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三人回到了寒煙閣,仆婦們尚未聽聞三小姐舌戰(zhàn)柳姨娘,使得柳姨娘啞口無言的事跡,一路上的仆婦見了顧初寒,仍然是那副平平淡淡的態(tài)度。
寒煙閣里仍是清冷如舊日,寶珠寶珍上午不曾在閣子里頭,故而閣子里頭也沒有添加茶水。
顧初寒在寒柳閣里說了一大通話,早已口干舌燥,推開門,坐到了桌邊,自己拎起自斟紅砂壺倒水喝,卻發(fā)現(xiàn)里頭一滴水也沒有。
寶珍見狀,頓時哼了兩聲:“嫡夫人口口聲聲說什么不偏不私一視同仁,可分明是瘦人肥己。嫡小姐那兒里里外外下人都快擠滿了,偏偏咱們這里只有我們倆。連端茶倒水的丫鬟都沒有?!?p> “自古以來都是如此。沒有誰會明目張膽地做惡事。她要當惡毒嫡母,自然要戴一個偽善的面具?!鳖櫝鹾藓薜溃骸翱傆幸蝗?,小姐我要揭穿她的真面目?!?p> “行了,奴婢去燒水來喝?!睂氈榱嗥鸩鑹赝忸^走去。
這里仆婦往寒煙閣送午膳來。
長松院內(nèi),顧初悅顧初夢坐在桌子邊,滿桌子的珍味,寶霞布好菜,便喚顧初悅顧初夢吃飯。
“拿開你的臟手,本小姐不想吃飯?!?p> 被顧初悅冰冷的話訓斥,寶霞頓時縮回了手,嫡夫人在珠簾之后卸了釵環(huán),褪了腕釧,往這里走來,柔聲發(fā)問。
怎么不吃飯,會餓壞肚子的。
“是啊長姐,你為什么忽然不想吃飯了?桌子上可是有你最愛吃的八寶鴨胗?!?p> “誰要吃東西了?!?p> 見顧初悅滿面怒容,漂亮的臉蛋上神色頗為愁悶,嫡夫人忍不住坐下問道:“怎么不高興了?是誰欺負我們顧府的嫡長女了?”
顧初悅將頭一擺,雙手環(huán)抱,嘟著嘴道:“沒有誰。我就是不服,憑什么你叫許翰林的女兒與我結(jié)交后,許翰林便收回了先前的話?難道只有寒丫頭配與人打交道,我便不配了?”
“我當是什么事呢?”嫡夫人側(cè)頭對一臉懵懂的顧初夢笑道:“你的嫡姐姐吃庶出的醋了。哈哈?!?p> 嫡夫人發(fā)笑道:“寒丫頭一出生便注定了比不過你的。她是庶出,庶出怎能壓過嫡出?你聽許翰林說的是叫他庶出女兒跟寒丫頭討教討教,不是嫡女。這是為何,因為啊,庶女不配跟嫡女說話。也不配在嫡女跟前走動?!?p> “你何必與一個注定比不過你的人置氣呢?!钡辗蛉松焓謹堊×祟櫝鯋倻剀浀纳仙?,笑著哄道:“為了一個不配的人生氣,實在是不值得?!?p> “母親,她心機深沉!”顧初悅撇開手,發(fā)怒道:“她往日里一句話都不說,裝出一副溫柔沉默的樣子,騙我們放松警惕,可一旦有外客在,她立刻口舌尖利,伶牙俐齒能說會道?!?p> 嫡夫人聞言笑道,“在京中時,見過的庶女的伎倆也多了去了。什么扮豬吃老虎,什么自虐博同情,什么詆毀嫡女的,也算見怪不怪了,顧初寒那點伎倆算得了什么,有母親這個顧府嫡夫人在,你還怕她一個小小的沒了娘的庶女翻了天去。”
顧初悅聞言,覺得不放心,乃道:“母親,她真的比不過我?”
嫡夫人溫柔溺愛地看著顧初悅,含笑道:“比不過的,她顧初寒被母親我拿捏地死死的,這庶出怎能比得了嫡出!”
這里嫡夫人才把顧初悅哄到桌子上吃飯,這廂顧初寒便已經(jīng)帶著丫鬟們吃飽喝足了。
目送仆婦們將一桌子的飯菜碗碟收走,顧初寒便清了清嗓子,然后從手側(cè)的茶杯內(nèi)倒了大杯水喝下去。
即將又是一場費唇舌的事,必須得預先多喝點水啊。
顧初寒咕嚕咕嚕喝了大杯水,直喝了兩大杯,然后小手摸了摸小肚皮,站了起來,對著寶珠寶珍道:“小姐我去書房了,待會兒你們相機而動?!?p> 寶珠寶珍愣愣地看著顧初寒,不懂相機而動是什么意思。
“忘了跟你們說了。待會兒寶珠跟我去書房。寶珍你去找守門的秦嬤嬤賈嬤嬤,對她們哭訴說寒煙閣備受冷落無人問津,當寒煙閣的丫鬟實在是太慘了。求她們動用嫡夫人的關(guān)系,將你們調(diào)去長松院伺候。還要告訴她們,你攢了許多珠寶,不能惹眼,求她們來寒煙閣取?!?p> 寶珠寶珍立刻領(lǐng)會顧初寒的意思,主仆三人各自行動。
書房之內(nèi),許翰林正與顧孟至相談奪嫡之爭。
“如今朝廷之中的力量已經(jīng)分為兩派,一派支持立嫡,一派支持立三皇子。朝廷之中,宰相一脈都是三皇子的后援,而皇后的外戚舊臣都無疑選擇了支持太子。而顧尚書你是為數(shù)不多的中庸派,既不投靠太子,也不投靠三皇子。如今殷貴妃詐病,試探皇上態(tài)度,皇上對殷貴妃極盡戀愛,不惜罷朝七天??梢姳菹碌膽B(tài)度,想來日后陛下西去,必然傳位于三皇子。識時務者為俊杰,顧尚書你當識得此等局勢啊?!?p> 顧孟至沒想到殷貴妃居然是詐病,而且是為了試探陛下的傳位之心詐病,更不曾料到這等隱秘之事許翰林會直接說出來,倒是對許翰林另眼相看,笑呵呵道:“到底是三皇子信任之人,果然是個角色。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我也不怕與你交淺言深了。這奪嫡之事,我根本不想?yún)⑴c。況且,我夫人乃是南安侯嫡女,我就算有站隊之心,也要與南安侯商量的?!?p> 南安侯勢力頗大,手握重兵,為了拉攏南安侯,殷貴妃曾授意三皇子求娶顧府嫡小姐,只不過三皇子事事都可屈就,偏不愿在情愛方面委屈自己,此事方才作罷。
不過南安侯也是個難以琢磨的角色,如今京城之內(nèi)風云變幻,人人謹小慎微,南安侯卻如履平地,事事順心,不過是因為于奪嫡一事他態(tài)度超然互不干涉罷了。
顧孟至抬出南安侯這個岳父出來,就是想告訴許翰林,南安侯不表明態(tài)度,自己也不會亂做選擇。
可是,當今世上,能逼迫南安侯表明態(tài)度的,尚無一人。
許翰林如何不知顧孟至的推脫之意。
狗屁的交淺言深,說的等于沒說。
門外的顧初寒聽得這一切,心中對朝局更加了然。
見倒茶小廝從對面穿廊走來,顧初寒立刻猛然推開門,淚水泫然地沖進書房之內(nèi)。
“請爹爹為女兒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