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除夕
2019年2月4日，除夕
“喂，媽。好著呢，好著呢...吃了吃了，做了白切雞還有清蒸魚吃的可好了。別瞎擔心了，你兒子是能虧待自己的人嗎？”電話這頭的鄭羽正吸溜著泡面含糊不清的和母親說道。
“媽就是擔心你一個人在外面，大過年的也不回來...”電話的那頭聲音似乎有些哽咽。
“工作忙，實在走不開啊，明年我一定回去，保證一定回去...”鄭羽聽見母親哽咽的聲音連忙回應道。
嘟嘟嘟~~~
掛斷了電話，鄭羽的眼眶有些發(fā)紅，眼前的冒著熱氣的泡面似乎也沒了味。
“我想回家，可是掙不到錢怎么有臉回家啊。”鄭羽心里愈發(fā)的苦澀，今天特意加了腸的泡面也沒有心思再動一口。
一道尖銳的聲音劃破蒼穹，窗外的煙花在天空綻放出無數(shù)的光點，熱鬧終究是別人的，而他什么都沒有。
他的眼淚終于抑制不住，豆大的淚珠劃過臉頰，他卻連放聲大哭都不敢，只是抱著頭趴在桌上抽泣，作為一個男人即便四下無人，他也要給自己留下最后一絲尊嚴...
不知過了多久，連煙火花都已經(jīng)消寂，只剩下遠處天臺偶爾傳來的幾聲犬吠。
鄭羽抬起頭，雙目紅腫，愣愣的看著眼前冰冷的泡面，被咬了一口的火腿腸靜靜的躺在泡發(fā)了的面上，他突然夾起那根火腿腸猛的兩口就塞進嘴里。
接著又風卷殘云般的吃起已經(jīng)泡發(fā)了的、涼透了的泡面，直至塞得雙腮鼓起，嘴里再也沒有塞進任何東西的余地。
他咽的很辛苦可是終究也沒有吐出來，吃完了面鄭羽端起碗喝干了最后一滴面湯，意柔未盡的舔了下嘴唇，放下碗，他突然覺得好多了...
于是鄭羽起身走到電視機前選了一張黃色外殼的卡帶，哈了口氣插在盜版任天堂紅白機上，《重裝機兵》這是他最喜歡的RPG游戲，沒有之一。
用紅白機玩游戲是鄭羽為數(shù)不多的愛好，他每天都會玩一會fc游戲再睡覺，或是超級瑪麗又或是魂斗羅。
不敢說大部分的fc游戲他都玩過，但鄭羽也算是fc游戲的死忠粉絲，電視機桌上密密麻麻的黃色卡帶就是最好的證據(jù)，為了玩fc游戲。
他甚至還特意二手市場花一百二十塊錢淘了這臺大屁股電視機。
鄭羽，二十三歲，畢業(yè)于某三流工業(yè)大學，如大多數(shù)撲街作家以自己為原型作為小說設定一樣，鄭羽是個撲街網(wǎng)絡作家，靠著水文混全勤和在網(wǎng)吧兼職當網(wǎng)管維持生活。
在guangzhou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即便是住在城中村，每個月房租也要好幾百大洋，算上吃喝水電、交通費、網(wǎng)費電話費就算再怎么節(jié)省，也差不多要一千來塊一個月。
靠著每個月混全勤和當網(wǎng)管每個月也就能掙個四千多塊，每個月再給老媽一千，還要還上大學四年的貸款，每個月也剩不到幾百塊錢。
別說是談女朋友了，就連女生的無名指都不敢碰一下，所以鄭羽理所當然的還是個單身狗。
在這鋼筋混凝土的叢林中，鄭羽住的城中村被高檔小區(qū)圍得密不透風。
他住在天臺上用鐵皮搭建的閣樓里，夏天熱的像是鐵板燒上煎著的牛排，冬天又冷的腿直哆嗦，下雨天鐵皮做的屋頂就不停的砰砰作響，吵到人難以入眠。
好在整個天臺的空間都是他的，有足夠的陽光能夠照到，可以晾衣服，還能曬些菜干，蘿卜干。
相比起一些衣服只能放在樓道里陰干，哪里都彌漫著一股酸臭味，要噴香水才能掩蓋住的筒子樓里，這里就要好的多了。
至少，這里應該是這座城市為數(shù)不多還能看到星空的地方了...
