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記砂鍋粥就開在安葉影家樓下。
一份砂鍋粥，生米用明火與砂鍋熬煮到七成熟，再放入各式挑選好的配料與姜絲繼續(xù)熬煮，起鍋時再加入少許蔥、香菜。
一鍋中份的粥完美上桌，兩個人分享著氤氳著熱氣的美食。米湯糅合了大米和各式配料的精華，香稠鮮甜；米粒顆顆分明，入口即化；排骨、魚片和蝦煮得恰好，熟而不老。老板送上自家腌的小菜，就著粥吃下，爽口開胃。
粥還是小秘書點的，但林柏光主動幫她盛了一碗。難得Boss親自動手，安葉影也樂得“坐享其成”。
“我知道您吃不了那么多刺的魚，所以這次點了生魚；蝦沒去殼，因為連著蝦殼一起熬煮，湯底會更鮮甜?！彼研〔朔诺剿媲?，“試試，老板自己腌制的，有錢也買不到。”
“不是免費贈送的嗎？”
“免費贈送給我們，那是因為我是熟客?！?p> “經(jīng)常來這兒吃？”
“對！”
“和誰？”林柏光撈起碗里嫩滑的魚片，不動聲色的刨根問底。
和誰？Boss你不是最注重隱私問題嗎？怎么……
安葉影還是老實回答：“和姜男啊。她有時候忙到很晚才回來，就想喝一口暖暖的砂鍋粥。我給她煮吧，她說沒有媽媽的味道?！?p> “噢，那就好?！?p> “嗯？”
“沒事。”
兩人繼續(xù)低頭吃著粥。墻上的電視正在轉(zhuǎn)播足球比賽，安葉影停下筷子，循聲望去。
“比賽只剩下不到五分鐘，皇馬客場能否客場反敗為勝，全取三分……”
“……皇馬后場開始發(fā)起進攻……”
“……拉莫斯斜傳，莫德里奇拿球斜塞馬塞洛……”
“……對方后防回撤了，馬塞洛再把球搗鼓給莫德里奇。看看魔笛會怎么處理……”
“……莫德里奇禁區(qū)外圍凌空抽射！?。∏蜻M了！”
“比賽結(jié)束，皇馬艱難地在客場反敗為勝……”
老板關(guān)掉電視，聲音戛然而止。安葉影問他：“老板，怎么不繼續(xù)看了？”
“這是精彩賽事的回播，不是直播?！?p> “是這個賽季的比賽嗎？”
“小妹，你應(yīng)該很久沒看球賽了吧？這些球員都不在皇馬很久了?！?p> 老板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樣子，以為她是為了球隊難過，安慰道：“天下終歸是無不散之筵席，但好在他們一起拿了很多獎，這些回憶就足夠了?！?p> 她收回目光，是啊，有回憶就足夠了。
她眼里閃過一些失落，以為不被察覺，卻偏偏被坐在對面的他捕捉到了。
“你喜歡看球？”
“喜歡。”
因為我愛過的人喜歡踢球。
“喜歡皇馬？”
“喜歡?！?p> 因為我愛過的人喜歡。
“喜歡哪個球員？”
“莫德里奇?！?p> 因為我愛過的人有一雙和他一樣的憂郁的眼睛，有和他一樣溫柔的笑容。
“我……”林柏光下一句話還沒說出口，便被她的聲音蓋過：“不過現(xiàn)在不怎么看了?！?p> “為什么？”他停下筷子，抬起頭，認真地看著她，溫潤燈光下，是一張素顏的年輕而白皙的臉，杏眼兒明亮，平日里被遮掉的小雀斑和紅血絲也愈發(fā)明晰。
“因為啊，老板老是讓人加班啊，連約會的時間都沒有，還哪兒有時間看球啊?！卑踩~影攤攤手，假裝嘆氣。
不曾想，對面的男人卻一本正經(jīng)：“難道我們現(xiàn)在不是在約會嗎？”
Boss真的很愛把天聊死了。
空氣凝固了十秒，安葉影哈哈大笑：“Boss您休想用這個理由就給我免了加班工資。”
清楚她想緩和氣氛，他也輕輕扶額，假裝嘆氣：“今年，二十個月年終獎，夠嗎？”
安葉影拍手叫好，兩人也因為這玩笑也變得輕松而微妙。
美食享用完畢，兩人一前一后走出小店。跟在林柏光后面的安葉影和小店老板揮揮手：“大叔謝謝您?。〗裉旖K于不放姜絲了?！?p> 小店老板一臉問號，還沒來得及解釋，兩個年輕人已經(jīng)走遠。
林柏光不放心，堅持要把她送到了家門口，她拗不過只好同意。
