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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為誰春之千金歸來

第十四章 打燈籠,送你回家

天為誰春之千金歸來 紀梵煙 2275 2020-01-13 21:51:54

  顧梓安回府時,喉嚨的腥甜再也忍不住,他咳了好幾聲,極力壓抑著,還是吐出一口血來。

  他往前走,穿過新種的海棠樹,天然居外,一身黑衣的鳳鳴筆直地跪著。

  看樣子,已經(jīng)跪了很久,手里捧著劍,只要他一身令下,他便可以隨時做了花肥。

  他唇畔還帶著血色,妖艷發(fā)紅,臉色卻白得很,手指攥緊,他笑了,“怎么跪在這兒?”

  初春時節(jié),鳳鳴的額頭卻在冒汗,他垂著頭,聽著少主的笑,只覺得冷汗淋漓。

  顧梓安眼中泛起一絲冷意,“自己下去領罰,再有下次,回云南去?!?p>  說罷,徑直往屋子里。整個人歪歪扭扭的,咳嗽個沒完,屋里候著的芳姿趕忙伺候他換了衣服,喝藥。

  等喝完藥,屋子里進來一抹黑影,一身黑衣,衣服上繡著暗龍紋,進來朝他恭敬地跪拜。

  此人名為鳳隱,是與鳳鳴齊名的暗衛(wèi),但所屬營所不同。

  一眼瞧見他,顧梓安忍不住瞇起了眼睛,穩(wěn)了穩(wěn)情緒,才道,“計劃提前?!?p>  “……”

  顧梓安早知他什么也不會說,心不在焉地把玩著手里的匕首,自顧自地笑了,“一個月后,不正是個好日子?”

  下個月十七,季春公公的壽宴,的確是個好日子。

  鳳隱還未感慨完主子的陰狠,就聽他輕飄飄道,“這份壽禮,就看他能不能受得住了?!?p>  說罷,他擺擺手示意他退下。

  鳳隱剛一消失,他便倒在榻上,手搭在額頭上,心中煩悶不已,就差一點兒她就……他斜靠著軟塌,手搭在額頭上,喃喃道,還是太著急了,這樣她一定會懷疑的。

  他想起她茫然失措的眼神,她在他懷里的顫抖,抱起她時,才發(fā)覺她原來如此的瘦削,脆弱到不堪一擊。

  好像一支凋零的花朵,慘白。

  他驀地心痛,忽然想起她失蹤的那個上元節(jié),他尋了整整一個晚上,想要找到她,想要和她比一比猜燈謎,還想送一盞海棠花燈給她,可是那時候,她消失不見了,三月間,海棠花開得紅艷艷,熱鬧得很,只是一個錯身,只是一個眨眼,他便丟了她。

  地上的燈兀自轉著,孤零零地轉著。

  他想起她的那句“別碰我”。

  這話她五年前就對他說過,那時的眸子還不似今天這么沉、這么深。這幾年,她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

  想著,想著,一行清淚隱入鬢角。

  灼心燒肝的難受令他忍不住從袖中掏出藥瓶,看了又看,死死攥著,幾乎忍不住打開,最后“啪”地一聲用力砸向柱子,那瓶子藥被砸得稀碎。

  這天還是頭七,葉良茉吃了顧梓安給的藥,很快便恢復了。

  她回去時天色不早,經(jīng)過葉良玉住的院子時,她屋里還亮著燈,竹影叢叢,看不清人。一定是在等消息吧,等她身敗名裂的消息?