突然間，電視機屏幕晃動了幾下，閃爍的光斑迅速往中心收縮為一點，繼而吱的一聲熄滅了。
“咦？壞了？！”鄭羽正要第一百二十八遍通關(guān)《重裝機兵》，正在不停的轟諾亞呢，突然屏幕就黑了。
鄭羽狠狠的拍了幾下電視機，見好半天沒有反應，也罷，既然已經(jīng)使用了《全球家庭通用版電視機簡易維修摸頭殺》也不行，看來只能就此作罷了。
看了一眼手機時間，已經(jīng)凌晨一點了，看來只能明天再拆開，看看倒底是保險絲燒了還是顯像管壞了...畢竟是工科出身，還是有點手藝傍身的。
“話說剛才是地震了嗎？不應該啊，羊城好像沒有在地震帶啊...”
鄭羽剛才正要打敗諾亞拯救人類，心情正激動萬分，鄭羽也不知道為什么打了一百多遍還是會緊張激動的手心出汗。
他覺得自己剛才應該是眼花了吧。
“算了還是睡覺吧?！编嵱鸢礈缡謾C屏幕，把手機放在床頭充電。
正當鄭羽伸手想關(guān)燈睡覺時，突然又一陣晃動，一層灰塵從天花板掉了下來，他摸了下額頭，想看看是否有灰。
沒想到突然眼前一黑，燈管也熄滅了，鄭羽順手拿起手機，發(fā)現(xiàn)顯示充電的綠色電池圖標已經(jīng)消失：“搞什么？大過年的也停電？”
鄭羽沒有什么朋友，所以也不用熬夜發(fā)祝福，收到的新年祝福大多也是群發(fā)。
他打開企鵝通信，發(fā)現(xiàn)除了群里@全體成員的新年祝福之外，并沒有人給他發(fā)信息，看來別人連群發(fā)都懶得發(fā)給他了...
鄭羽點開了一個活躍99＋的企鵝群，順手搶了一個一毛三分六的紅包，卻發(fā)現(xiàn)大家都在討論剛才有沒有震感的事情。
“你們那剛才發(fā)生地震了嗎？我這里有好明顯的震感，好怕怕呀”群里一個萌萌噠的女生說道。
“我這也有！我這也有！人生第一次感受到地震，真是害怕??！”群里一個屌絲回答。
“我也感覺到了！我剛才在睡覺”另一個女生發(fā)了一個懵逼的表情。
......
不對啊，鄭羽轉(zhuǎn)念一想，這是他的大學同學群，現(xiàn)在應該都回家過年了，分布在五湖四海，怎么可能同時感受到地震？
嘀嘀嘀~~
鄭羽收到一條信息，這是他的初戀發(fā)過來的，很簡短，只有幾個字“新年快樂”，鄭羽很快打了幾個字，同樣簡短的“新年快樂”，可正當手指放在發(fā)送鍵的那一刻，鄭羽卻遲疑了。
有時候貧窮真的會讓人卑微到連一句新年快樂都要猶豫半天，盯著屏幕上跳動的豎條，最終還是忍不住給她回了消息。
雖然他知道這不過是一條群發(fā)的信息，但鄭羽還是忍不住回了，果然良久沒有回復，鄭羽盯著慘白的屏幕自嘲道：“呵，什么都沒有，還學人談戀愛...”
鄭羽把手機按滅，順手甩在床頭，便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他做了個噩夢，在夢里他似乎進了一個奇怪的世界，無數(shù)蘑菇一樣的怪物正啃食著一個穿著工裝褲的大叔。
隱約間他看見只剩下一半的破舊雕像轟然倒塌，底座下的銘文刻著‘來自拉多鎮(zhèn)的英雄...’朦朧中還聽見有人喊救命，不時的慘叫聲、爆炸聲在耳邊回蕩...
