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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書拾記

執(zhí)魔下

云中書拾記 寧繪 3852 2019-04-05 13:24:34

  仲秋,這一天是戰(zhàn)焱堡最特別的一天。在這個每年冬季就要全民投入抵御妖獸潮的地方,人們也只好提前慶祝先人留下的節(jié)日。每到這一天每家每戶都會齊聚一堂吃個團圓飯,祈禱冬日的好運,希望來年上元節(jié)時家人能依就能整整齊齊。據(jù)賢人說是人與獸最大的區(qū)別就在于:人是有情感的。

  這個時間是在這個哪怕風和日麗人臉依舊冷若冰霜的地方為數(shù)不多幾個能讓人歡欣鼓舞的日子。戰(zhàn)焱堡的年輕人在這一天大多會去一個地方,那就是“地下坊市”,一個不見天日修建于堡壘和堅墻間隙處的商業(yè)間區(qū)。據(jù)說這是筑城時就存在的地方,哪怕新建的坊市更大更好這兒依舊是最繁榮最熱鬧的地方。

  曲折回環(huán)的街區(qū)里,滿是游玩嬉戲的年輕人,一身華裝的王霞羽和蕭晨走著。一大早兩人就離開在蕭家的住處,其實王霞羽也是因為蕭晨的軟磨硬泡才答應來的。不久二人就一人一個面具戴上了,用王霞羽的話說:真沒想到這北地也有極具南國特色的東西。

  時間流逝螢石,輝玉,彩光琉璃將這裝點的輝煌無比;各色節(jié)目輪番登場,每個人都飆起演技,一搏游人一樂;販賣小吃的店鋪從街頭連到巷尾,還沒到一半,兩人的荷包就癟了大半。蕭晨很喜歡這一天,往年他總能找到新的樂趣,但今天尤為高興。就像他母親說的享受就像極地北風,能一直推動機關的運動。

  大橋上的蕭晨牽著身旁佳麗的纖纖細手,為她簪花戴飾。她在那一刻就像一位新婚的新娘,他的新娘。蕭晨有些可惜不能看見她美麗的臉龐,只見下巴和喃喃的櫻唇。

  一個人在這時拍了一下蕭晨的肩膀,他隨即轉身看去,卻是愣住了。

  一對俊俏男女,男的星冠銀帶,一襲錦袍帶鑲寶玉腰掛寶刀,一身璀璨不及他清秀眉目間的傲氣凌人。女的則是身著一件翠藻長裙,絕世的風華無需粉黛依然仙姿婥越,比之身邊緊靠的男人猶如白玉樹上翡翠枝。

  那女的正是拍他的,還說;“蕭晨,我叫你呢?怎么不答應我,是不是迷上你面前的這位姑娘了?!?p>  可這卻讓他更驚了,結結巴巴的說:“你——你——你是霞羽,那你是……”他又身前身后的兩位美女,只想說到底誰是我的霞羽。

  “蕭湘,我說誰呢!”王霞羽一眼就認出戴著和她之前戴的面具一樣的面具的人,蕭湘,蕭晨的二大爺?shù)膶O女。

  “晨哥哥,你…”幽怨中蕭湘摘下面具,扭頭就走了。很明顯,遠比某人敏感的少女發(fā)覺了一場誤會并收到了不少打擊。

  王霞羽看著走掉的蕭湘,也不看旁人,嘆了口氣道:“唉她就走了耶,蕭晨和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大師兄,龍門宗的大弟子卿白整?!绷ⅠR她又把身邊的師兄介紹給蕭晨。

  那卿白整也拱手說:“早聞令尊大名鼎鼎,今日一見,果然蕭家百代無凡人?!?p>  蕭晨看著這個和霞羽在一起的人也應付地說:“哪敢,哪敢,人人都說我是虎父犬子,兄臺繆贊了。”

  “你們兩個不要這么生分,我們接著游街玩樂,過個好好的中秋?!蓖跸加鹩悬c無語,他們也不至于把這么好的燈會搞砸吧,白天的燈會可是很少見的。

  卿白整似乎并不像在這兒多待一會兒,他搶在想要說話的蕭晨前說:”蕭兄弟敢問一句,令堂可在府中,在下有要事找她?!?p>  “你找我娘,她確實在家,你很急嗎?”

