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風雨滿樓
葉如弦聞言,不由得向后推了半步,“劍術乃家兄所教,學藝不精,公子謬贊?!凹热慌缒醒b已被識破,料想此人一支玉簫即可攔住自己,武功深不可測,又語氣和善,不能為敵。
”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姑娘請?!?p> 廂房內(nèi),如弦點起檀香。冉冉青煙從紫銅香爐里升起,屋子里浸染了檀香若有若無的令人安心的味道。玄衣公子帶來的隨從看到主人的示意,便從屋里退出,守在門外。阿倩亦得到如弦頓首,去了外頭。
玄衣公子將玉簫放在暗紅描金的茶桌上,兀自倒了杯茶,片刻不語。
”姑娘,那紅袍男子是當?shù)匾粣喊?,方才吃了虧,必定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你不急著跑?“他把茶杯輕輕放在桌上,俊朗的眉眼間似笑非笑,仿佛在等著看熱鬧般,半是得意,半是調(diào)笑。
葉如弦看他如隔岸觀火,莫名氣惱,本來是要火速離開此地的,他這么一說之后,如弦如果收拾東西立馬就跑,那豈不是丟人丟到家了?道理她都懂,可是輸什么都不能輸氣勢呀。
”我怕他們做什么,不過是些肥頭大耳的廢物和狗腿子罷了。來一撥我便拔劍嚇退一撥?!叭缦乙贿吪淖酪贿呎f道。
玄衣公子忍不住低眸暗笑這白衣少女的天真好勝,竟有些恣肆可愛。
”那稍后他們殺過來時,秋某人就全仰仗姑娘保護了?!?p> ”你姓秋嗎?你明明功夫比我好許多吧,哪用我葉如弦一個小女子來保護呢,小女子可只能保護自己的周全?!叭~如弦全然不在乎的說道,“對了,你是怎么識破我女扮男裝的?“
葉如弦一路從滄州走來,女兒身從未被識破過。因為長相頗有英氣,又束胸,裝扮上毫無破綻,況且從小練劍,不像一般的柔弱女子,嬌滴滴的。
”這個嘛...“秋公子沉吟一聲,正欲答話。門外一陣騷動吵鬧,好像有人想要強闖進來。門外秋公子的兩個隨從反應極快,門開半扇輕聲道:“公子,好像是剛才的人,等下要動手嗎?”
秋公子劍眉微挑未答話,看向葉如弦,她依舊眉目如水,眸光純粹干凈,似日光下澈照盡他心池之底的魚與沙,善與惡?!叭缦夜媚?,他們可來了,小生就仰仗姑娘保護了。
葉如弦聽他開口,知道準沒什么好事,出門向樓下一望,只見客棧的大堂里烏壓壓站了一屋子人,為首的就是方才那個紅袍惡霸。如弦暗自忖度,這么多人,已經(jīng)不是她一柄柳劍能解決的了,要不是被里面這位公子故意拖住,恐怕自己和阿倩早就跑的沒影子了。既然如此,此人必定別有他謀,也一定有把握能解決下面這一屋子家丁。
“公子說笑,如弦三尺柳劍,一介女子,怎么能敵幾十人圍攻,還得仰賴公子解圍啊?!比缦易呋貛?,樓下的紅袍惡霸已經(jīng)帶著人上樓了,秋公子卻依舊坐在桌前巋然不動,神色自若。
“當真要我解圍?解圍是有代價的,你跟我回雍州,即可?!鼻锕哟鸬?。
“去雍州做什么?”
“去雍州做我的小老婆?!?p> “做夢!登徒子!”如弦大怒,說著就要做出拔劍的動作。
“哈哈哈,跟姑娘開句玩笑罷了。雍州何事,一去便知!”秋公子放下茶盞,轉(zhuǎn)身出門,“快跟上來。”
來不及葉如弦多思量,秋公子就已走出了門外,如弦與阿倩只好拿了包袱立馬跟了出去。
只見走廊里,滿滿當當擠了十幾個粗布麻衣的大漢,紅袍惡霸是為首的,站在最前面,拿了一把鐵劍,劍尖直指一玄衣公子。其余眾人,又將如弦阿倩等人困在這二樓走廊中。
說時遲,那時快,玄衣公子一柄碧玉簫飛快送出,先輕點劍身三寸,再打紅袍人右手手臂一氣呵成。只見鐵劍在他手中劇烈抖動,鐵劍劍身居然應聲從中間短成兩截,劍刃叮當一聲落地,縱使紅袍人竭力握住劍柄,從劍柄傳來的劇烈震動波卻早已經(jīng)震麻了他的虎口,只得任由劍柄從掌心滑落。
“藍恬,藍笛?!毙鹿邮掌鹩窈?,輕喚道。葉如弦只覺得他聲音溫柔清雅,聲聲入耳,卻也是字字有力,擲地有聲。
未等紅袍惡霸回過神來,兩名暗衛(wèi)不知從何處飛出,凌空對著他兩腳,須臾間將他踢出丈余遠,他在地上吐了口血,終究是爬不起來了。
其余家丁眾人,有的面面相覷,有的還欲再追。
“好了,走罷?!鼻锕右皇謱⒈逃窈嵪祷匮g,一手拽著葉如弦的胳膊就向前走,葉如弦猝不及防,還沒來得及喘息就被他扯走了。倒也是前面無人敢攔,后面無人敢追。
待兩人走至大堂,即將跨出店門時,一小廝上前扯著嗓子斗膽問道:“殺徐公子者是何人?我好有個交代?!?p> 藍恬,藍笛兩個暗衛(wèi)走在后面,聽了小廝的追問,顯然是不愿多言,也不愿再動干戈。兩人齊齊亮出手中一玉佩,玉佩上雕刻的花紋繁復精細,仿佛是什么信物。
小廝和眾人看了這玉佩后,不由得向后退了半步,倒吸一口冷氣:
“這是...雞鳴佩,雍州風雨樓的信物!”
