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雪地,疏林,離人。
老獵人最終還是被雪山之王留下了,王傷再次踏上了旅途,不過這次在他身邊的卻是一群雪狼,一群他的子嗣。
一人一騎,幽靈狼座并沒有消失,他依然是王傷的座騎。它如同利箭一般在雪地飛馳,身前身后的山坳山頂,跳躍著幾道雪白的身影,在給他們尋路,也給他們墊后。
壓抑了太久總有有釋放的一刻,那是掙脫牢籠的解脫,否極泰來;開懷大笑之后往往會帶來淡淡的憂傷。
快樂的事情,我們已經(jīng)笑過;悲傷的事情,我們已經(jīng)哭過。未來還在前方,收斂了笑容和淚水,該面對的總要面對,該來的終歸是要來的。
圍著林間的篝火,烤著野兔,狼群度過了一段快樂的時光。
然而快樂總是短暫的,未來的唏噓和長嘆總是會不期而至。漸漸的王傷已經(jīng)見到了穿行在山野的獵人。
天色已晚,遣散了雪狼群,王傷找到了一個獵戶,那是一名高大的羆瑪人。
他得打聽了一下位置,畢竟他也沒來過羆瑪,這荒山野嶺的一時也找不到北。
獵戶告訴他過一道雪嶺,就會進入羆瑪?shù)亩灸翀?。這片山嶺中到處都有牧民們的牲畜,而離這里最近的城鎮(zhèn),就是紅木堡,從這里過去還得有幾天的路程。
獵戶大哥是個熱心腸,當然了,這也是在王傷無償?shù)慕o了他幾只野兔,兩頭狍子之后。這些獵物都是雪狼群送給王傷的,他也吃不完,已經(jīng)到了人煙的地方,又何嘗不把這些東西送人呢?
能親眼看見,一個帶領(lǐng)雪狼群在山野中游蕩的人,他也不敢有什么想法了。
“你知道這雪山中最怕的是什么嗎?”
吃著烤兔子肉,獵戶大哥跟王傷閑聊。
“雪地大猩猩?”王傷笑道,“很厲害的聽人說?!?p> 他也樂的跟這獵戶閑侃,這已經(jīng)很多天了,他基本上都沒說過話,因為也沒有可說話的人,跟雪狼群的溝通基本全靠吼!
“不對,那種東西是很聰明,他們甚至會設(shè)計一些陷阱來捕獵人,嘿嘿,”獵戶大哥憨厚的笑著,說道,“但它并不是最可怕的?!?p> “那就是雪怪了!”王傷肯定的說道。“據(jù)說那種東西神出鬼沒,力大無窮,遭遇過它的人,基本上都性命難存?!?p> “也不對!”獵戶大哥搖了搖頭,“那都是傳言,不過是些行蹤無定的雪地猛獸罷了。你想誰遇見它的都死了,那這又是誰告訴大家的呢?訛傳害死人。要我說最可怕的不是這些怪獸,而是天災(zāi)什么的那些不可抗拒力...”
“哦,我知道了,”王傷突然豁然開朗,“雪崩?”
“不是!雪崩固然可怕,但它畢竟還是有規(guī)律可循的,比如說大的暴風雪前后,雪山之下多會發(fā)生,一般的林海雪原還是不大會出現(xiàn)的?!鲍C戶大哥咧著嘴,冒出滿嘴的兔肉。
“那暴風雪也不對了...”王傷思索著,“這太難了,迷路?”
“在哪里迷路都可怕,但是我們有辦法,不是有太陽么...”獵戶大哥似乎很樂意看王傷疑惑的樣子。
“那我就真不知道了...”王傷有些氣餒的說道。
“哈哈!猜不到吧,”獵戶大哥伸了伸脖子,咽下去一大快食物,干啞著嗓子說道,“火災(zāi)!想到了嗎?”
“火災(zāi)?”王傷驚訝道,“怎么會呢?到處都是積雪,還會發(fā)生火災(zāi)?”
“不但會,而且經(jīng)常。要知道在冰天雪地里,天越冷,就越干燥,只要不融化,再大的雪也緩解不了干燥,因此在雪山之中一旦遭遇火災(zāi),就會造成火勢的迅速蔓延,這么跟你說吧,連跑的機會都沒有?!鲍C戶大哥邊比劃,邊說道。
“那也不對,”王傷打趣道,“我就見過很多躲過災(zāi)難的,他們又是怎么從火災(zāi)中出來的呢?”