  那卿白整說的懇切,又是一臉的急切,又說事關戰(zhàn)焱堡的存亡。便很快的被帶到了蕭府。一路上蕭晨好奇是什么要事,可他卻有些氣憤,霞羽和這個大師兄聊關于龍門宗的事聊得十分開心。譬如‘恭喜師兄金丹已成丹胚,還望師妹能討教一點心得?!?,‘我這也是九死一生才有的,哪能教你這個潛力無限仙緣作根,道途無阻的大天才?!?p>  戰(zhàn)焱堡并不廣闊,只是建筑繁多道路曲折。熟人領路其實很快便能游遍全城。不久他們便站在了秦羅的面前,霞羽和卿白整站著,蕭晨則陪著母親一道先拜了拜列祖列宗的靈牌。

  原本他們還在蕭府廚房,只是卿白整出示了一個戒指后就跑來了宗祠,這讓蕭晨很不開心。

  蕭夫人手里攥著卿白整給她的戒指無比心痛,那和她手指上戴的一般無二的戒指是她和丈夫的婚戒。她顫栗的說:“年輕人蕭郎人呢?”他和她的手都在抖。

  卿白整無力的說:“夫人節(jié)哀順變,卿某慚愧。那日我們?yōu)榱颂与x絕境,前輩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他只留下了那枚戒指讓我送回來?!?p>  這一天蕭家和全城人一樣過著節(jié)日,只是從今天起蕭夫人秦羅再也不用等夫君回家了。

  第二天蕭晨很想找人吐露心中的不快。當他敲開剛剛熟悉的那扇客房門時只看見收拾房間的丫鬟。他找到人詢問時,人都說:“她走了,回她的山門修煉成仙去了?!?p>  他不相信,就去問別人。

  滿大街的人都在傳:“龍門宗的人厲害,小小年紀就成就了金丹。那金丹一出,老厲害了。城主蕭家就因它服軟了,立馬就把婚書給了人家?!?p>  路人似乎沒有認出蕭晨,接著和他說:“半個月前,那京都的王家的小姐專門過來找蕭家退婚。哪知小姑娘家的一個人就來了,被人家蕭府硬是扣在了蕭府,也不知道有沒有便宜那蕭晨。據(jù)說打算蕭老爺回來就成親的,可誰知護國神宗也是一條護犢子的強龍。昨天就派了人來把人帶回去了?!?p>  那路人看蕭晨是要找這王霞羽又說:“大家都說派來的那啥白整和那王家小姐是一對,守門的都看見他們摟在一起啵啵了。還說就是因為蕭家扣著人,人家大高手才主動請纓過來的?,F(xiàn)在你還想知道的更多的話,去孫記茶館,說書的哪兒正講他們的故事呢。誒——”未等他說完,蕭晨就跑了,他含著淚光跑回了家。

  一進家門他就撞見了秦羅,正好他的母親也正在找他。

  “你跟我來!”秦羅擲下一句話,后兩人來到了宗祠里。

  宗祠里黑漆漆,零星的燭火在那里發(fā)出幽暗的光。秦羅看著唯一的兒子,一臉喪氣的樣子,就是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臉上。這一巴掌下去,蕭晨的眼淚就涌出來了。

  秦羅不看的樣子更加氣憤,怒道:“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你有沒有想過你是誰。一大早就跑出去,為了一個女人哭成這樣兒?!?p>  “你可是未來的蕭家家主,統(tǒng)御千里群山的戰(zhàn)焱堡主,統(tǒng)御千軍的柱國將軍。將來注定要成就大事的人物?!?p>  “你知道為什么以你的表現(xiàn)還能加入狼騎嗎?那是因為你有著不世的大才。為什么我在你天賦平平的狀況下,還要求你不停地磨礪修行,真的是因為你必須子承父業(yè)嗎?你以為你父親不想你平凡一世,我不想你能幸福的的做個小人物?!?p>  “你在堡里每天消耗掉不菲的生活物資,每次都要從府庫里拿走彌足珍貴的修煉靈物,每年你爸冒著性命之憂幫你去找那些生長在絕境的天才地寶。只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什么?!?p>  每個父母都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結果以為他已經(jīng)長大時發(fā)現(xiàn),他連一段還沒有開始的感情都放不下。秦羅很傷心,正值多事之秋她又歷喪夫之痛,那放心將這個家交給他。

