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徹底死掉了一個，然后又活了一個，這樣的話所表達(dá)出來的再也不言而喻。
“也就是說，這個人。”說到這里，陳襄口中呢喃著，低下頭來望著躺在地上不斷掙扎的士兵說道：“他也會變成那種吃人的怪物……”
“大人?！绷钟邪讈淼疥愊宓纳砗?，在這里可沒有人是傻子，這個道士的話所想要表達(dá)的意思再清楚不過，雖然是共同服役多年的戰(zhàn)友，可是在這樣活死人的恐懼面前，不管是誰，都要提前想到會不會這個家伙變成那種活死人的時候是什么樣子。
林有白也正式擔(dān)心如此，既然被咬了就會變成跟那個活死人一般的模樣，他同樣也擔(dān)心。
陳襄回過頭來看了眼林有白，就單單從他的神情當(dāng)中，陳襄就已經(jīng)看出了七八分。
“你是在猶豫如何處置他？”陳襄指著這個被扶起來還因為疼痛不住喘息的士兵。
“這個道士說他會變得跟那個吃人的怪物一樣?！绷钟邪讘n心忡忡地對陳襄說道：“我手下的士兵們都非常害怕，畢竟他現(xiàn)在……”
“不知道什么時候會變成那個怪物吧。”陳襄直接接著林有白的話說了下去。
“正是如此，大人！”林有白不住點頭，接著湊上前來小聲詢問陳襄道：“您看，這個人，需不需要做了，我去找個地方將他埋了吧?！?p> 聽到林有白的這個建議，陳襄有些遲疑了，他回過頭來望著那個還在不住呻吟的士兵，思索了片刻隨即詢問道：“他是哪里人？”
“京西南路，襄州人?！绷钟邪兹鐚嵒卮?p> “不算遠(yuǎn)，也不算近?！标愊逡贿咟c頭一邊說著，接著招呼著林有白湊近小聲說道：“這人就留著，別殺了，到時候還有用?！?p> 不殺了，左丞大人竟然不打算殺了這個活死人，林有白著實有些驚訝，他連忙詢問道：“大人，這是為何？”
“這個人留著吧！”陳襄接著說道：“找一處隱秘地地牢，然后把他用鐵鏈鎖起來，再靜觀其變，看看這道士說得到底是真是假。”
“好，好吧！”既然是左丞大人親自下達(dá)的命令，僅僅不過是個小小指揮的林有白不敢多說什么，也只能從了陳襄的指令，招呼著幾名士兵將這個被啃的血肉模糊的可憐蟲抬了出來。
這下可沒有什么隱藏的，光天化日之下，在場的所有太醫(yī)署的醫(yī)官們都看到了這一幕，兩個被抬出的尸體，還有一個被咬的血肉模糊的士兵。
后面跟著出來的是禁軍指揮林有白，林有白則是團(tuán)團(tuán)護(hù)送著陳襄走了出來。
陳襄來到御醫(yī)錢書的身旁，此時錢書低著頭看著自己膝下的石板，一言不發(fā)，仿佛是在刻意回避陳襄的雙眼。
“御醫(yī)錢大人?！标愊遢p聲呼喚錢書。
錢文杰那里敢不從，他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沖著陳襄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應(yīng)了一句：“大人，有何吩咐？”
“府上，我改日還會再來的，對于那幾個道士?！币惶岬降朗?，陳襄的眼睛里就充滿了寒意，他壓低聲音在錢書的耳朵旁說道：“幫我看緊那幾個臭道士，看看他們到底隱藏著什么?！?p> 陳襄的吩咐讓錢書一開始摸不著頭腦，可是回過神來的片刻，還是點頭稱是。
只不過令錢書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陳襄前腳剛走，霍望安就緊隨其后，他就像是陳襄忠實的跟屁蟲，甚至連太醫(yī)署的人都不問上一句徑直地走出了太醫(yī)署的大門。
“呦呵，你瞧瞧，這個霍望安可是了不得?！卞X書身后的醫(yī)官話語之中帶著一股酸味小聲抱怨道：“現(xiàn)在有了左丞大人的作靠山，現(xiàn)在牛氣起來了，對我們這些老家伙開始愛搭不理起來?！?p> “哼，我早就看出了這個家伙心不善，平時裝得人模狗樣，現(xiàn)在你們看看，本性露出來了吧！”
身后醫(yī)官們的竊竊私語再一次響了起來，此時的錢書再也沒有阻攔他們的話語，他只是望著那敞開的大門一言不發(fā)，沒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錢書只是一言不發(fā)的站在原地，所有人都望著他稍稍顯得落寞的背影。
“大人？”
醫(yī)官們伸頭望著錢書，不過錢書還是搖了搖頭，繼而轉(zhuǎn)身走進(jìn)了殿內(nèi)，殿內(nèi)有著十來個打掃衛(wèi)生的小童，他們正在清理濺了一地的鮮血。
錢書走進(jìn)來，望著那坐在殿內(nèi)中央那五個道士。