秋公子走在最前面,抓著如弦的手臂,一言不發(fā)。如弦被他抓得小臂有些疼,又氣又羞,掙扎著又逃不開,抬頭一看,卻恰好四目相對,只見他膚白勝雪,眉眼笑意如舊,宛若春水映梨花。如弦臉上一熱,趕快轉(zhuǎn)頭躲開這燒來的灼灼目光。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恐怕沒人會相信面前這儒雅翩翩少年郎,方才殺了一個人。
幾人皆上了馬車,離開客棧,去往雍州。這玄衣公子正是雍州風雨樓的少主秋遇雪,藍恬、藍笛是從小跟在他身邊的暗衛(wèi),秋遇雪不喜歡身沾血腥之氣,所以往往由他們兩個動手。想起葉如弦就這么稀里糊涂的被帶到雍州去了,秋遇雪到底有幾分過意不去,但他養(yǎng)尊處優(yōu)多年,礙于面子,又不愿先開口。
如弦看了那客棧中小廝的反應,再結(jié)合秋遇雪的談吐裝束,也七八分猜到了他的身份。小時候仿佛聽哥哥說過雍州有個風雨樓,已有百年,傳了好幾代,還有傳言說風雨樓和皇家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但已不可求證了。想起哥哥,如弦心下又是一片黯然,如果哥哥在,溫家還在,她也不至于流落天涯。
五人在馬車內(nèi)一路默然無語,藍笛和阿倩都是愛鬧愛笑的,可是奈何自家主子都一言不發(fā),也不好先開口,藍恬只攥著手中的劍護著秋遇雪。忽然,馬車陡然停住,車夫捧了只信鴿掀開車簾遞給秋遇雪。秋遇雪看了信鴿腿上綁的字條眉頭微皺,走下馬車。
“遇雪公子,怎么了?”車夫老趙問道。
“老趙,這匹馬給我,我有急事。你們先回雍州。藍恬隨我去,藍笛你出來?!边@架馬車是三匹馬共同牽引的,說著,秋遇雪就解開了一匹馬與車身連接的繩子。與藍笛在車外交代片刻。如弦只聽見馬蹄聲達達向北去了。
待秋遇雪遠去了,藍笛坐進馬車,笑盈盈地好像是換了個人。原來也不過是十四五歲的孩子,和阿倩一般大。
“如弦姐姐,這是我家公子給你的,”他拿出一個玉佩,如弦覺得有些眼熟,就是最近見過,卻又想不出來在哪里看見過。
“這可是鳳凰佩,我們風雨樓少主的特有信物,公子把它都給你啦!”是了,原來是在秋遇雪身上看到過,他竟然把貼身物件給了自己,雖不知有什么用處,葉如弦接下妥善保管了起來。
“到時候替我多謝你家公子,到了雍州,鳳凰佩一定完璧歸趙?!比~如弦道。
“雍州?我們只需三四日就能到雍州了,但到時候可不一定能見到公子?!彼{笛答話。
“為什么?你們公子那么匆匆忙忙的到哪里去了?說也沒跟我們說一下?!卑①幌騺硎切闹笨诳斓模@馬車里只剩了三個人,她和藍笛年紀相仿,自然不會惜字。
藍笛藍恬兄弟二人和秋遇雪雖然是一同長大的,但是遇雪公子是風雨樓少主,他們兄弟只不過是護衛(wèi),云泥有別。秋遇雪從小在老主人的教導下,熟讀諸子百家之書,重信重義,禮賢下士,高朋滿座,從江湖綠林當世大儒皆與他舉杯共飲,笑談千古風流事。更不用說他待兩兄弟也親如手足,君子謙謙莫過于此。但礙于身份地位的差別,遇雪之事,藍恬藍笛兄弟二人亦不會多問。
“公子只說讓我護送你們先回雍州,其余的可不關我的事?!彼{笛吐吐舌頭,笑了笑在阿倩身旁坐定,幾人一路上說說笑笑趕往雍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