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元識贊嘆道。
伯陽又試著騰躍了幾次,感覺很好,內(nèi)心的焦灼也跟著好的感覺減少了幾分。
“好像沒有人類可以在幾個時辰內(nèi)學(xué)會這種能力?!鄙降さし浅?隙ú柺莻€異類,和它一樣。
天光終究大亮,布雨的烏云遠(yuǎn)遠(yuǎn)躲開了去,日頭驕傲地升起在東方天際,雨后的各種物事明朗甚至耀眼,點(diǎn)點(diǎn)光芒在植物的綠色中閃爍。
伯陽邊練習(xí)騰躍邊行進(jìn)。穿過一片樹林后,地勢開始走低,不遠(yuǎn)處橫臥著一條河,河上橫跨一座小橋,橋的另一側(cè)有村落若隱若現(xiàn)。
伯陽突然覺得饑餓起來,打坐蓄積的能量似已耗去十之八九。
“撐不住了?!辈?、元識和山丹丹突然共感,念頭出奇地同步了!
“找吃的,補(bǔ)充形體!”山丹丹最先從共感中脫離出來,搶著給伯陽提議。
伯陽睥睨地看了它一眼———是元識的那種睥睨,然后緩緩回頭,再緩緩向村落走去。
“呃,怪怪的……”臨近村落,山丹丹突然發(fā)布感覺,伯陽同時停住腳步。
但見村落的正上方,一片似霧非霧的氣體繚繞在空中,投射入氣體中的光線變得異常黯淡。
“妖氣?”山丹丹故作神秘。伯陽轉(zhuǎn)頭看了它一眼——這次沒有別的眼神,是伯陽的那種淡然,帶著一些驚訝。
“這種東西是有些怪異,以前未曾見過?!辈柕馈?p> “餓!”元識在伯陽耳內(nèi)又乍然傳音,它對妖氣似乎沒有興趣。
伯陽嚇了一跳,怒道:“你能否不用聲音!我能感覺你的意思!”
“如此無禮!”元識仍然霸道地使用耳內(nèi)傳音,情緒飛漲,兩個意識馬上就要掐斗起來。
“遠(yuǎn)親不如近鄰么!打住,打住……”山丹丹抓緊時間當(dāng)和事佬。
伯陽不再理會元識,繼續(xù)行進(jìn)。
不多時,伯陽和山丹丹來到河邊小橋頭,駐足觀望。
小橋由堅(jiān)實(shí)的木頭建造成拱形,跨過河面后聯(lián)結(jié)著一條石板拼接而成的道路,蜿蜒著延伸到屋舍中間;河對面村子不是很大,面貌已經(jīng)全然清晰:村后無山,但周圍樹木較多,略有起伏的平野上錯落排布了差不多二十幾座屋舍,村子中心位置生長著一棵高聳的榕樹,枝葉繁茂,如同撐起一把巨傘,隱住部分屋舍,只露出參差的檐角。
饑腸轆轆,目中無景;伯陽踏上木橋,向村內(nèi)的屋舍走去。
山丹丹隨伯陽過橋后,自動藏身入村口的草叢——它自然是有水就能活躍、有光就能燦爛,無需費(fèi)神尋找食物。
久叩柴扉,無人應(yīng)答,連續(xù)兩個屋舍均是如此。伯陽小感沮喪,正待走向第三家時,不遠(yuǎn)處突然傳來一陣喧鬧。伯陽略為思忖,大致明白了屋舍無人的緣由,趕忙往喧鬧處走去。
喧鬧處恰位于村落中心榕樹下,榕樹上方繚繞著早先看到的霧氣,與日頭當(dāng)空的耀眼格格不入。
初夏時節(jié),無風(fēng),無蟬鳴,榕樹亦靜默,于是嘈雜的人聲格外聒噪。
“小仙我生在落龍背,獨(dú)自修行幾百年啊,小病小災(zāi)我力不費(fèi)!“一個尖細(xì)的女子吟唱聲從嘈雜中穿透而出,隨風(fēng)飄入伯陽的耳內(nèi),伯陽心神無由地生出些許厭煩感。
“大仙那,快給我兒子看看吧,這胳膊上長得是什么呀……“
“仙家啊,我妻子走失好多年了,您老快給算算是不是還能尋回?。 ?p> 人聲的嘈雜又掩蓋了女子的吟唱。
伯陽已走到人群近前,但見人群圍著的是一個披頭散發(fā)的女子,正盤膝坐在樹下一個石板條桌上,石板由兩個石墩支撐作為桌面,條桌前是一個木制案幾,上面擺放一個簡易香爐,香爐中燃著三炷香,裊裊升騰起煙氣,向上鉆入大榕樹茂盛的枝葉間隙;女子搖頭晃腦、雙手揮舞,用一種怪異的曲調(diào)接著吟唱:“小病小災(zāi)時時有,人心不正禍上身……”
“呀!不好!”女子突然睜大眼睛驚恐地望著伯陽站立方向,吟唱嘎然而止,然后迅速跳下石桌,擠出人群,慌慌張張地向榕樹后面跑去,很快隱身不見。
眾人不明就里,面面相覷。
伯陽也覺得驚愕,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正傻愣愣地站在人們身后。
“哎,你是干什么的?!”一個中年男子回身注意到了伯陽,用手指著他,皺眉喝道。
伯陽向圍觀眾人拱手施禮,答道:“我本是從外鄉(xiāng)來的行路之人,來討些餐食,還請諸位鄉(xiāng)鄰行個方便!”
