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五；一世
這句狠話吐出來即便有些氣勢，卻總歸帶著一股白爛味道，倒符合劉沫身上某些氣質(zhì)，不過如此嚴(yán)肅的場合，能說出這種話，著實稱得上狂妄至極。
眾人屏息，目光皆是十分緩慢地移向劉沫，表情清一色從微微驚訝轉(zhuǎn)變?yōu)檫z憾和憐憫。
劉沫這顯然是在最后硬撐門面，已經(jīng)沒人能護住他了。今日終究是一死，魂飛魄散于這冥府之中，不如死的抬頭挺胸，氣勢不能輸！
即便是打臉充胖子，也要把這胖子模樣演到底。我打不贏你們，嘴臭絕不輸你們，死前要仰天長嘯，這些劉沫都想過了。
遺憾？一定會遺憾的吧，這么扯淡的劇情，誰能接受啊，至少劉沫覺得自己不行，死前還是留憾的。換個心理過硬的正常人能接受，那就讓他當(dāng)主角唄，把系統(tǒng)給他，下次記得系統(tǒng)初始等級點高一點，不要步我后塵，開局沒保住宿主，隨便就掛了。
還有什么不舍呢，其實也沒啥，不過硬要說還是有的。劉沫無緣由地想到小神，他忽然很想再見見小神，于是喚她出來。可是小神這廝這次卻裝聾作啞，沒像往常那樣出來，甚至連聲音都沒發(fā)出。
這樣嗎。
劉沫笑了笑，淡淡接受了這種結(jié)局安排。
這一世，準(zhǔn)確來說還沒有什么活著的經(jīng)歷，就即將要結(jié)束了，沒前世那么憋屈，遺憾。不過也是體驗了瘋狂的感覺，單憑一個魂魄只身闖蕩異界，結(jié)識了一些人，見識過去從未見過的景象，雖然來世無憾瀟灑這一理想沒有實現(xiàn)，除此之外，應(yīng)該還是無槽點的。
唐妙的身影浮現(xiàn)，劉沫一笑。原來地球上的記憶依然清晰，他沒有完全遺失前世的回憶。那畢竟是初戀，此刻走馬燈似地閃過腦海，和舊日的好友一起，勾勒出一個再也回不去的地方、一段往事。
媽的，胸口頓時一緊，劉沫剛閉上眼睛，好不容易清空的腦子里，全是小神的身影。那個櫻色長發(fā)的女孩，同時作為自己系統(tǒng)的人形化身，腹黑神秘，還有點小傲嬌。不知為何，在她和魂魄合為一體后，她的一舉一動都會在劉沫心底掀起漣漪，那股熟悉的感覺，仿佛舊日相識，此時此刻竟成為劉沫空白大腦中最后留念的溫暖。
搞什么，一想起那家伙，竟然有些不想死了。
明明只是個系統(tǒng)衍生出的靈魂體，我為毛會對她產(chǎn)生感情。
難道單身的歲月已經(jīng)將我腐蝕成這般惡心的家伙了么······
空氣中魔氣逐漸濃郁，黑翼少女振翅降下，緩步行到劉沫身前，凝聚著魔氣的手掌拍在他的身上。
劉沫只感覺身形慢慢虛幻，接著意識也模糊了。
女孩臉上滿是無聊，像是決定快些解決這個米蟲般的家伙，完成任務(wù)好早些離開這里。
那是毫無痛苦的死法，劉沫感覺身子輕盈，那是比作為魂魄還要輕盈的狀態(tài)，接著意識漸漸模糊?；觑w魄散比血肉模糊要干凈得多，這也是魂魄的一大優(yōu)勢吧。
“大老遠跑來，就是為了處理這么個人物?！鄙倥p輕捋開頭發(fā)，頭也不回地往回走。
當(dāng)聽到魔帝隕落的消息，少女起初和其他眷族勢力一樣，十分震驚。想著仙輪神王勢力已崛起，未來不可置否要迎接一場場惡戰(zhàn)。接著她收到從冥府傳來的信號，由硯井所發(fā)，消息是那里發(fā)現(xiàn)了神王勢力的人，并且他遭遇苦戰(zhàn)，走投無路才求援于在附近界域修煉的少女等人。少女饒有興趣地提早結(jié)束修煉，帶著隨從趕來。路上她猜想對方是否會是個強者，卻終究沒想到抵達冥府時，這里的硝煙已然散去大半，眼前的家伙都是些看不上眼的魂魄，真想不通那幾個同黨是怎么敗在這些人的手上。
劉沫魂質(zhì)消散，空中軀體如同泡沫飛散。
那是最后的“形體”在消亡，然而他的精神，卻在燃燒。
不可思議的奇象，于此上演！
“咔擦！”
巨大的光輪照耀天地，神芒璀璨，光華茫茫，汪洋般的能量浪濤席卷天宇。像是日輪圣芒中誕生的巨人，從漆黑混沌中直起身來。他的光芒包裹劉沫，重塑其魂魄之態(tài)，元神匯聚，一重重的光輪爆發(fā)逼人的氣浪，宛如大山一般壓在所有人心頭。
劉沫重新站起，身體依然是魂魄，但是此刻直立于大地，更像是有血有肉的真人！他隨意朝虛空甩手，力量宛如銀河倒瀉般傾灑而出，少女瞪大雙目，全力護體才免于狼狽掀飛出去。
她警戒地注視劉沫，不敢再大意。如今這個被光團包裹的小子，非常危險。
“這是，神跡······”段堯喃喃，臉上蒼白，老邁的皺紋凝成團。他的眼中盡是復(fù)雜之色，像是不敢置信眼前所現(xiàn)，又像是看出其中的一絲端倪。