大年初一，明媚的陽光透過窗戶灑在鄭羽的臉上，感覺到有些刺眼，鄭羽眼皮微動，伸手擋住陽光，掙扎著起身。
砰砰砰~
外面的噼里啪啦的鞭炮聲不絕于耳，“大清早的真是吵死了，guangzhou不是早就禁止發(fā)鞭炮了嗎?”
鄭羽揉了揉額頭，想要緩解下昨晚因為做噩夢而脹痛的腦袋，他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才猛地發(fā)應過來。
“guangzhou早就禁止放鞭炮了！”鄭羽瞬間就來了精神，踢開被子穿上拖鞋就往門外跑，推開門鄭羽有點不相信眼前的一切，遠遠望去城市里到處冒著黑煙，外面的街道上滿是慌忙逃竄的人群。
血跡、尸體和奔走戰(zhàn)斗的軍人隨處可見，就在鄭羽樓下的街道上，一隊特警正依托著警車和幾只巨大的螞蟻交戰(zhàn)，原來這就是他剛才聽到的鞭炮聲！
鄭羽吃驚的看著這一切，突然他覺得有點眼熟，失聲道：“那些螞蟻好像是《重裝機兵》里的巨蟻？！”
眼見那隊特警手持九五式步槍打退了那幾只巨蟻，卻沒有注意到旁邊一輛汽車殘骸邊上還有一只，鄭羽在樓上看的分明，驚慌失措道：“小心！還有一只！”
那隊特警遠遠聽見鄭羽的警告，不自主的抬頭想要尋找聲音的來源，可這時已經(jīng)遲了。
巨蟻從旁邊迅速竄出一口咬住其中一個年輕的特警，被巨蟻咬住的特警在空中凄厲的叫喊著，霎時間鮮血四濺，巨蟻劇烈的晃動著腦袋想要把他撕成兩半。
“隊長快跑！照顧好我媽!”被咬住的特警突然大吼道，然后猛然拉開別在腰間的手榴彈！
被稱作隊長的特警，怒目圓睜，手中的九五式怒吼著，密集的子彈宣泄在這只巨蟻上，打的其連連發(fā)出尖銳的嘶吼，肢節(jié)都斷了幾根，彈孔里不停的冒出綠色的血水，可巨蟻依舊沒有松口。
“隊長快撤?。 币幻聿慕训年爢T快步上前拖著隊長的手臂往回撤，這時轟的一聲巨響，人類與怪物血液混雜的液體濺了隊長一身。
“不！小飛才21歲!才21歲啊…”隊長怒吼著轉(zhuǎn)身一拳打在拉他的隊友臉上，頹廢的跪坐在地上。
“隊長！不能再死人了！撤吧！”被打的隊員淚流滿面，聲音哽咽道。
隊長深吸了口氣，不敢回頭，忍著眼淚說：“羊城特別行動小組全體都有！全體上車，營救任務繼續(xù)，沒有命令，不能撤退！”
“隊長…”隊友還想說些什么
“服從命令!”
直到特警們駕車離開，鄭羽還驚魂未定，回過神來的時候，看著散落一地的斷肢殘骸。
他第一反應不是嘔吐，而是打電話，鄭羽顫抖的拿出手機撥號回家，抖動的雙手甚至點了幾次都沒有點到撥號鍵。
“媽，快接電話?。】旖与娫挵?！求你了，快接電話?。 彪娫挼哪穷^遲遲沒有響應，鄭羽已經(jīng)急的快哭了。
“喂，媽！你現(xiàn)在在哪？”
“阿羽，怎么啦？我在家呢…”
“沒事就好，外面有怪物！你趕緊…”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手機里傳來了嘟嘟嘟聲。
“sorry，the subscriber you...”
再一拿起手機一看，已經(jīng)沒有信號了，重啟，還是沒有。
沿著護欄滑下，他的臉色很是蒼白，嘴里不斷的喃喃道:“沒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