中年男子鼻子里輕哼了一聲,不置可否,轉(zhuǎn)頭望向一名年齡已過花甲的老者。眾人也都醒悟到女子剛才突然跑開似乎與伯陽有關(guān),于是紛紛向伯陽這邊圍攏過來。老者想必是尊長,沒有人敢擋在他的前面,他開始上下打量著伯陽,顯然對伯陽的須發(fā)皆白十分疑惑,最后還是確定了他是個年輕人。
“后生,看你也是知禮之人,怎地如此莽撞?”老者捻著胡須,問道。
“老伯,晚輩確是餐食之需,未曾想打擾到諸位,還望見諒!”伯陽躬身向老者再次施禮。
“唉,我們原本正在請仙家消除災(zāi)病,你這一來,竟然觸動仙家離去?!崩险邍@氣說道。
“仙家?您是說剛才那位姑娘嗎?”伯陽不明白。
“你這后生,看來見識過短啊,小鳳姑娘當(dāng)然是人,但仙家說話需要借助她的身體??!”老者對伯陽的無知感覺惋惜,而伯陽卻突然想到了體內(nèi)的元識。
“無聊!”元識感覺深受侮辱。
眾人疑惑,但也沒有再為難伯陽,那位老者反而邀請伯陽去家里飽餐一頓,同時給他講述了有關(guān)家仙附身的怪誕事情。
老者所在村子叫安生村,老者姓姜,大名姜烈,由于排行老大,平時人們就都叫他姜老大,那個在石桌上吟唱的女子叫姜小鳳,是姜老大二弟的獨(dú)生女,即姜老大的親侄女;姜小鳳自十五歲開始有點(diǎn)神神叨叨,先是說有位修行上千年的常仙選中了她,開始借用她的身體來給世人看病,積累修行的福報(bào);后來又說另位黃仙選中了她,經(jīng)常無緣無故上她的身,預(yù)言各種天災(zāi)人禍,倒也靈驗(yàn),引得眾人時不時請仙來解決一些小病小災(zāi)。鄉(xiāng)村家仙事跡相傳已久,村民們深信不疑,同時也沒有當(dāng)成什么過于異常的事情。
隨著姜小鳳年齡的成長,她對家仙附身越來越反感,也很少再為人避災(zāi)看病。直到去年,小鳳年滿十七歲生日的那個晚上,突然姜小鳳在家倒地抽搐不已,等醒來后居然用一種怪異的腔調(diào),說是身上又多了一位胡仙,然后日常秀氣靦腆的姜小鳳,時常瘋瘋癲癲、手舞足蹈,已然不能正常生活。為此她的父母操碎了心,常常暗自流淚。后來經(jīng)別村一位高人指點(diǎn),為小鳳身上三位家仙安置了牌位,初一十五焚香供奉,小鳳的生活才逐漸又趨于正常,只是偶爾有人特別需要時才請仙上身。
“奇怪的是,小鳳原來一直是在家里請仙,處理完事情就清醒結(jié)束;但今天并沒有人請小鳳看事情,她突然自己跑到榕樹下又唱又扭,又成了胡仙來時的那種瘋癲狀態(tài),根本無法停下來,村里人知道后都去看熱鬧了,才有了你后來看到的這些?!苯洗蟪榱艘豢诤禑?,對飽餐后正在打掃碗底的伯陽說道。
伯陽終于放下碗筷,說道:“老伯,以前我確實(shí)沒聽說過家仙,但聽您說的情況,這位姑娘不是很輕松啊?!?p> “是啊,別人可能沒注意,我是發(fā)現(xiàn)這孩子自從與家仙結(jié)緣后,身體是越來越衰弱了,長期下去肯定是個大問題啊?!苯洗竺嫔系陌櫦y更緊,透出種種隱憂;同時他感覺伯陽這個年輕人不錯,因?yàn)樗麤]有將心思放在自己不了解的家仙上,反倒關(guān)心姜小鳳。
伯陽低頭沉思了一會兒,實(shí)際是在與元識交流。
“你不是偉大嗎?這個什么情況?”伯陽在體內(nèi)暗傳信息問元識。
“啥情況?不就是顯域的幾個小動物,在哪吸收了一點(diǎn)暗域的能量,回到形體顯域搗個亂罷了?!庇捎谑澄锬芰康募橙。R所附的第二套形絡(luò)中略顯舒暢了一些,它的種種怨氣與委屈有所減少,也就回答了伯陽的問題。
“他們原本是形體顯域的幾種形體生物,已經(jīng)初步感悟到了顯能的運(yùn)用技法,另外定是偶然機(jī)會接觸到了暗能,經(jīng)過修煉運(yùn)用,各自有了在暗域和顯域同時存在的一些小本領(lǐng)?!痹R補(bǔ)充,“但是,它們可不是什么救世主,附在人的形體自然是在汲取形體的能量,時間久了,所附形體必然耗損嚴(yán)重?!?p> “這樣???!”伯陽比較吃驚。
“有辦法讓它們離開嗎?”伯陽問元識。
“這還用什么辦法!暴揍一頓,它們自然就離開了?!痹R又開始展現(xiàn)狂傲。
“暴揍??”伯陽汗顏。
“否則你想怎樣?跪倒求求他們離開嗎?”元識想借用伯陽的形體狂笑,伯陽則抵抗,于是表情有些扭曲。
“后生,你怎么了?”姜老大看到伯陽神情扭曲而怪異,問道。
“啊,沒事,老伯,我只是想到您說的小鳳身上的家仙,應(yīng)該對小鳳是有傷害的,還是想辦法讓它們離開為好?!?p> “是啊,小鳳這孩子連找個婆家都難啊,給耽誤了!”姜老大又吐出一口旱煙,煙氣飄搖散去,充滿惋惜和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