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曉玉百日宴
在上海的第一個年過去了,過春節(jié)再加上又是新家的布置收拾,薛美秋很忙,比南凱風(fēng)還要忙?,F(xiàn)在已經(jīng)是正月初十了,再過九天兒子曉玉就滿百日了,薛美秋仍然還有許多事情要去安排。
南凱風(fēng)的內(nèi)心則充滿了不安,但他掩飾得很好。他知道對方一定會再動手,但是,他不知道對方會再何時動手、怎么動手,在哪里動手,一點(diǎn)線索和蛛絲馬跡都沒有,安排人查找丁越營的下落,就快兩個月了卻一點(diǎn)消息也沒有。沒有人相信他們回東北了,所以,這一切更加讓人不安。
一切看似波瀾不驚,但越是平靜的水面,水下的暗流越深越急。南凱風(fēng)和嚴(yán)仲明都知道,在南曉玉的百日宴那天,一定不能疏忽,他們調(diào)集了盡量多的人,兄弟們都繃緊了一根弦,但是已經(jīng)這么長時間了,大家的弦拉得快沒有彈性了。
薛三爺、薛福祥和宋姨太提前兩天就來了,這次不但薛福祥跟來了,還帶上了王沛生,一則給他機(jī)會歷練歷練,二則,王沛生也許久沒見到徐七瑞了,特向師父提出要跟來上海,來看看七瑞。
一進(jìn)門薛三爺就逗著外孫喜不自勝,曉玉也乖巧,只要一逗他,他就咧著嘴笑,那圓嘟嘟的臉蛋,粉雕玉琢般的膚色,一雙小手好像一個雪白的饅頭。薛三爺?shù)男木拖翊宏栂碌姆e雪,暖呼呼地融化啦……他和宋姨太兩個人搶著抱他,逗他。
沒多一會兒,薛美秋則催著父母把曉玉交給齊媽,迫不及待帶著父親和母親去看了自家的新房。
這房子和院落原本就不錯,再加上心靈手巧的薛美秋一布置,更加大氣而雅致。院內(nèi)新栽了兩棵桂花,后院則栽了數(shù)枝玉蘭。屋內(nèi)剛粉刷一新,添置的家具素雅大方。
逛了一大圈,薛三爺問:“秋兒,這房子花了不少銀兩吧?”
薛美秋道:“前陣子凱風(fēng)收了別人的一家賭場,盛伯伯說這房子只是零頭?!?p> “收了別人的賭場?這可不是一件小事,花了多少錢啊,買了什么人的賭場???”
薛美秋說:“不是買的,是賭骰子贏來的。沒有花錢。”
薛三爺又問:“在上海灘輸了一家賭場,這可不是一件小事,難道輸家就這樣算啦?”
薛美秋說:“我只知道他們?nèi)耸潜狈絹淼?,在上海灘沒有什么背景。
——至于其他的事,凱風(fēng)沒說,我也就沒問。”
薛三爺說:“秋兒,這就對了,有些事男人不說,女人就少問。
——那,這事兒多久了,這事兒之后有聽到輸家的消息嗎?”
薛美秋說“約莫快兩個月了,盛伯伯和凱風(fēng)肯定會打聽的,但是沒聽說什么消息?!?p> 薛三爺略作沉吟道:“嗯,相信葆霖兄一定有周全的安排。
——那,這房子的事你們也要推辭的。”
薛美秋說:“怎么沒推啊,盛伯母說凱風(fēng)在上海灘的地位與剛來之時不同了,房子也要匹配才行。還說,家里人口越來越多,也該換大房子了?!?p> 薛三爺說:“那你們現(xiàn)在也不應(yīng)住這么大的房子。”
宋姨太連忙說:“好了,好了,別怪孩子們了。
——你一推再推也不好,反而顯得跟盛先生見外。”
薛美秋忙說:“嗯,盛伯母差點(diǎn)就生氣了?!?p> 薛三爺一聽,便說道:“罷了?!?p> 當(dāng)晚,薛三爺和宋姨太,以及南凱風(fēng)和薛美秋一行四人應(yīng)邀去盛家花園做客。
盛葆霖親自來到門口迎接,見到薛三爺進(jìn)門了,上前兩步一拱手,道:“哎呀,三弟,終于把你盼來了?!?p> 薛三爺也拱手道:“葆霖兄,別來無恙。
——哎,說起來也早就該來看您了,俗人忙俗事啊……”
站在一旁的唐彩屏道:“歡迎三弟一家!
——不過我知道,三弟和弟妹這次可不是來看我和葆霖的,是來看您的大外孫子!”