  光芒近在咫尺,卻像在嘲笑她的自作多情,明明不該抱有幻想,卻還是忍不住想要去相信她。看啊,這一巴掌打得真狠。

  她忍不住冷笑了下。她當時不覺得疼,現(xiàn)在是真的覺得疼了。

  已是月上中天,她獨自一人,下廚包餛飩。這天還是頭七,都忙,忙著爭名逐利,也不知有人記得不記得給父親做一碗餛飩。

  她去廚房時,拿起刀來切蔥,不知是眼睛被嗆的,還是什么緣故,眼底便染上了霧氣。

  紅珠、綠珠左等右等不見她回來,本來心里就擔心,再加上覺察葉良玉的不對勁,心里更擔心。

  一聽到動靜,兩人都趕了過來。

  廚房里,油燈暗的很,她側臉對著兩人,砍菜不像是砍菜,倒先是在砍……

  就連綠珠都明顯察覺出她的不對勁。但她朝她們笑笑,一切宛若出門時一般。

  餛飩做好了,葉良茉坐在院中,將餛飩放在石桌上。

  頭七,父親的靈魂若是回來的話,應該會想要吃一點。

  二姨娘稍晚時候,突然來了院子里,扯東扯西的,無非是來打探她是否真的出事。

  大概是葉良諶從那幾個安排好的人那兒聽說的。

  第二天,她聽說王鈺被送到了南姬的床上,醒來時,被張以衡打個半死。

  南姬是怡紅閣的姑娘,十分得張以衡的寵,但他老婆好妒,又是季春的外甥女,張以衡不敢娶,只隔三差五去,所以盛京人人懼怕張以衡權勢,不敢動南姬。

  說來蹊蹺,那日張以衡本不會去南姬那兒,是有人偷偷告密,他早就聽說王鈺的脾性,自然懷疑,結果抓個正著。

  張以衡雖然不敢張揚出去,但心中的怒火還是直接發(fā)到了王鈺頭上,上去就是一通打,打完才說沒認出人來。王鈺因為身份,抱住一條命,但是皮肉之苦也沒躲過。而南姬自稱自己昏睡過去,一覺醒來王鈺便在床頭,哭哭啼啼說自己是冤枉的,究竟如何,無人知曉。

  季春兩個得意門生,因此嫌隙更深了。而葉良諶因為此事,受到遷怒,日子想必也不好過。

  她聽聞這些傳言,不由想起燈火下的少年,想起那火紅的外袍暈開的淡紅色光芒。

  回味種種,葉良茉不由地將此事與他聯(lián)系在一起。

  她又想起他說的“你的安全我也能給”。

  她嗤笑一聲,她是一個字都不信的。連葉良玉都能騙她,何況是他。

  她與他不過是年少時見過,回來也統(tǒng)共見了三面,幾乎等同于陌生人,除了一次,她出于好心幫他之外,兩人根本沒有多余的牽扯……

  她不得不想,或許與朝堂紛爭有關,或許與家族內(nèi)斗有關。可無論是哪一條,她都不想沾上。

  葉家每逢過年,全國的店鋪掌柜都會來京碰頭,這次葉家出了大事,這些掌柜自然早早來了。這幾天,葉良茉一直繃著股勁兒,好像打仗似的,抓緊了解葉家的狀況。這天,趙卓沖進賬房時,葉良茉已經(jīng)看了整整兩天兩夜的賬。

  趙卓一進來,卻語重心長道,“我知道你一心想要護著葉家,也知道你一心想要繼承葉家,保護好葉家,但是你真的能做到嗎?這五年你……你根本沒后碰過賬本,是不是連怎么算賬都不記得了,你也從未和這些人打過交道,其中的機杼,只怕你應付不來啊?!?p>  趙卓,小時候的師父,除了父親最尊敬的人,時隔五年后的第一句話,他沒有問她,在晉北過的如何,有沒有受委屈,他質(zhì)疑她,能否做到嗎?

  他擔心她,更擔心葉家。

  葉良茉全部的冷靜在這一瞬被打得粉碎,但她仍然能夠維持冷靜,她低下頭。

  “葉良諶雖然不成器,但是自你走過便跟著學習經(jīng)商,學了沒有十分,也學了七八分,你實在沒有必要非得跟他較這個勁,平白惹人笑話……”

  她說得誠懇,但是趙卓心里卻不能全信的,他怕只怕,葉家在這新舊交替中,七零八落,再難回到以前的繁盛。

  趙卓擔憂地看著她,“其實阿茉身為女兒家,本不需要非得擔下這幅重擔的。老爺只想要你平安回來,安安定定地過一生……”