“發(fā)生了什么······”空冥尊者蘇醒過來，段堯?qū)⑺銎?，兩人望著不遠處的炫目光耀，內(nèi)心都是疑惑。然而雖說不清原理，卻在此時生出了一點希望。
“劉沫本該已經(jīng)死了，但照這么看，他的魂魄并未消亡，而是在完全湮滅的一瞬被某種力量復(fù)活。”段堯滿目驚奇地看著那團光芒?！澳切∽由砩纤鶕碛械模呀?jīng)不是單純的奇跡了?！?p> “這是······一個極高境界強者的靈力氣息?！笨遮ぷ鹫咛撊醯卣f，目光閃爍?！凹幢愦丝虧舛认”。悄强植乐翗O的味道，我曾經(jīng)在某地見識過，有幾分印象?！?p> “何處？”段堯問，他看到了空冥尊者眼中的震色。
“一處偶然發(fā)掘到的，神脈境強者古墓······”
······
······
諸天的血雨降下，打在劉沫肩膀上。蒼穹之上，飛龍莽獸咆哮，赤紅色的隕石從天外飛來，砸向地面，掀起數(shù)百萬丈的塵浪，似乎要淹沒世界。熔巖噴發(fā)，交織著九天怒雷，天穹搖搖欲墜。
他站在滿是瘡痍的荒原上，孤身一人，縱然千軍萬馬的呼喊聲在身旁咆哮，他依然不為所動。
他通身充斥磅礴神力，凌駕諸界億萬生靈之上，但心是空的。因為終焉之日，了結(jié)了執(zhí)念的他同樣失去了珍愛的全部。
那不久前讓諸天畏懼的身影突然變得那么單薄，他身后是崩塌的世界。仇家的鮮血已然飲盡，而代價太大，那一刻的絕望和空虛幾乎令他殞命。
這世間，已無什么好留念的了。
他成為了無敵，卻失去了所有。
結(jié)束了······
一把傘，撐在他的頭頂。
那個少女，越過荒原，越過時光和歲月的縫隙，像是從星空的彼岸歸來，再次溫柔地駐足他的身后。
生命詮釋出的意義，重新涌入心底。
櫻色長發(fā)，在風(fēng)中展開，如夢似幻的繁櫻沁入腦海，他呼吸的每一份氣息，都是她的味道。
“木······子?！?p> 劉沫癡癡地轉(zhuǎn)過身，天穹的火光映出眼前少女的模樣，是那再熟悉不過的人兒。他曾發(fā)誓，無論光陰變遷多少萬個輪回，無論未來過去，身在何方，他都不會忘記那個人。
那是他生命中，最深愛的人。
在末日崩塌，自己被諸天萬世拋棄的時候，她來接自己了。
劉沫分不清臉上粘稠的，是血是淚，他慢慢地將櫻發(fā)少女?dāng)埲霊阎?，用力感受她的真實，到最后竟有些粗暴?p> “喂······笨蛋宿主，怎么突然這樣······太大力了?！睉阎械纳倥欀每吹拿迹鋈秽恋?，臉頰仿佛染上血霞般通紅。
“喂?！?p> 劉沫還在確認(rèn)那份真實，癡心地抱著少女。
“喂，我說，抱夠了吧差不多?！?p> 許久，見劉沫沒有松手的意思，小神把傘一扔，往劉沫胳膊肘上就是狠狠捏去。
“啊！痛痛痛！”
“現(xiàn)在不是夫妻間摟摟抱抱的時候。”小神整理衣袍，斜著眼盯向劉沫，臉上還有淡淡的紅暈，神情有些不滿。
“啊······臥槽，怎么是你?。 眲⒛篌@道，他還有些沉浸在方才和謎之少女的相擁之中，清醒過來后發(fā)覺眼前是小神，不禁有些愕然。
忽然，他意識到什么似地，追問道。
“等等，夫妻又是什么，我失去意識后被稀里糊涂加了什么鬼設(shè)定？還有我不是被殺了么，又怎會出現(xiàn)在······這里?！?p> 說完，他使勁搖搖頭。徹底清醒后四下張望，才注意到所處的地方簡直如同末日般可怖，是個正在崩塌的巨大界域！
“你被殺的一瞬間，靈魂中似乎覺醒了什么東西，那是另一世的你，在通天位面留下的記憶?！毙∩衿届o地說。
“另一世？”劉沫喃喃自語?！伴_什么玩笑，我上輩子人在地球，心在祖國，哪來的通天位面記憶?！?p> “準(zhǔn)確來講是某一世的你，曾經(jīng)在通天位面中，經(jīng)歷了一些事情，最后為了永世封存記憶，將那時的記憶封存在魂魄中，等將來某一世你重返通天位面，那段記憶就會蘇醒?！毙∩衩掳?，補充解釋道。
“話說，你怎么知道這些？”劉沫問。
“我在你魂魄中，連同一并蘇醒的，可不只有你的記憶?！毙∩窭^續(xù)說道，“當(dāng)初仙輪神王為賦予我人格，從天外召引來的那道魂魄精神，便是曾和你在那一世結(jié)為夫妻的少女?！?p> “所以，這里是······”
“宿主你的精神世界，應(yīng)該是為了恢復(fù)記憶而造出的環(huán)境，讓你身臨當(dāng)初的景象?！?p> 劉沫一愣，像是是有什么記憶要迸出，腦袋生生疼起來。
那是關(guān)于一個少年和少女，全部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