一條觸手為代價,一人一獸才堪堪脫離太淵。
巨型烏賊受傷極重,游速越來越慢,最終在默辛島外不得已將林千行放下。
林千行松開因為抓的過于劇烈而發(fā)白的雙手,緊張的神經(jīng)一經(jīng)松弛,站立不穩(wěn),從烏賊頭上直直落入海中。
那烏賊本是水帝坐騎,極通人性。因喚潮珠在手,認定林千行便是水帝傳人。當下觸手輕卷,用吸盤托住林千行,將他緩緩推到岸邊。
而后,一聲巨大的嘶鳴,震醒了所有正欲陷入沉睡的人們,那烏賊看到人影攢動,便一步步地退向深海,一個龍魚翻身,沒入海中,再也不見。
宮子昂目睹了整個過程,內(nèi)心的震撼無以復加。不顧一切的抱起林千行的軀體,將他放在沙灘上。跪在地上,磕起頭來。
海神!海神大人!
最先到達宮子昂身邊的自然是大祭司。
作為整座島的主心骨,大祭司身著白袍,在夜色中極為醒目,看到宮子昂安然無恙,先是長出一口氣。
看到遠處慢慢平靜下去的海面,大祭司一臉茫然。
然而,多年的靜修讓他迅速冷靜下來,一團靈火從他手中飛出,繞著海面巡視一圈,察覺無恙之后,方才徹底放下心來。
走上前去,詳細詢問宮子昂事情的經(jīng)過,宮子昂卻由于過于激動,講的眾人更是一頭霧水。
大祭司看了看宮子昂懷中的少年,只見來者不過十五六歲,雖然面目清秀,手腳因久浸海水的緣故,變得蒼白無比。他的靈力觸角輕輕探出,察覺到這少年不過五階馭靈師。
當下心中大安,也不戳破宮子昂的幻想,示意宮子昂將這年輕的“海神”帶回住所,好生養(yǎng)傷。
宮子昂極為感激,大祭司甚至還給他放了數(shù)天假,讓宮子昂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君子風當然不知道這一切,從逃離太淵那一刻,他的神經(jīng)就處于緊繃之中,躲過無數(shù)巨獸的追殺,堪堪逃出太淵。
疲倦如同不醒的夢魘,深深地吞噬了他的意識。是以宮子昂將他從海灘拖走時,他的眼睛僅僅能睜開一條細縫。
一襲白衣在夜色中極為引人注意,而那白衣臂上所繡的大字更是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的目光一緊,手掌緊緊抓住宮子昂的雙臂,卻因為用力過度,眼前一黑,終至昏死過去。
大祭司輕輕攏了攏衣袖,繡著“紀”字的臂章在夜色下颯颯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