  大周的朝堂上政局動蕩,連山里的匪寇愈發(fā)強大,每年的獸潮里妖怪也不斷增多…世界如此不安生,不然她也不至于掩蓋丈夫的死訊。

  在母親一連串的說教下,蕭晨深深的低下他的頭。他無比不甘為何自己如此平凡,他多想牽起心愛的人的手,用自己的力量將一切牢牢把握好。指骨咯咯作響,他抬起了頭,目光里無比堅定的只有力量。他說:“娘親,這將是我流的最后的眼淚,強者的世界里不會有淚水。你一定有變強的方法,就請告訴我變強的途徑吧,再危險我也會走到它的盡頭。”

  “好,你不會辜負你父親的付出,這就給你?!彼匆妰鹤訄远ǖ哪抗?,就仿佛當年他父親站上天下武道大會的擂臺的樣子。那種純粹而無比自信的目光,那種這天下舍我其誰的氣勢。

  秦羅拿出丈夫唯一的遺物,那枚卿白整送回來的婚戒??。雙手將它和自己戴的那枚一起捧起,頓時手心里涌現(xiàn)一團烈火。通過激發(fā)元嬰產(chǎn)生的神魂之火頃刻之間把兩枚戒指摧毀,戒指發(fā)出光芒。光芒和烈火一并散去?,一支寶物靈芝被捧在手中。

  黑紋紫底,環(huán)布九點,各點盡微光擁一層層密集祥云外環(huán),這便是天地至寶九竅蓮星芝。性溫而味苦,可食,宜以氣煉化。能延年益壽,奪天地造化,致大神通。

  得道重寶的蕭晨從知曉用法后立馬就在祖祠,這個全城最堅固的房間里開始煉化它,以求早一天能成為大神通者、陸地神仙。

  ???????一天后,他那微薄的幾乎沒有的真氣終于將寶芝煉化出了一個缺口。一團黑紫的云霧將他包裹,一個個靈位也開始搖擺不定。

  一個月他獲得了力量,化神的量。他擁有了一門神通,天魔化身。一將功成萬骨枯,他的前途上滿是骸骨,直到他的王座下。

  一年后,他的部曲包圍了妖都浮空山,兼并了連山的所有家族,成了北地的主宰。隨后便是效法七鎮(zhèn)的義軍,與那南方的王朝開戰(zhàn)。

  京都大戰(zhàn)后,破碎的樓臺宮閣,滿地的殘骸和死尸。漫步于龍門宗廢墟的蕭晨沒有表情,他背后是千丈高的環(huán)繞著黑焱的天魔化身,三年來他終于用自己的力量報仇雪恨了,什么護國神宗、什么千古仙門,為了天地至寶還不是一樣殺害了自己的父親。今天不他來,也會有其他人前來將他們屠滅的。他又一次見到了王霞羽,那個明明不喜歡他還惺惺作態(tài)來找他、和打攪他平靜生活、羞辱他的人。

  一手扼住她,蕭晨猶如修羅惡鬼般大笑,說:“說出你的遺言吧,也可以詛咒我?!?p>  被扼住的王霞羽發(fā)出一陣嘶啞,擱咽在喉的話引誘蕭晨附耳傾聽。

  “晨哥哥,快醒醒……我是你的湘湘啊—”

  蕭湘,這個名字瞬間引發(fā)記憶的爆炸,無數(shù)畫面充斥著他的腦海。那個總是平地摔跤的小鬼;那個不停偷看他讀書的二丫;那個春狩秋獵時撿漏的尾巴…在那個仲秋時節(jié)游燈會上,她說:“你就像一堆火照亮了我黯淡的人生,我想投入你的懷抱和你一起燃燒…”

  他徹底想起來了,這一切都是假的,他所經(jīng)歷的崢嶸歲月都是假象。事實就是三天前,他知曉了未婚妻來到他家的真正目的,見到了那個帶來父親死訊和遺物的人,以及寶芝里的潛伏的天域外魔。

  “你渴望力量嗎?”

  “不,我只渴望你的毀滅,毀滅?!?p>  蕭湘生機斷絕的尸體掉在了堅石地面,蕭晨發(fā)出凄厲的喊叫。叫聲在充斥著血腥和絕望的風中徘徊,響徹已經(jīng)被屠戮一空的戰(zhàn)焱堡。他蕭晨在心魔的蠱惑下弒親屠故,將生己養(yǎng)己的故鄉(xiāng)毀滅。天魔的身影已經(jīng)在他身后凝聚并且根植他的骨髓之中,他依舊徘徊于斷缺的城垣與魔猶如形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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