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陶的也怪道:“大哥,你剛才還說我們兄弟幾人除了睡覺上茅房,從來沒有分開過,你又幾時偷偷摸摸認識了這個美貌的小姑娘?”
魯雨田臉一紅,呸了一口道:“什么偷偷摸摸?咱們是正大光明地見過,你我也是見過的,和王大叔一起。”魯雨田口吻微微嗔怒,心中卻是歡喜,那陶姓漢子無意中夸贊自己是“美貌的小姑娘”,言出于心,任是哪一個懵懂少女也都樂聞的。
姓王的聽面前這位姑娘說一起見過自己和二弟,搓捻著頦下短須來回踱步,沉思了好一大陣子才站定,模棱兩端地說道:“你好像是那個女孩子!”
姓陶的看大哥平生少有地陷入苦想,以為他會有令人耳目一新的高見,不敢稍有打攪,終于聽到他的高見不過是說魯雨田是“那個女孩子”,大失所望,氣餒地說道:“虧我把你當做夜明珠,原來大哥你到底還是個螢火蟲。”
姓王的擺擺手道:“不是不是,我是說她是我們見過的一個女孩子,樣子雖然記不起來了,她的聲音卻是有幾分耳熟。”
姓陶的道:“大哥此話有理?!庇謱︳斢晏镎f道:“你再說一句話,我們再好好聽聽,我們也不想冤枉好人?!?p> 魯雨田笑道:“陶二叔此話有理?!?p> 姓陶的一愣,過了片刻才醒悟過來,指著魯雨田大聲叫到:“你說的是我說的話?!?p> 王、陶二人幾乎同時撫掌大笑道:“哈哈,你就是樹林中那個娘娘腔?!?p> 魯雨田又道:“我本來就是女的,當然就是娘娘腔了,難不成說話腔調和你們一樣?真是那樣的話可就糟糕透頂。”
二人也笑道:“是,是?!?p> 姓王的問道:“你怎會跑到這里來了?”
魯雨田道:“我和你在樹林中分別后便去了鉛山城里,無意中得知我要找尋的辛先生已經故去了,心中不忍,便登山排解煩悶,不巧走到這里?!?p> 王、陶二人聽魯雨田再次提到“辛先生”,知道她所說的就是少主在外人面前有意回避的辛棄疾,都犯了疑忌。魯雨田看這二人臉色,已經十足認定王、陶與那少主必定與辛棄疾有所關聯(lián),說不定大有來頭。
姓王的道:“你來找辛先生是來學寫詩歌的?”
魯雨田沉吟了一時,搖搖頭說:“我來找辛先生確實與他的詩歌有關,但我不是來拜師的。這其中自然有個緣故,只不過不足為局外人道?!?p> 王、陶二人再傻,也能聽出這“局外人”意之所指。三人一時都尷尬地站著,面面相覷,不知道如何接話。過了一會兒,魯雨田恢復俏皮臉色問道:“我方才聽見你們說你們有兄弟四人,合稱叫作‘文房四寶’,這么說你們都算得上是鴻儒了?”
姓王的反問道:“什么叫鴻儒?”
魯雨田道:“鴻儒就是懂得很多學問的人?!?p> 姓王的臉一紅道:“我們沒有一個算得上?!?p> 姓陶的快人快語,大大方方地說道:“我們的確有兄弟四個,都是主公幾十年前收養(yǎng)的乞兒,主公待我們不薄,不但給我們吃穿,還教我們武功,這些我們都樂意,不過叫我們讀書識字嘛,實在是勉為其難。主公為了督促我們,日常他自己讀書寫字的時候便有意讓我們在一旁伺候,大哥研磨,我洗筆,三弟鎮(zhèn)紙,四弟洗硯,久而久之我們就順理成章地成了‘文房四寶’啦?!?p> 魯雨田“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姓陶的說道:“姑娘你可不要嘲笑我們,我們幾人都是老粗,舞文弄墨這些事全然是老天用來捉弄我們這些粗人的。”
魯雨田止住笑意,道:“我不是笑話你們,只是聽陶二叔說得有趣,才忍不住笑了。不過除了四寶的雅號,你們名諱不知道怎樣稱呼?”
陶二寶道:“你先說你叫什么名字?!?p> 魯雨田腦中快速思索一下,覺得告訴他們自己的真名無妨,便道:“我叫魯雨田,該你們說啦,總是大寶小寶的稱呼,既不方便也不恭敬?!?p> 陶二寶道:“我們四個人的名字都是主公取的,大寶大哥叫王家竹,我是老二,叫作陶家柳,三寶三弟叫作謝家池,四寶四弟叫作葛家溪?!?p> 魯雨田道:“四位大叔的真名倒真的雅致得多了?!?p> 王家竹對魯雨田插口道:“我和二弟有些話要交代,你且等一等再說。”
魯雨田道:“請便。”
王家竹把陶家柳扽在一邊附耳低聲說道:“我看這小姑娘沒有什么妨害之處,不如你去向主公報告一聲,看看能不能暫且把她帶到莊里再說?!?p> 陶家柳道:“此話有理?!闭泻粢膊挥媒o魯雨田打一聲,又如同大鳥一般飛落足下山崖。足足過了一頓飯的工夫,崖下才再次傳來陶家柳的聲音:“好了?!?p> 王家竹一抱拳道:“魯姑娘,得罪了?!?p> 魯雨田莫名其妙,還不待醒悟這王家竹口中所說的“得罪”是什么意思,卻見他伸手在崖壁旁邊扯下一條藤蔓,一甩手,藤蔓如同一條綠色大蛇般向自己卷來。魯雨田毫無防備,嚇得大聲驚叫,只覺腰間一緊,早被那綠藤纏得死死的。
王家竹用藤條將她捆住向洞外方向再是一甩,魯雨田身不由己向外竄出,全身剛超過洞口又急速向山崖下方墜去,騰云駕霧一般。
魯雨田以為禍生足底,嚇得花容失色,幾乎要暈厥過去,正在想此番休矣之時,身下懸崖邊又探出一條綠蟒將她的蠻腰纏住,忽然之間只覺腰身再次一緊,全身卻倒轉反縮回去,穩(wěn)穩(wěn)地站在一條羊腸山路上,腳下還未生根,王家竹也已經落在自己身旁。
魯雨田驚魂未定,芳心顫動不已,約莫過了半盞茶的工夫才定住三魂七魄,左右一瞧,王家竹、陶家柳二人正笑嘻嘻地站在邊上,而自己所處的一側是峭壁,當是剛才山洞的外壁,另一邊卻既不是懸崖也不是深淵,而是平整得多的一處坡地,起伏不大的山坡上花草茂盛,香氣熏人,別是一番天地。
魯雨田暗暗驚奇,這地方如果沒有熟人引導,哪里會知道還有這樣的景象,世外桃源也不外如此。
陶家柳催促道:“眼見就要天黑了,咱們趕緊回莊吧?!?p> 魯雨田急道:“我的驢兒還在山下栓著呢?!?p> 王家竹道:“不打緊,隨它去吧,改天賠你一匹駿馬就是了?!?p> 魯雨田不再爭辯,前面由王、陶二人領路,自己亦步亦趨地跟隨著。山路曲曲折折地走出大約二三里,魯雨田看見一座山莊依山而建,也不知里面多大,莊門上面有一塊匾額,上面寫著“鵝湖”兩個大字,筆力遒勁,似乎與山洞里“西北望射天狼”六個大字出自同一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