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花瞳神不守舍的模樣,廖悅急忙走到她身后,緊緊拉住她一只手,喊了一聲:“當心腳下。”
花瞳一怔,才從夢游中驚醒過來,止住了腳步。她低頭一看,墓道到這里已是盡頭,前方完全崩塌了下去,上下足有兩三層樓的落差,她再往前走上一步,就會失足墜落下去。
“謝謝?!被ㄍ仡^看了廖悅一眼,眼神中透著興奮,一副迫不及待奔向石棺的模樣。
花瞳此刻激動的反應,與她第一眼見到神父墓靈時的表現(xiàn),簡直如出一轍。廖悅猜想,能讓一向冷靜的她如此不淡定,想必下方的石棺處,就是他們此行的目的地了。
廖悅將登山繩的一端,綁在墓道旁一塊巨石上,使勁拉了拉,感覺十分牢固后,就將探照燈扣在腰帶上,順著繩子第一個滑了下去,花瞳緊跟其后。阿帕奇根本不需要繩子,徒手攀著巖壁,沒幾下就爬了下去,幾乎與廖悅同時著地。
廖悅沒有過多驚訝,他親眼見識過阿帕奇徒手爬上十多層樓高的巖壁,眼下這點落差,顯然不放在他眼里。阿誠看到下方白茫茫的一片骨海,不由雙腿發(fā)軟,本來推托不想下來的,但是看到一旁的殉葬溝里,同樣也是白骨累累,知道橫豎躲不過去,索性一咬牙,不情不愿的,最后一個下到地面上。
眾人稍作整頓,就緩緩向著洞穴中央的巨型石棺走去。路過一根圖騰石柱時,廖悅停住了腳步,拿起探照燈一照,只見石柱異常粗壯,比以往見過的都要巨大,至少要四五個人才能勉強合抱。柱子上鏤刻的鬼影人,一個個身材魁梧,如同一群冷面金剛,給人一種極強的壓迫感。
“石柱是整體雕刻而成的,沒有拼接過的痕跡,如此沉重的東西,當時是如何搬運的呢?”廖悅心中疑惑,以前看見的石柱雖然重量也不輕,但數(shù)十個人一起使勁,估計也能扛得動??墒茄矍斑@種巨無霸,如果沒有起重機的話,想要挪動一點都很困難,更別說搬運了,除非搬運工都是大力士。
他們沒做過多停留,繼續(xù)往前方走去,很快,腳下就現(xiàn)出了白茫茫的骨海,狀如兩只張開的巨掌。那口巨型石棺,就靜靜放置在骨海之中,場面顯得十分詭異,讓人看了脊背發(fā)涼。
“當心腳下,盡量避開尖銳的骨頭。”廖悅提醒了眾人一句,當先一腳踏在碎骨堆上,腳下立時傳出噼啪的骨裂聲。碎骨堆在這里已經(jīng)幾個世紀了,一直暴露在空氣當中,有些已經(jīng)氧化得微微泛黃,其中大部分又被烹煮過,十分酥脆,骨頭之間空隙也比較大,一腳下去,陷得很深,好像踩著一堆雞蛋殼上一樣。
阿帕奇身體比較重,落腳時陷得更深,發(fā)出的聲音也比較大,許多人類的顱骨,被他輕輕一踏就四分五裂。
阿誠走得幾乎崩潰了,沒走幾步,腿已經(jīng)軟得不行了,叫嚷著讓別人攙扶他一把,但是發(fā)現(xiàn)沒人理會他后,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
真正來到石棺跟前,廖悅才知道自己看走眼了,從上方的墓道往下看,難免存在視覺誤差。如今他才驚訝地發(fā)覺,石棺竟然有大卡車的貨箱那么大,感覺上,比修道院那口純鋼棺槨還有大上不少。而且棺槨下方,應該還有一部分埋進碎骨堆里,深淺無法判斷。
廖悅調(diào)整好角度,將探照燈放在稍遠一點的碎骨堆上,將大半個石棺照得雪亮,白燦燦的直晃眼,他又調(diào)暗了燈光的亮度,這才感覺眼睛舒服一點。
花瞳提著燈籠繞著石棺走了一圈,沒發(fā)現(xiàn)什么特別之處,先前那股子激動已經(jīng)冷卻了大半,她皺了皺眉,抬頭望了望,就想爬到石棺頂上去。
“別著急,先等一下?!绷螑偧泵r住了她,指著石棺表面的紋路,說道,“我們先看看石棺上有沒有其他線索,沒弄清棺主人身份之前,貿(mào)然開棺的話,總感覺不妥?!?p> 石棺表面,密密麻麻鏤刻著各種圖案,生動逼真,連人物的面容,身上的飾物都清晰可見。這是常見的敘事性石雕壁畫,記錄著棺主人生前的主要事跡。
花瞳點點頭,沉默了下來。
阿帕奇對壁畫內(nèi)容十分感興趣的樣子,他湊得很近,用手指撫摸著壁畫上的刻紋,對眾人說道:“這是阿爾岡昆人生活的場景?!彼呑哌吙?,繞到了石棺的后方,突然大喊了一聲,“你們都過來,這應該是壁畫組的第一幅,是整個故事的開端?!?p> 眾人小心翼翼地繞到石棺后面,就看到阿帕奇指著一幅像是戰(zhàn)爭場面的壁畫,說道:“阿爾岡昆族人,一直生活在北美洲的東部,一部分位于現(xiàn)在的加拿大,他們以捕魚狩獵為生,也掌握一些簡單的耕作,種植玉米甘薯為主。但因為人數(shù)較少,經(jīng)常遭到其他族落的襲擊與屠殺?!?p> 廖悅點點頭,在行動之前,他大量查閱過關(guān)于北美阿爾岡昆人的史料,了解到這個族群的不少信息。
