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曉蹲下來，手里拿著賬簿，盯著低頭求饒的劉關(guān)陽：“我不管是誰的問題，重要的是，我要知道這筆帳。最終這些銀子的去向?！?p> “這是第一天，第一筆賬，我相信這肯定不是唯一有問題的賬目。起來吧，剩下的幾天，我想有你就要忙活的?！?p> “大人，我?！?p> “我不管你手里撈過多少油水。有些事咱們就是心照不宣，官場上的那點事咱們誰都懂，可是，這些明面上帳我是要一一交給上邊徹查的?！?p> 劉關(guān)陽聽葉曉這么一說，心里大概是明白，葉曉有意要放他一馬。作為一縣主簿他手上走過的油水怎么也不會少，可是，那些絕對不至于丟了性命，而且一些瑣碎的賬目是很難查清的。例如說，翻修衙門，一文錢三片瓦，上報的時候卻說一文錢兩片瓦，翻修一間屋子半吊錢，上報是一吊錢。這些賬目本來就是難以查詢，而且搬不上臺面的。撈這么點有油水幾乎都是約定俗成的事兒，就算過分些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葉曉不刻意追究，就不會有太大的事。
可是，要想葉曉不去追究，他就只能死心塌地的給葉曉辦事，最終那些鍋，要實實在在的有人去背，至于葉曉會怎么做，他也不知道。
午飯過后，葉曉在曹生和劉關(guān)陽的帶領(lǐng)下來到了城墻，看著城墻上的一處處豁口，葉曉不由的皺著眉頭。
“曹縣丞，這城墻每年都有翻修嗎？”葉曉問道。
曹生道：“上一次翻修城墻大概是在五年前，也就是上一任縣令上任之初?！?p> 葉曉問劉關(guān)陽：“劉主簿，城墻維修的銀子，每年都有支出嗎？”
劉關(guān)陽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回答：“大人，城墻小修每年支出兩百兩銀子，大修是每隔三年一次，四百到五百兩銀子不等?！?p> “你看這城墻，像是修過的嗎？防得了強盜嗎？”
曹生此時接話道：“大人，其實這算是上任縣令另類的解決方式?！?p> 葉曉疑惑，這不維修城墻，銀子照樣支出怎么反倒成為了另類的解決方式了。
“大人有所不知，此地若要說是有強盜，那就是山名了，他們大多以山寨部族為居。雖然說是天朝的子明，可是他們并不這么認(rèn)為。在益州郡以東，那就到了鎮(zhèn)南王的封地，眾所周知鎮(zhèn)南王當(dāng)年收復(fù)南蠻地區(qū)，他們之然是怕的。可是咱們這里就不一樣了，太過偏遠(yuǎn)，朝廷不出兵，不在轄區(qū)鎮(zhèn)南王也管不到這里。僅憑著益州郡的那點兵馬顯然對山民是沒有任何震懾的。其實也不是說強盜，但是行徑是一樣的。山中物資匱乏，或是布匹，或是糧食、日用品。都是極度缺乏的。如此一來，山民就只能掠奪周圍的村莊，百姓苦不堪言。可是山名幾乎都是身手極佳的獵手，大多都只有逃跑的念頭，沒有人會去主動反抗。然而，大人您也看到了，就連咱們衙門里的官兵就這么幾十個人，就算是要救也是遠(yuǎn)水救不了近火。周圍數(shù)十個村子怎么管得過來呢。”
葉曉能夠想象，普通民眾遇到強盜的第一想法肯定是逃命，沒幾個為了保護(hù)自己的利益去拼命的。
“長久以來都是如此嗎？那百姓真的是苦不堪言，就這樣一直放任不管？還有，難道這衛(wèi)山縣的城墻就是山民們攻破的？”
曹生繼續(xù)道：“這么多年來都是這樣的。不過，山民畢竟也是為了搶奪物資，對于殺人，奸淫婦女這種事情都是偶爾才會發(fā)生。大多都是有分寸的，一般他們闖入村子，都是不殺人只搶東西，搶也是會只搶一部分，留下一部分。不會給百姓不留活路。這其中自然也有一說，就像山中打獵一樣，不殺幼獸，在飛禽走獸繁殖的季節(jié)大多都會減少狩獵。他們的想法亦是這樣，要是把百姓的糧食全都搶完了，人殺了，那來年不就是沒有可以搶掠的了嘛。有些山民發(fā)現(xiàn)一些村莊已經(jīng)被其他的部落搶過之后都會繞開，畢竟那樣就是真的不給人留活路了。大人也可以看到，這城墻是五年前山名推到的，在也沒怎么維修過，有些地方就是粗陋的給補上了?！?p> 葉曉驚訝：“他們連縣城都敢搶？”
曹生是幾代人在這里生活過的，對當(dāng)?shù)氐那闆r很是了解，葉曉也很耐心的聽他講解：“在益州郡轄區(qū)，有三大部落，這些部落的首領(lǐng)都是以王自居的。每個人手下光是兵卒就有至少上千人?！?p> “五年前，正是離咱們衛(wèi)山縣較近的羅南王破了衛(wèi)山縣的城墻。當(dāng)然，在那之前每年也都回來。只不過，上任縣令在那次破城之后和羅南王進(jìn)行了談判?！?p> 葉曉豎起耳朵：“哦？他們談判了什么？”
“衛(wèi)山縣每年給羅南王上交三百兩銀子，羅南王不得再攻打衛(wèi)山縣，而且允許山民來衛(wèi)山縣購買東西，這樣一來就相當(dāng)于不用發(fā)動戰(zhàn)事。”
“破財消災(zāi)嗎？”
曹生嘆了口氣，“其實，這已經(jīng)算是很好的結(jié)果了，至少不會死人，也不會有人在受傷，最終家破人亡，過著擔(dān)驚受怕的日子。”
“如此委曲求全，真的是長久之計嗎？”
曹生說不出話了，葉曉說的是啊，這真的是長久之計嗎？這些年，雖然說衛(wèi)山縣沒有再受過侵?jǐn)_。可是那些山民來縣城中購置物品，有些還會給點錢，有些直接就是搶了。就連官兵也管不了，怕引起和山民之間爭端。這樣的事不是沒有發(fā)生過，起初官兵也試圖維護(hù)百姓的權(quán)益，可是山名不講理啊，直接請了羅南王，羅南王與李福一番交涉之后，李福只是說這種事能不管就不管了。
山民好像也得到了羅南王的告誡，或多或少會掏錢。
可是，這五年來，山民的氣焰越發(fā)的囂張，這偌大的衛(wèi)山縣好像成了他們的后花園。
“那縣城是這樣，周圍的村莊呢？”葉曉詢問。
曹生道：“村莊，自然是一直都是那樣了，偶爾被山民搶劫。幾十年上百年，都是那樣。咱們最多就是保證縣城沒事，被劫掠的村民能有個逃難的地方。其實從這一點上，是上任縣令的功績。甚至有幾個與大部落靠的近的縣都效仿了這種做法，破財消災(zāi)。”
葉曉看著遠(yuǎn)處環(huán)繞的大山，再看看破舊的城墻。
“可是，這是治標(biāo)不治本啊。”于是嘆著氣走下了城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