“嘿嘿,這一點,很多人都不如我們獵人??!”獵戶大哥笑道,“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可以跟隨野獸們的行蹤,它們總能找到最有利的路徑?!?p> “哦,如此??!謝謝啦!”王傷笑著說道。
不可否認,獵戶是在真心的教他一些生存之道。
“其實火,在我們羆瑪是非常忌諱的東西?!鲍C戶大哥感慨的說道,眼神中透著一絲痛苦。
“你經(jīng)歷過火災(zāi)嗎?”王傷問道。
獵戶大哥點了點頭,“很多年前了...那時候,我還在幫人看護莊園...”
“你不是一個獵人嗎?”王傷問道,“怎么會幫人家看護家園呢?”
獵戶大哥慘然一笑,“生存啊...我們都得生存的?!?p> 王傷無聲的點了點頭。生存是每個人都繞不過的一個坎。
“哪個人不得從惡心的事做起的?誰剩下來就站到了人生的巔峰?”
“沒聽說哪個人,一成為戰(zhàn)士,就馬上馳騁沙場,指點江山!”
“也沒聽人說過,一個剛見習的小法師或者吟游者就可以縱橫四海,瀟灑天下的!”
“還不得從給師傅抹桌掃地,端茶倒水開始?世間很多事就是如此?!鲍C戶大哥像是看透了人生一樣,“我也想剛做獵人就去獵殺魔獸,可是肚子餓??!”
“...”王傷無言以對。
“生來就厲害?就你能?隨便找到個破銅爛鐵,就藏著半個世界的秘密?”
“學(xué)個一招半式,就可以笑傲江湖了?天下的財寶都的埋在地下等你,沒你它們就難見天日?”
“天下的美女見到你腿就軟,非你不嫁?哭著含著跟你滾床單?她爹都攔不?。 ?p> “幾千萬年沒人做成的事,你做成了?上天入地,唯你獨尊?活著你是圣尊,死了你是魔王?”
“生來就是大英雄?照這樣說人們都不用燒香拜佛了,直接拜他M的肚子就行,那不是肚子,那整個就是一煉丹爐,還是煉神丹圣丹的,金丹都配不上那肚子!”
獵戶大哥嘿嘿一笑,“誰是大英雄?”
“你剛才說個臟詞?”王傷問道。“我們要文明用詞,不用罵人,蠢人自有更蠢的人鼓掌。”
“沒!雖然我很想說!”獵戶大哥笑道,“我說的是他父親的妻子的肚子,而不就是他M的肚子么。”
“好吧!大家那樣想,也是人們的美好愿望嘛...”王傷辯解道。
“愿望也得建立一個合理的基礎(chǔ)上不是?”獵戶大哥道,“這哪是愿望,分明是意淫!”
“至少想想開心,我覺的總的想些高興的事,生活本身那么苦...”王傷說道。
“哈...也是。”獵戶大哥發(fā)泄過后平靜了過來,“...我看起來像個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怨婦吧?唉!”
“怎么了?”王傷關(guān)心的問道,“觸及到讓你傷心的事了?”
“唉...也沒有了?!鲍C戶大哥露出小小的尷尬?!澳菚r候我也不過是個年輕的小獵人,年紀估計跟你現(xiàn)在樣子差不多,那時候...”
“年輕的歲月總是值得讓人回憶...”王傷說道。
“當時我們羆瑪境內(nèi)很亂,大家只想著如何防范敵人的來襲,都把防火給忽略了,結(jié)果大火突然席卷而來,我們都懵了,想不出還有什么辦法去躲避?!鲍C戶大哥眼神中充滿了悲傷。
“那么后來你是怎么逃出來的?”王傷問道。
獵戶大哥沉默了很長時間,眼睛出神的盯著爐火,仿佛在追憶往昔,“很多人都葬身了火海之中,大家都擠到了莊園里的一處地下堡壘之中,說是地下堡壘也不過是個大點的地窖罷了,即便是這樣,還是有很多人死了,他們是被嗆死的。”
獵戶大哥的情緒明顯的傷感,顯然是勾起了他痛苦的回憶。他的情緒王傷很清楚,這正如當初他強迫自己去面對東南號商船一樣。
那段記憶可跟美好談不上任何關(guān)系,人們對痛苦的記憶遠遠比記憶美好要久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