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救援的災民看見林越一行進城,仿佛盛夏枯萎的花朵遇到了雨露甘霖,愁苦了許久,枯瘦如柴的臉上也綻放出了即將得救的笑容。
然而,除了進城隊伍,賑災物資連影兒都沒有,原本想著感恩戴德的百姓瞬時變了臉。
他們開始埋怨,一時的憤怒沖沒了他們本就不高的智慧,一些不懷好意的人散布謠言稱負責押送物資的十三皇子監(jiān)守自盜,暗中私吞了災款。
一時間,被逼得葬送了活路的災民紛紛對王奕柏破口大罵,有些災民破罐子破摔,冒著殺頭的罪名向王奕柏隨意扔砸臟東西,想要出一口惡氣。
本以為是個好差事,如今卻淪落得個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地步,王奕柏心里有苦無處說,在西楚軍隊的護衛(wèi)下,倉皇逃脫至幽州刺史府中。
災民的怨氣輕易不消,圍堵在刺史府外,嚷著要王奕柏出來給個交代,若不是西楚軍的抵御,怕是王奕柏這個皇子也免不了要被餓昏了的災民扒皮拆骨的下場。
為了生存,螻蟻尚且敢在大象身上覓食,何況是粗俗險惡的刁民。
刺史府內,廳堂之上,王奕柏臉如土色,焦急地來回踱步。封王以來,皇上交給他的差事,還沒有那件事像這般棘手的,毫無經驗的王奕柏這時表現(xiàn)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
在廳堂左側一旁,一位兩鬢染上了淺淺銀色的老人微微躬著身子,眼神中流露出不易被他人察覺的一絲不屑。
慌了神的王奕柏瞥了一眼這位老人,見他泰然自若,怡然自得的神情,禮貌對他拱手行禮問道:“如今這局面,刺史大人可有安撫災民的良計?”。
老謀深算的幽州刺史張獻之露出奸詐的微笑,表面上恭維答道:“殿下不必憂心,那幫刁民鬧騰到沒有力氣的時候,自會散去”。
對于張獻之的回答,在場的一干人都大吃一驚,這位幽州城的父母官對于百姓的性命表現(xiàn)得如此輕視,視若草芥。
顯然大家都明白了王奕柏話里面的意思,只有張獻之誤以為是沒見過世面的皇子被這慌亂場面嚇破了膽。
“大人這話何意,我是問災款被劫,如何盡快追回災款,以解決災民的溫飽問題,怎么到了大人這兒,竟變得如此沒有人性,難道大人心中想的只是餓昏的百姓幾時能餓穿了肚子好讓大人落得個耳根清凈嗎?”。心地善良的王奕柏顯然被張獻之的回答給惹惱了。
張獻之臉上的奸笑瞬間消散,臉色一驚,心中懼畏:這小毛孩倒有幾分善心和魄力。
他環(huán)顧四周,打量了一下廳堂之中各人的臉色,自知失言,不好惹了眾怒,只好佯笑辯解道:“哲王殿下誤會了,下官的意思是待府外的百姓都散去了以后,我們才能派人去追查災款的下落,身為幽州城的父母官,百姓的命就是下官的命,下官又豈敢怠慢!此次災情嚴重,下官也是整日憂心忡忡,無奈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張獻之的巧言令色,在楚立的眼中完全就是卑鄙無恥的小人嘴臉,他早已查清了這位張大人的底細,仗著有太子撐腰,在幽州城一手遮天,欺善怕惡,用無數(shù)卑鄙下流的手段斂財打點上下關系,在民間是怨聲載道,楚立來幽州本來就是奔著收拾他的目的。
突然府外的吵鬧謾罵聲戛然而止,令眾人紛紛露出喜色,同時又都覺得困惑不解,這時,一位府中仆人來稟告:災民聽說城東有人派米賑災,紛紛涌去領糧食了。
“派米賑災?是誰?”。王奕柏厲聲問道。
那仆人吞吞吐吐地答道:“據(jù)說......是太子殿下”。
“皇兄?”。對于這個回答,王奕柏顯然難以置信。
為了解開心中的疑團,眾人紛紛動身前往派米的地方。
趕到后發(fā)現(xiàn),果然是太子在人群中主持賑災事宜,災民們有條不紊地排隊領糧,一些領到糧食的百姓咧嘴歡笑,嘴里念叨著贊揚太子的溢美之詞。
王奕柏向前仔細一看,裝米的布袋上印著大大的官糧二字,這批糧食正是他趕來幽州途中,沿途買下的糧食,昨晚才被劫走。
他滿肚子疑惑地走近太子,問道:“皇兄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十三弟,父皇擔心你第一次處理這么大的事,怕你應付不過來,所以讓本宮前來協(xié)助”。
太子說著把手中的事交給手下的人去做,與王奕柏一同前往刺史府。
“可是這批糧食明明昨晚才被劫,皇兄是如何追回來的?”。
太子放聲大笑,拍了拍王奕柏的肩膀:“十三弟,你還是太年輕了,本宮知道此次賑災事關重大,自然派了重兵跟隨你的隊伍,只是你趕路太急,他們才沒跟上你的腳步。但是昨晚災款在驛站被劫后,匪徒逃亡途中恰巧遇到了本宮派遣來助你的軍隊,所以就幸運地追回了災款,銀子我已經命人前往附近的州郡去購置糧食了,相信很快就能運回幽州,發(fā)放到災民手中”。
“還是皇兄考慮周全,這次全仰仗皇兄,否則我這禍就闖大了”。王奕柏敬佩地向太子道謝。
“奕柏此言差矣,并非本宮考慮周全,而是父皇有先見之明”。
來到刺史府,得意揚揚的太子的目光一下子被林越給吸引住,他想不到之前的精心謀劃竟然付之東流,如今,林越完好無損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雖然心中對太子恨之入骨,但是表面上,林越還是得維持基本地禮儀。
“荊州守軍都統(tǒng)林越,見過太子殿下”。林越拱手向太子行禮。
太子露出沉穩(wěn)的陰笑,心中暗自上下打量著林越。
“起來吧”。
看著豐神俊逸的林越,莫名的危機感從太子心底涌出。
這位未來要接掌西楚三十萬雄師的西楚世子的氣場,讓他這位大榮國太子,未來的天子感到了巨大的壓力。
“聽說少將軍前不久憑一己之力提回了北燕主帥慕容鐵的頭顱,威名遠播,今日所見,果然少年英雄啊”。
“太子謬贊,林越愧不敢當”。
當朝太子與西楚世子之間的對話頓時讓氣氛變得凝重。
“想當年西楚王與父皇也是并肩作戰(zhàn)的好兄弟,近日也時常聽父皇提起,說是許久不見西楚王,甚是想念啊”。
“承蒙皇恩,林家惶恐,只是父王年事漸高,又常年征戰(zhàn),久經沙場的殘疾遺癥纏身,實在禁不起入京途中的折騰,望太子見諒,還請?zhí)釉诨噬厦媲胺A明實情,詳說個中難處,家父斷不敢因自身不適而觸了龍顏”。
太子陰邪一笑,靜默片刻。
“哈哈哈......既然王爺身體不適,本宮自會向父皇稟明,世子無須過分擔心”。太子歡笑說道。
“林越代父王謝過太子殿下”。
對于楚立,太子無意間望了兩眼,并沒有產生多大的興趣,甚至連名字也沒問,他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