“部落間的戰(zhàn)爭完全呈一面倒的趨勢,或者用屠殺來形容更確切些?!绷螑偪吹降谝环诋嬌希切┣致哉咭粋€個身強體壯,人數(shù)眾多,應該是易洛魁人。那些人生性好戰(zhàn),好幾個部落聯(lián)合在一起時,聲勢浩大,阿爾岡昆人根本無法抵御,只能不停地遷徙,遠離家園,來逃避敵人的追殺。
他們一直東逃至海邊,渡過哈德遜河,來到如今的曼哈頓島。曼哈頓在阿爾岡昆語中,表示“多丘之島”或“陶醉之地”的意思。
他們在曼哈頓定居下來,但是還是經(jīng)常遭受其他部落的侵擾,許多族人被俘虜,一直生活在恐慌與絕望之中。
阿爾岡昆人天生擅長巫術(shù),一些人甚至可以與精靈交流,也可以預知未來發(fā)生的事情,天賦強的族人都成了部落中的薩滿巫師,而巫師的首領,又被稱為先知。
“石棺的主人,就是這位先知?!卑⑴疗嬷钢诙嬛械哪凶诱f道。
美洲印第安人,除了瑪雅人之外,幾乎沒有發(fā)明文字,這些敘事性的壁畫,雖然刻畫得栩栩如生,但是要準確解讀出來,必須要精通土著文化才可以做到。阿帕奇恰好就是這樣的人,雖然不是源自同一族群,但在文化上,都有許多相似之處。
“這個人好像沒有雙手,而是用兩根野牛骨頭綁在手臂上?!卑⒄\這時湊了過來,驚訝地說道。
廖悅走近一看,果然如此,而且,也讓他看到了一些熟悉的東西,那是在壁畫的四個角落,密密麻麻刻著文字符號一樣的東西,不湊到近前細看,還以為是裝飾用的花紋呢。
他仔細一辨認,心中立時哎呀了一聲,這些文字他太熟悉了,不就是自己在齊家書屋的密室里,悶頭苦記的上古文字嗎?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難道阿爾岡昆人,是上古文明的遺民嗎?或者整個美洲的印第安人,也都是如此?廖悅越想感覺腦子越亂,干脆暫時不去理會。
眼前的上古文字,廖悅雖然不能完全翻譯過來,但也能大概看懂八成左右,齊家書屋里珍藏的古書,所記載的古文字有不少缺失,而且,很多注釋都是墓語家族先輩們推敲出來的,不能完全確認。
“確實是一位身份不低的薩滿祭司,名字好像叫做,骨頭雙手什么的......”廖悅翻譯過來時,感覺有些莫名其妙。
阿帕奇沉思了一下,目光灼灼道,“是骨手先知?!彼钢诋嬛心凶?,繼續(xù)說道:“這個先知天生沒有雙手,他父母就用兩根野牛骨綁在他的肩膀上,他的名字多半就叫做骨手。”
其他人聽完之后表情一陣古怪,都表示如此奇葩的名字,實在難以理解。
“你們也許不知道,這是阿爾岡昆人的一個習俗。他們天生擅長巫術(shù),認為名字與靈魂是聯(lián)系在一起的,知道對方的名字,就能用詛咒來傷害到那個人的生命,所以,他們的真實姓名一直都是隱藏起來的。”阿帕奇解釋道。
原來,阿爾岡昆人一出生,他的父母就會用其身體的一部分取代他的名字,比如眼睛、胳膊、大腿什么的,那人的真實姓名會一直隱藏直到他死去。不然要是被有心人利用,很可能會威脅到他的生命,到那時被巫術(shù)纏身,是件比死還要痛苦的事情。
阿帕奇這一解釋,廖悅等人全都明白了,紛紛點頭回應。
“骨手先知雖然沒有雙手,但是巫術(shù)天賦極強,可以預測到未來之事?!绷螑偫^續(xù)翻譯著古文字,“阿爾岡昆族人一直十分弱小,受到外族欺凌,但是骨手先知預見到,族中將會出現(xiàn)一位酋長,帶領族人崛起,打敗所有敵人?!?p> 廖悅指著第二幅石雕壁畫,說道:“骨手先知告訴族人,只要他們在海邊等候,就能迎接酋長的到來......先知的威望很高,他的預言,族人們都奉若神諭,于是他們一直輪番在海邊日夜苦等。”
“直到數(shù)年后某一天清晨,海面上飄來一只獨木舟,一個嬰兒就躺在里面呼呼大睡,迎著朝霞來到族人面前。族人歡呼起來,似乎看到了部落崛起的希望,如同眼前初升的朝陽。”
廖悅頓了頓,眉頭一皺,指著畫中一個躺在獨木舟中的嬰兒說道,“這個嬰兒不知從何而來,但是每只手掌和腳掌都長著六根指頭,他的胸前,掛著一個精致的吊墜。吊墜的末端,連著一個兵乒球大小的七彩石頭?!?p> “長著六根手指的嬰兒,還有他胸前的七彩奇石......”廖悅解讀到這里,心中震撼無比,感覺大腦一下子活絡了起來,以前一直琢磨不透的事情,好像一下子全都有了眉目。
然而這時,花瞳卻搶先一步說出了他的猜測。她緩步湊近石棺,輕輕撫摸著壁畫中嬰兒胸前的石頭,眼神中露出一絲興奮,很有深意地看了看廖悅,說道:“這顆石頭,正是我們要找尋的古墓之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