自從左丞相陳襄走了以后，為首的道士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坐下重新陷入到了沉寂之中，滴水不沾、油鹽不進(jìn)，像是一座雕像一樣，一動不動。
“真是怪物??！”
錢書感嘆著，微微搖頭，接著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現(xiàn)在有一些比疑惑更讓人頭疼的事情縈繞在心頭，讓他無法分心。
城外，因為為了平息這件事顯得太過于倉促，忙碌的路邊不知不覺中多了一具尸體，這個被啃咬到面目全非的尸體誰會在乎，隨便一看都會認(rèn)為這不過是饑餓的野狗所為，畢竟災(zāi)難之下，人都可能吃人，狗為什么不會吃人呢？
撈尸人自然不會介意這具多出來的尸體，畢竟多了一貫錢的生意，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金錢面前，誰會在乎一個被啃死的人？
這些尸體被收集起來，集中運輸?shù)搅司嚯x東京不遠(yuǎn)處的一處墳地，墳地外面有一處簡陋的木制倉庫，這里是這堆無名尸體的中轉(zhuǎn)站，這里準(zhǔn)備在他們還沒有徹底腐爛變成孤魂野鬼之前將他們?nèi)胪翞榘病?p> 一個巡夜的老人提著燈籠在這堆積的尸體之外來回巡邏，他是個工作了多年的守夜人，這種月黑風(fēng)高，還有晦氣重重的工作基本上沒有幾個人愿意去做。
誰都不想沾染晦氣，特別是這種一提起來就陰森森的工作。
可是天底下不管是什么樣的工作，只要是有，那么一定是有人去做的。
他就是做這個的，雖然收入不菲，可是到了這么一大把的年紀(jì)還是孤身一人，誰會嫁給這個整日在墳地里轉(zhuǎn)悠的家伙。
孤身一人也有孤身一人的好處，最起碼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月黑風(fēng)高，四周一片寂靜，守夜人的職責(zé)也就是看守這些堆積在倉庫中的尸體免得進(jìn)了野狗啃食尸體。
守夜，也就是提著燈籠在倉庫外面搭起來的類似于瞭望塔的平臺上睡上一覺，并且時不時提著燈籠在倉庫里巡視一圈。
這樣簡單輕松的工作收入不菲，可是因為距離尸體太近，而沒有人愿意去做，畢竟能夠做好這件事還是需要膽量的。
這一夜，這位老人翻來覆去怎么都睡不著，不是因為上了年紀(jì)而時常失眠，而是他總感覺倉庫里面?zhèn)鱽砀O窸窣窣地聲音。
那聲音非常清晰，可是又無法形容出這到底是什么。
“老鼠，又是老鼠！這個年頭連老鼠都沒有吃的了嗎？”老人抱怨著，起身提著燈籠抄起一根木棍下了瞭望臺。
來到倉庫的門前，那聲音越來越近，同時也越來越明顯，老者罵罵咧咧地來到門前，可是他聽到了一聲類似于人的吼叫聲，那聲音還過后還伴隨著沉重地咀嚼聲，一遍一遍，不停地在倉庫中回響。
聽到這聲音，老者的雙腳似乎在這一瞬間被石化了一般停在原地。
“難道說，這堆尸體里面，還有活著的人？”
老者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幾十年的守夜已經(jīng)讓他明白了尸體是不可能重生的，只見他從懷里掏出了一串佛珠，緊緊攥在手中不斷搓動著，嘴里還念念有詞地說著一些聽不懂的話，他這是在祈禱，祈禱自己不受鬼怪纏身吧。
他還是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zé)，所以盡管聽著里面奇怪的聲音。
“吱嘎！”
老者緩緩?fù)崎_門，透過門縫，只看到一個人跪在地上不住顫抖著，并且發(fā)出了類似于呻吟聲的奇怪聲音。
守夜的老人強(qiáng)忍著內(nèi)心的恐懼，他一遍遍的勸告自己這只不過是一個僥幸活下來的可憐蟲。
“喂，你沒有事吧！”守夜老人試探性的說著，提著燈籠還有佛珠走進(jìn)了倉庫。
那人不動了，在聽到了老者的聲音時變得一動不動。
“喂，你能聽到我說話嗎？”老者有些奇怪，還是提著燈籠走了進(jìn)去，一邊走一邊問道：“你是何人，家住哪里？可有妻兒老小？”
一系列的問題那人并沒有回答，老者遂壯起膽子來到那人的伸手。也不知是為什么，這個膽大的守夜老人竟然伸出手來搭在那人的肩膀上。
“呼！”
這人猛地回過頭來，讓守夜老人看到了他長這么大不曾看見過的場面。
“啊?。。?！”
深夜之中穿出了老者撕心裂肺地慘叫聲，不過很快，那聲音就消失在沉重地夜色之中，接下來的一切都重新恢復(fù)了平靜，蟲鳴重新霸占了這一處夜空。
只有那倉庫中還閃爍著若隱若現(xiàn)地火光，火光映射出一個在不斷撕扯進(jìn)食的人，墻壁上染滿了濺射出的鮮血，以及“呼哧呼哧”地咀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