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情之一字
凌落羽在全神貫注地作畫，就算真有人走進也未必能夠聽到，更何況是兩個如鬼一般的入夢者。
第一青陽與臨封仙走進屋里，不用去看也能知道前面的紅衣女子在畫些什么。
滿屋都是他的畫像。
畫中男子已至成年，堅毅的面容似刀削斧劈而成，眉宇間多了一抹成熟，還有數(shù)不盡的溫柔。
一張張畫卷里都是他，可每一個他的表情都不盡相同。
在山之巔，他意氣風(fēng)發(fā)，墨發(fā)飛揚，頗有指點江山的氣勢；群敵環(huán)伺，他眼神輕蔑，不屑一顧，張狂霸道不可一世；梧桐樹下，細雨飄飄，他輕言淺笑，眸子里映出她的身影......
女子的畫筆極盡巧妙，把他的每一分表情繪制的纖毫畢現(xiàn)，分外傳神，或許也不全是她的功夫，可以想象得到，畫外的某處，有女子癡癡在望，滿眼柔情。
臨封仙不時看著第一青陽，又看看畫中男子。
不用他開口，第一青陽都知道他想的什么。
沒錯，畫中人的樣子，正是他成年以后的模樣。
可不止是臨封仙奇怪，他心里更是奇怪！
幾乎可以確定，畫中人是自己，可畫面中的場景，自己全無一點記憶。
凌落羽怎么會做這樣的夢？她怎么會做出幽火之國的夢來？又怎么會夢到成年后的自己？還有這些畫中場景，她從何知曉？
為什么自己沒有印象？
此刻，第一青陽忽然有種感覺，仿佛不是走到了凌落羽的夢中，而是在自己的夢里！
看那群敵環(huán)伺的場面，似是在八方魔地之中，再加上方才上一個夢境中的事情，可以猜測出來，這些與他在魔宮時的經(jīng)歷有關(guān)。
可是，在魔宮時，他孑然一身，身邊連個侍女都沒有，更別說會跟哪個女人這么熟悉了。
熟悉？不，這那里是熟悉，分明是......愛啊！
自己會愛上一個女人嗎？
第一青陽想到這里，不由無聲的笑了起來，怎么可能！
可是，為什么沒來由覺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什么無比珍貴的東西，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感覺？
真是讓人難受！
兩人走到凌落羽身后，看著她提筆作畫。
凌落羽一手執(zhí)筆，一手籠著袖袍，露出雪白的皓腕，認認真真一筆筆勾勒，額前發(fā)絲飄蕩，被陽光渲染成金色，在宣紙上留下一道暗影。
這一場景，美如畫卷。佳人作畫，亦是畫中人。
她畫的很慢，兩人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
白色的宣紙上，畫面漸漸形成。
一個紅衣女子躍然紙上，女子坐在桌前，提筆書寫，寫下四個大字，第一青陽！
女子側(cè)頭回望，不知在看些什么。
畫到這里，她收起筆來，抬頭望向遠方，目光醉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一青陽看著她的側(cè)臉，落了陽光嫣然淺笑，仿佛遠天湛藍的天空，無比澄澈迷人，心中那種熟悉感愈發(fā)強烈，失落感也越發(fā)強烈，心里忽然有種沖動，想要上去抱住她。
這時，臨封仙不禁看了眼第一青陽，問道：“這是畫完了？”
“沒有?！钡谝磺嚓柎鸬?，話一出口，對上臨封仙的目光，兩人的眼神都帶著驚訝。
“你怎么知道？”
第一青陽不答，他也不清楚啊，純粹下意識開口。
果不其然，畫還沒完。
凌落羽繼續(xù)作畫，速度比剛才還要慢，聚精會神。
畫著畫著，白衣男子的身影緩緩顯露出來。
看著看著，第一青陽身子一顫，神魂不穩(wěn)，整個人都變得虛幻起來了，連帶著臨封仙也一樣。
“你干什么？”臨封仙冷著臉大喝道，他有些控制不住。
“沒......沒事?！钡谝磺嚓栆皇职粗~頭，一手擺了擺，狀態(tài)很快穩(wěn)定了下來。
他忽然有點印象了，自己好像在哪里見過這些畫，或者說畫中的景象，甚至能夠猜得出接下來的畫中，白衣男子的動作。
待到畫作完成，真如所想的一樣！
畫卷中，白衣男子站在女子身后，俯下身子，一手撐著桌子，一手握在女子手上，兩人執(zhí)筆，相視而笑，共同寫下他的名字。
他緩緩喘了口氣，不知不覺，這么長時間，心始終懸著。
第一青陽不知自己在擔(dān)心什么，多少年來，何曾擔(dān)心過什么，不管什么困難，都被他一腳踏碎！
事到如今，他不敢去想，可又由不得自己，那個禁忌，阻擋自己成就天帝之位的禁忌。
情！
世間文字八千萬，唯有情字最殺人！
情字如刀，斬天驕！
他心底隱隱有了一種猜測，原來自己并非沒有遇到過，原來自己也曾害怕過，原來自己也曾逃避過，原來啊......
凌落羽畫完，手捧著畫卷，發(fā)出來自心底的笑，眸子里像是要溢出光來，仿佛完成了夢寐以求的事情。
可能是畫作太費心神的緣故，她有些累了，拿來椅子，趴在桌子上，靜靜地睡著了。
一片楓葉從她肩頭落下，落在嘴唇邊上，她皺了皺鼻子，可能是有些癢。
第一青陽伸出手去，想要幫她拿開，手指從楓葉上穿過，心中一片失落，滿滿的無力感。
這一刻，他恨由心生，恨自己，恨自己連一片楓葉都奈何不了，恨自己幫不了她。
他可以肯定，這里的一切，滿屋的畫作，紅衣的女子，都跟自己有莫大的聯(lián)系。
可是，為什么，為什么想不起來，為什么？
他的心中在咆哮，在仰天怒吼，到底是為什么？
真是讓人難受??！
或許心底已經(jīng)有了答案，只是不愿意接受。
如果這一切真的發(fā)生過，那么能讓自己忘掉這些事情的，除了自己，還能有誰？
能讓自己這樣做，那這段感情，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他不敢去想！
畫面漸漸淡去，又是另一個夢境。
兩人身處天空之中，放眼向下看去，臨封仙瞪大了眼睛，張著嘴巴說不出話來。
諾大的戰(zhàn)場中，無數(shù)修士廝殺，面對一個個不知名的怪物，殘肢遍地，流血漂櫓，血氣沖天！
第一青陽目光平淡，看著這個曾經(jīng)因自己帶來的可怕災(zāi)禍。
魔族歷史上的血靈禍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