“今晚很累吧？上了一天班，還折騰大半夜。”林柏光先開口打破沉默。說真的，當(dāng)他在電話里聽到蘇奇要死要活的呻吟，他第一個想起的求助對象是她。好像任何事情有她在，她都會處理得妥妥帖帖，讓人心安。
“嗯，還行，晚上睡得早，已經(jīng)休息了一會兒。反倒是您……”
“葉影，”他的聲音很淡，卻讓她有些錯愕，他很少不帶姓的直呼她的名字，“以后非工作時間，我們能不能也不要說敬語，就像、就像……”
“嗯？”
“就像你和蘇奇，就像朋友之間一樣？”
安葉影再次抬頭看看天空，確定Boss不是月圓之夜的變異，難道他是看到蘇奇痛不欲生的樣子或者在醫(yī)院短短幾個小時看見了某些生離死別，突然對人生有不一樣的感悟？總之……
總之好奇怪。
“好。只是……”她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只是該給的年終獎還是要給的。嘿嘿?！?p> 這個女人又開始打哈哈，林柏光有些慍怒，明明是一樣的談話內(nèi)容，為什么對著蘇奇是一臉寵溺，對著自己卻是敷衍了事。
“算了，早點休息，再見。”他正欲轉(zhuǎn)身，卻被安葉影叫?。?p> “林……噢，柏光，”她從包包里掏出戒指盒，“這個，我想，是時候物歸原主了?！?p> “這……”
“這個戒指，陪我度過一段很快樂的時光。謝謝。以后，祝你幸福?！?p> “……”
平時無論遇到多復(fù)雜的技術(shù)公式或者系統(tǒng)難題，只要屏息凝神思考，他就能夠輕而易舉地得出解決方案，可眼下無論怎么調(diào)整，他的思緒依然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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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樓的公寓。遠處高樓的霓虹還在閃爍。
林柏光覺得很困很累，卻怎么也睡不著。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索性睜開眼睛，看著天花板，想著剛剛讓他心煩的問題：
為什么安葉影要把戒指還給他？
因為她要結(jié)束這么“荒唐”的契約關(guān)系？
為什么她說“是時候”了？
因為她心有所屬了？
為什么她說“物歸原主”？
可這戒指本來就是為她做的。
為什么她會說“謝謝”？
謝謝誰？其實應(yīng)該是自己謝謝她吧。
為什么她會說“祝你幸福”？
我的幸?！钦l說了算。
是她決定接受蘇奇了？不可能吧？
他們認識還不夠24小時呢。
是身邊有其他的追求者嗎？不可能吧？
她每天陪在自己身邊的時間都超過12小時了。
還是，因為她的前男友？？不可能吧……
……
貌似一切推測都不可能，但這一切不可能也不是不可能存在的。
他起身拉開床頭柜子，拿出那個戒指盒。盒子里的戒指，是他自己親自設(shè)計的款式：2克拉的主鉆代表她的生日月2月；兩排共16顆的碎鉆是她的生日。當(dāng)初為了讓這十六顆碎鉆能夠與主鉆完美契合鑲嵌，他與珠寶公司光是設(shè)計稿來來回回改了十幾次才滿意，還不包括后期選鉆打磨制作所花費的時間和精力。然而，她現(xiàn)在說“物歸原主”？！
他把戒指放回原處，關(guān)上抽屜，眼不見為凈。實在睡不著，他走到廚房倒了一杯水，坐在客廳沙發(fā)上，隨意地按著電視遙控器。在按了第第五十一個頻道之后，五十二臺體育頻道又在回放之前那場皇家馬德里的精選比賽。
林柏光突然想起剛剛安葉影的表情，似是憂傷的沉默。
“你喜歡看球？”
“喜歡。”
“喜歡皇馬？”
“喜歡?！?p> “喜歡哪個球員？”
“莫德里奇?！?p> 其實，那時候他也想告訴她：“我也喜歡足球，我也喜歡踢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