所有人都笑起來了,氣氛非常歡樂。
席間,盛葆霖和薛三爺似有說不完的話,不但回憶了前兩次在杭州、上海的往事,還聊了許多新的話題。
微醺繚繞,薛三爺舉杯道:“葆霖兄,我的女兒女婿都虧您的關(guān)照,才在這上海灘站穩(wěn)了腳跟,薛三大恩不言謝,我干了這杯。”
盛葆霖也干了一杯,道:“三弟啊,你真是好福氣,有這么乖巧的女兒,這么能干的女婿,這等福氣,我盛葆霖羨慕不來啊。
——你千萬別謝我,你的女婿是人杰,他的能力和學(xué)識、頭腦,沒有我盛葆霖,他也能在上海闖出一番天地,至多是早一點(diǎn)、晚一點(diǎn)而已。”
薛三爺?shù)溃骸拜崃匦诌^譽(yù)了,凱風(fēng)年紀(jì)輕,一切多虧葆霖兄提攜、照料。
——凱風(fēng),給你盛伯伯倒酒?!?p> 盛葆霖立馬抬手,示意南凱風(fēng)坐下。
盛葆霖道:“三弟,我們一家人不講兩家話。你說,我這把年紀(jì)了,膝下又沒有一男半女,凱風(fēng)的品性我們都了解的,他重情重義,我今天這樣對他,將來我不會吃虧的?!?p> 薛三爺卻想起了南懷德,不住點(diǎn)頭,動情道:“是,這是個重情義的孩子?!?p> 眾人又聊起了南凱風(fēng)和薛美秋在上海近一年的事情,十分暢快。
這天是正月十九,是南曉玉的百日宴,是南家慶祝添丁之喜的大事。一大早,洗漱吃完早飯后,宋姨太和薛美秋就給南曉玉換上了一身大紅色棉襖,又給他戴上了金燦燦的長命鎖,金手鐲,十分喜慶而可愛。午飯后,三輩五口人一起去南京路的寶記照相館,拍了一組照片,好不快活。
午后,齊媽帶著南曉玉去睡了一會兒,薛美秋和南凱風(fēng)則陪著薛三爺和宋姨太聊天。
徐七瑞也帶著王沛生,在自己房中說話。
王沛生道:“七兒,你小子現(xiàn)在是過上好日子嘍,每天在達(dá)運(yùn)賭場數(shù)銀子都來不及。
——這上海灘,你盡可快活吧,吃香的,喝辣的,還有歌舞廳。”
徐七瑞笑笑說:“沛生哥,還真不是你說的那樣,在外面我要保護(hù)姑爺,要把賭場看好?;丶液筮€要看家護(hù)院,每天事情也很多。
——你說的歌舞廳,我還一次都沒去過吶?!?p> 王沛生道:“你傻啊,十里洋場上海灘,我在杭州就聽人說了,這兒是啥?——是東方巴黎。
——法國的巴黎知道嗎,就是洋人地界上最好的地方?!?p> 徐七瑞搖了搖頭。
王沛生拍了拍徐七瑞的肩膀,說:“這樣吧,七兒,你去跟師父和姑爺說,讓我留在上海陪你。
——這樣,你沒有這么累;二來,我也帶你見見世面、找個媳婦。
——人吶,你想想就算主家再好,也得為自己打算?!?p> 徐七瑞想了一會兒說:“沛生哥,你想留在上海,你得自己去說,我不好幫你去講。
——還有,我得事情還真不用我為自己打算。小姐都替我打算好了。
——小姐說,她看出來了我中意小月,她說我和小月年紀(jì)都還輕,讓我平時多關(guān)心小月,等忙過今年,家搬了,來年小月也十八了,她幫我去問?!?p> “唷,原來有美人兒在身邊吶,小姐還親自給你做媒。
——難怪你不去歌舞廳?!蓖跖嫔煲黄?。
王沛生又繼續(xù)說道:“我就說師父不喜歡我,什么好事兒都派給你,什么壞事兒都怪我。”
徐七瑞道:“這是小姐跟我說的,你怎么又怪師父。
——你還在想謝公子的事兒?。俊?p> 王沛生回答:“我心里一直也不好受,不提了,敗興!”
徐七瑞道:“師父對你我都是恩重如山的,你別這樣想,你看這次師父不是帶你來上海了嗎?”
王沛生不情不愿地點(diǎn)點(diǎn)頭,隨后兩人各自聊起分別一年間發(fā)生的事來。
晚間檔,南凱風(fēng)早就包下了整個杏花樓,一則體面,二則沒有雜人也更安全。
雖然心里一直惦記著安全,但是,南凱風(fēng)內(nèi)松外緊。當(dāng)天南凱風(fēng)一身灰色大衣,內(nèi)穿西服,一副洋派,穩(wěn)重而不失風(fēng)流之氣。薛美秋則一身淺紫色毛料大衣,溫婉柔美,遠(yuǎn)遠(yuǎn)地,就會被她暈著的母性光芒和幸福感炫到。她看南凱風(fēng)的眼神讓男人們非常羨慕南凱風(fēng),而她的嬌媚幸福和身邊這個倜儻俊美的丈夫,卻讓女人們嫉妒。
整個杏花樓燈火通明,賓客如云,除了盛葆霖夫婦和一眾生意上的客人以外,林岳東來了,見到師父格外親切。
玉春小姐和韓宗華也來了,玉春是個堅(jiān)強(qiáng)而理性的女人,在經(jīng)歷了身心雙重折磨和痛苦后,她以出人意料的速度很快恢復(fù)了冷靜,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經(jīng)不可能再登臺了。她知道自己的收入會銳減,但是韓宗華較之以前給了她更多的關(guān)愛和體貼,讓她慶幸自己嫁對了人,而韓宗華工作努力、踏實(shí),最近也升了職、加了薪,家庭生活雖不富裕,但也能過得去。此時的玉春看上去比在戲臺上的時候豐潤了一些,面相也更平和、淡然了,她微笑著與眾人打招呼,不卑也不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