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免再橫生事端,洛微云索性連馬車也不叫府中的,帶著洛嬤嬤和秋雪直接出門,在街上叫車。
二門上的婆子見少夫人要出門呆了呆,原本遲疑著不肯開門,被洛微云拉下臉一通喝斥,這才不敢阻攔,眼睜睜的看她主仆出去了,轉(zhuǎn)身急忙飛奔稟報陸夫人。
站在陸府之外街道上,沐浴在燦爛的陽光下,洛微云怔了怔,恍然有種這才是真正活著的感覺。
身心輕松。
對面酒樓二樓上,透過半開的雕花窗棱,一名男子無意中朝下方瞥了一眼,目光在洛微云臉上頓了頓,扭頭問身旁下屬:“那是誰?怎的瞧著似乎眼熟?”
男子名叫鄧昭,大約十八九的年紀(jì),身形修長,一襲寶藍(lán)長袍襯得俊秀挺拔。
俊眼修眉,薄唇高鼻,容貌極其出眾,舉手投足風(fēng)流倜儻中帶著幾分天生而成的高貴。一雙眸子炯炯有神,如淬寒星,眉宇間流淌著肆無忌憚的桀驁不馴。
此刻,他正斜倚著窗臺,一副懶洋洋的模樣。
那屬下咧嘴笑笑,“爺,是先平逸侯之女啊?!?p> 平逸侯?男子眼中掠過一抹痛楚與愧疚,挑眉道:“洛小姐是嫁了長宣伯陸家沒錯吧?怎的出門連輛馬車都沒有?去幫她們叫輛馬車。還有,打聽打聽,這長宣伯府到底怎么回事!”
“是,爺!”
男子無聲嘆息,頓時沒了臨窗的興致,坐在桌前,骨節(jié)分明修長的手握著白玉酒杯出神。
平逸侯于他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誰能想得到呢?表面上放浪形骸、風(fēng)花雪月的洛侯爺其實是個斂財高手,經(jīng)商的天賦比他那位出身商賈之家、精明名聲在外的妻子高十倍不止。
他這些年暗中經(jīng)營操持,為自己籌集了巨大的資金。沒有那些金山銀山,他也不會有今天。
可是,月余前他卻為救他而身亡,于公于私,都令他痛心不已!
人死不能復(fù)生,但他的妻女他是定要護(hù)著周全的。
也因此特意命人描繪了那母女倆的畫像,今日見了那位洛小姐,故此覺著眼熟。
乘在馬車上,洛微云心情不錯。今日運(yùn)氣很好嘛,剛出府不一會兒便恰好有馬車經(jīng)過,倒是省了去叫車的麻煩了。
想到很快便要回到家中,見到娘——原主的娘、現(xiàn)在也是她的娘,到底有些許緊張,默默的在心里將早已盤算過無數(shù)次要說的話再打一次腹稿。
站在門口,仰頭看那大門上匾額中“洛府”二字,洛微云心情莫名傷感。
洛府,已不是平逸侯府了。
洛夫人病得比洛微云想象中要嚴(yán)重的多,整個人形容枯槁、臉色憔悴,瘦的雙眼凹陷,兩邊顴骨高高凸起,不到四十的人,鬢邊竟已顯了花白。
洛微云胸口中仿佛有什么情緒激蕩涌動,鼻子一酸,喚了聲“娘!”撲在洛夫人懷中眼淚簌簌而下,母女抱頭哭泣。
洛嬤嬤和秋雪也泣不成聲。
洛夫人身邊伺候的平姑等人不由得也抹起了眼淚。
場面一片悲戚。
“聽說娘不舒服,我特意回來看望娘,若是反倒惹得娘難過,傷心傷身,豈不是我的過錯?娘快別哭了!”半響,洛微云方拭淚勉強(qiáng)笑著說道。
洛嬤嬤等眾人也忙陪笑拭淚相勸,洛夫人也不禁笑了,拉著洛微云的手上下打量,嘆息道:“瘦了好些,氣色也不大好,在那府中你——可還好?”
洛微云沉默,岔開這話并未回答,笑著關(guān)切:“前一陣子娘還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間就變成這樣了?”
洛夫人見閨女避而不答不由大急,緊緊抓著洛微云的手急道:“可是他們對你不好?是不是欺負(fù)你了?你快告訴娘、快跟娘說實話!”
洛夫人說著大咳,咳得臉上通紅,慌得洛微云連聲叫娘為她順氣,心里暗自愧疚。
“你說,云兒,你快說呀!”洛夫人急的又要落淚。
洛微云鼻子一酸,眼淚又掉了下來,哽咽著斷斷續(xù)續(xù)的訴苦。
自嫁入陸家之后,婆婆如何苛刻、小姑如何動輒譏諷抓尖要強(qiáng)、丈夫又是如何不理不睬,就連婆婆身邊的婆子,都敢指著她的鼻子教訓(xùn)。
前幾日更是被小姑子推下了花園中水池里,當(dāng)夜發(fā)了高燒昏迷不醒婆婆卻以府中無男主人為由拒絕請大夫,硬生生拖到第二日天光大亮才許請。
結(jié)果因此她燒了三天,險些便再也醒不過來。
而今兒才勉強(qiáng)好轉(zhuǎn),婆婆迫不及待的便叫人命令她去請安,還勒令她把這事兒爛在肚子里,不許說出去以免影響了小姑的名聲。
她心里惦記著娘生病想要回來看看,婆婆想也沒想便拒絕了。
她不得已,只得偷偷出門,還受了二門上婆子一通刁難險些出不了門。連馬車也是出門之后在街上叫的......
洛微云委屈得哽咽不能言,撲在洛夫人懷中嗚嗚的哭:“娘,我自入陸家門,成為陸家婦,恪守婦道,孝敬婆婆,禮敬夫君,愛護(hù)小姑,送了他們無數(shù)好東西、好首飾,事事妥帖,唯恐做得不對丟了娘家的臉,可是他們家、他們一家子——嗚嗚嗚嗚......”
洛夫人淚如雨下,顫抖著攬著心愛的女兒放聲大哭:“我可憐的云兒呀!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洛嬤嬤、秋雪等也都忍不住難過,又陪著大哭了一場。
“好孩子,委屈你了!”洛夫人仔細(xì)替她擦掉淚水,拉著洛微云的手,欲言不言,最后嘆息道:“好孩子,別難過了,你才受了傷生了病,禁不得大悲大痛,先去暖閣里歇一歇吧!娘這就叫孟嫂給你做你最愛吃的菜,陪娘好好的吃頓飯,有什么話咱們等會兒再說,啊?”
洛微云也明白和離這事兒不是三言兩語能說得清的,至少娘的態(tài)度她已經(jīng)摸準(zhǔn)了大半,只需一把火再推一推就成了,眼下也不著急,含淚點(diǎn)頭,柔聲笑道:“娘也別難過了,您也先好好歇一歇。無論如何,這日子總還得過下去?!?p> “好、好!”
誰知洛微云還沒起身,婢女小詩進(jìn)來稟報:“夫人、小姐,長宣伯府來人了,說是陸夫人身邊的劉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