  “難道您從小看著我長大,還不清楚我嗎?”她想要這么問,但她再也不是小時候受了委屈,一點也藏不住事兒的小姑娘。

  她只是微微頓住筆,然后自然而然地蘸墨水,好像一切都沒有發(fā)生。

  “我看得懂?!?p>  葉良茉抬頭,說的很輕,趙卓心里陡然一窒。

  她語氣太過淡然,那雙眼睛卻漆黑如淵,沉得好像濃黑的深淵,讓人看不透期間神色。

  黑壓壓地令他踹不過氣兒來。

  葉良茉重新拿筆,語氣如常,“我知道你是為葉家著想,我也不是霸占葉家位子不肯撒手,只要葉良諶能搶的過去?!?p>  但語氣里卻絲毫沒有想讓的意思。

  趙卓在賬房外站了片刻,咂摸半天,覺得她好像哪兒不一樣了,又好像還是當年的那個倔得要死的小娃娃。

  秦正目睹了一切,將最后一摞賬本搬到桌子上后,他出門,見樓下還是亮著燈,他遲疑了片刻,還是忍不住道,“二掌柜,你真的不支持大小姐嗎?”

  趙卓幾乎要脫口而出,當然不是,但他只是瞪了瞪眼睛,張張嘴,終究做不了承諾,抄起袖子走了。

  葉家生死攸關,不能讓無能者上位。

  ……

  長達半柱香的時間,葉良茉的腦袋是放空的,宣紙上除了扭曲的劃痕,什么也沒有。

  眼眶發(fā)燙,眼淚說話就會落下,她低著頭,裝模作樣地寫字。

  直到他離開,她支開秦正,自己一個人往回走。

  父親教給她要忍耐,凡事以大局為重,而那人告訴她,要狠,穩(wěn)準狠,這樣才能立于不敗之地。

  她急匆匆上樓,腳磕在最后一個臺階上,呆呆地看了眼,瞬間大顆大顆的眼淚便落下。

  她靠在青色石頭上,抱膝坐了下來,不同于往日挺拔,她抱膝縮成一團,好像是受傷的貓兒。

  秦叔在的時候,她不能哭,面對紅珠、綠珠,她也不能哭。

  她抬頭看天,天上只有一輪月亮,格外暗淡。淺薄的一如那人的笑,怎么燦爛的時候,也透著骨子里的冷淡,卻奇異地令人寧靜。

  身后傳來開門聲,她回頭看,顧梓安站在酒樓搖曳的燈火中,看著他,面上又是那種說不清楚的表情,有些晦暗。

  月亮的影子淡了。

  她瞬間繃直,滿是戒備地看著他,但聲音沙啞,“你怎么在這兒?”

  他提起手中的燈籠,靠近,看了她一眼,“哭了?”

  精致的眉眼乍然出現(xiàn)在眼前,靠得如此之近,她驚了一瞬,別開臉,搖頭。

  見他不信,又搖頭。

  是沒有落淚,但是眼睛卻紅紅的。

  他似乎輕嘖了聲,好似不耐,但語氣卻要柔和許多,“走吧,該回家了?!?p>  屋外很冷,前面走得人不疾不徐,但是還是輕微帶著咳嗽,擎著燈籠的手蔥白發(fā)青,搖曳的光從他身側傳來。

  一寸寸照亮她的路。身前那人,腳步沉穩(wěn)而有力,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她快,他快,她慢,他慢。

  葉良茉盯著他的背影,心里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令她覺得不安,想要逃,但他時不時側眸,用余光看她是否跟上,就這么一路走,一路跟,竟然回到了家。

  他站在大門外看他,手漫不經(jīng)心地轉著燈籠,燈籠的光搖曳不定,

  葉良茉一路走來,冷風吹得臉頰生疼,她怔怔地看著他。

  他在她幾步外,臺階下,視線與她平齊,似乎他偏好這樣去看她。

  淡淡看她一眼,他又成了慵懶的模樣,轉過身,隨意地擺了下手,便往回走。

  手中還在轉著燈籠,怎么看,都有點與年紀不符的稚氣,葉良茉扯了扯嘴角,將他的身影關在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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