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東風起,風云欲變
四月初四文殊菩薩誕辰,顧梓安、顧梓柔陪同母親一起去鎮(zhèn)國寺禮佛,僅帶幾個隨從跟隨。
顧夫人生顧梓安前一晚,夢中月光入懷,白獅子馱著一個粉嫩嬰孩奔來。第二天恰好是四月初四,顧梓安呱呱墜地,那日在門口布施,有一和尚,非要討一碗素齋飯。家仆將他引入后院,一眼不見,那人就沖到奶母那兒,非要收這孩子做弟子。
魏國公還未說話,只見懷中嬰孩口唆手指,不屑地將頭轉(zhuǎn)向一邊。行為舉止竟然好像聽懂了似的。
這一路走來,顧夫人舊事重提,忍不住好笑道,“你瞧瞧,那時候,你哥哥就是個不聽話的?!?p> 顧梓柔在聽了數(shù)百遍后,早沒了新鮮勁兒,打個哈欠,點點頭。
后來,顧梓安雖然沒當那和尚的徒弟,當時從那之后卻被他纏上,顧夫人覺得這是善緣,所以每年四月初四便來寺廟禮佛。
拜完佛之后,幾人便去了后院禪房,歇息一番,再回去。
后院叢植西府海棠,斜依矮墻,花朵粉嫩,艷而不俗。
花下是石凳,顧夫人用帕子拂去石凳、桌上花朵,坐下。
顧梓安拂去花朵,坐下,撿起海棠餅,還未入口,只聽母親問道,“那蔣嬌是怎么回事兒?怎么我聽說你花朝節(jié)那天還氣哭了人家?瞧著是要……”
“我冤枉得很,”顧梓安舉手投降,道,“她自己見人就抽鞭子,別說哭了,就是被人……”
顧夫人瞪他一眼,唯恐他那張嘴又吐出什么不好的話。
顧梓安頓住,總結(jié)道,“反正與我無關(guān)?!闭f著,狠狠咬了口點心,瞪了下“小叛徒”顧梓柔。
顧梓柔掃落花瓣,一屁股坐下,拿起點心狼吞虎咽,嘴里鼓鼓的,被他一瞪,立馬不服氣地反駁,“唔唔”了半天,說不出話。
顧梓安用扇子敲了敲她額頭,無奈地遞給她一杯茶。沒敢罵她,否則母親又要瞪他了。
顧梓柔喝了口水,撫著胸口,道,“我可一句話沒有多說?!蔽叶嗾f了好多句。
顧夫人點點頭,接著方才的話題,道,“娘作證,小柔真沒說。不過,這蔣嬌實在是被慣得太驕橫了,也不知她傷得是哪家的?”
顧梓柔笑了下,咽下海棠餅,插嘴道,“是葉姐姐,葉家大小姐葉良茉?!?p> 顧夫人看看顧梓安,見他只顧著吃,又轉(zhuǎn)回來問,“那日你們怎么一起逛了?你們什么時候關(guān)系這么好了?”
顧梓柔又要說話,顧梓安咳嗽一聲,輕笑道,“母親,想問何必繞這么大圈子?您這樣直腸子的人,還是直話直說好了?!?p> 顧夫人嘿嘿笑了聲,摸了摸鼻子,道,“哪有?我只不過是好奇嘛?!边€不都怪你,一談成親、婚事,就是三不:不聽、不說、不應(yīng)。
顧梓安知道她接下來又要啰嗦一堆,拿了塊兒點心,叼在嘴里,邊走邊咕噥道,“母親,我有些累,先去禪房歇會兒?!?p> 說著,穿林拂葉,走了出去。
“喂!哥哥,你這是要去哪兒???”顧梓柔哼道,“這就是禪房,找借口也不用點兒心。”
“顧梓柔,我聽得見?!鳖欒靼矐醒笱蟮穆曇魝鱽?。“別背后說我壞話?!?p> “誰說你壞話了?”顧梓柔又嘗了一口,忽然問道,“哥哥不準備參加科舉考試啦?我昨天去找蘇哥哥,見他正溫書呢?!?p> 顧夫人搖搖頭道,“他身體不好,估計是參加不了了。”
“哦……”顧梓柔吞吞舌頭,道,“我還和蘇哥哥吹牛呢,說哥哥一定會拿第一的?!?p> 顧夫人只是輕笑了下,垂下的眸子里卻有著深深的悲哀。他以后要襲爵的,即便科舉得了狀元,又如何?能進得了六部?能當?shù)昧藢W士?都不能。
顧梓安離開,找了一個僻靜亭子,拿著一本《河道海道圖鑒》,慢慢翻著。
只聽匆匆腳步聲,一個和尚笑嘻嘻跑進來,喊道,“好徒兒,來了怎么也不找?guī)煾赴。俊?p> 顧梓安耷拉著眼皮,看也沒看,翻過一頁。
那和尚便是當日聲稱是他師父的和尚——用晦和尚。
他見顧梓安如此,也不生氣,一屁股坐到小石桌旁,將棋盤擺開,道,“好徒兒,下盤兒棋吧?”
顧梓安這才放下書本,不耐煩地哼道,“手下敗將,懶得奉陪?!?p> 用晦和尚也不惱,“聽說,你接連兩次輸給了個小姑娘?是也不是?”
顧梓安又翻了一頁,道,“沒用的,我可不吃激將法?!?p> 用晦和尚手捏一子,道,“三日前,風雨如晦,一乘轎子抬入大殿,此人步履蹣跚地走上臺階……”
話還未說完,顧梓安坐到了他對面,落下一子,但是頭還是沒有抬起。
用晦笑著落下一子,道,“他來的目的很簡單,是為問卜。”
顧梓安又下一子。
“你可知他問的是什么?”
顧梓安用棋子敲了敲棋盤,未落一子。
用晦笑道,“我不說,你不下,是吧?”他搖搖頭,道,“他問,為何近幾年屢次出現(xiàn)兇兆?”
顧梓安思索片刻,起身要走。這老和尚竟然拿例行的太監(jiān)初一問卜來騙人?
只聽用晦道,“你可知當時還有何人在?”
顧梓安重新坐了下來,一雙銳利的眸子看著他。
用晦道:“張先?!?p> 顧梓安不認得此人,皺眉思索良久,道,“何人?”
“投機之人,取巧之人,杯水生波之人?!?p> “占得的結(jié)果顯示,一切兇兆皆因群賢被逐,奸臣當?shù)馈!?p> 顧梓安點點頭,忽見海棠樹迎風搖擺,樹聲颯颯,其后有人輕咳幾聲,略大聲,好似生怕別人不知這兒還有其他人。
顧梓安嗖地起身,警惕地繞過花樹,只見樹下蒲團前,站著少女,一身白衣,花瓣紛飛,好似胭脂亂點。
“顧世子?你怎么在這兒?”她打了個哈欠,彎腰去撿地上的書,內(nèi)頁朝上,其上都是蒙文。粗略一眼,似乎寫了什么“鹽政司”……
用晦也緊跟著來了,道,“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