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亦遠定了定神又道:“適才你說你舅父陸成江勾結金兵害了你全家,有什么證據沒有?”
魯雨田道:“陸成江雖然并未直接露面,但我無意間聽那些金兵曾說有個宋人通風報信,才使得我父親招致禍患?!?p> 歸亦遠道:“你父親是誰?那些金兵為何要去殺他?”
魯雨田道:“我父親名諱公后,不過是善制火藥而已,一生與人無爭,也不知怎么就惹上了那些金兵。”
歸亦遠口中念道:“魯公后?魯公后?從未聽過這個名字?!庇值溃骸澳銉H憑金兵說有宋人報信便能推斷是你舅父陸成江所為?”
魯雨田道:“父親與我身居山林,知道此事的除了我們父女之外,便只有陸成江了。”
歸亦遠思索了一下道:“這么說來你疑心是陸成江也不無道理,不過僅憑一家之言便做臆斷也有失公道。以老夫多年對陸老弟的了解,他絕無可能做出這等卑鄙的事來。何況他有什么理由陷害你父親呢?”
魯雨田道:“理由是有的,不過是家事,請恕我今時還不能相告?!?p> 歸亦遠道:“無妨。那后來如何?”
魯雨田道:“后來我便壯著膽子去質詢陸成江,他當然不肯承認,被我用震天雷炸了?!?p> 歸亦遠臉色大變,厲聲道:“他怎么樣了?是死是活?”
魯雨田搖頭道:“我親眼見他當場受了重傷,不過被人救走了,現(xiàn)在是死是活我就不知道了。”
歸亦遠道:“救他的人是誰?”
魯雨田道:“救他的人我沒有見到面,只是聽見聲音?!?p> 歸亦遠哦了一聲,又問道:“這些事與辛先生又有什么關系?”
魯雨田道:“我去找陸成江時,意外在他家密室中發(fā)現(xiàn)了一本辛先生的《九議》,陸成江不學無術,斷然不會有興趣去看什么書籍,因此我以為這其中或許有什么線索,冒打冒撞便來了鉛山,想求得辛先生印證,可惜已成疑案了?!?p> 歸亦遠道:“那本《九議》現(xiàn)在還在你身上么?”
魯雨田暗自忖度,自己雖然大體上對歸亦遠產生信任,不過江湖中之事詭譎多變,實在不是自己能夠預料的,對于《九議》中被蠟淚隱藏的秘密以及此書還在自己身上這兩樣,現(xiàn)在要吐露出來還言之過早,便道:“這本書書我已經翻看過了,只是議論一些政事,我在鉛山城中得知辛先生故去,覺得留下這本書也沒有什么用處,便將它焚燒了。”
歸亦遠聽魯雨田說自己手中的《九議》不過是一本議論國事的書,況且已經被焚毀了,便說道:“那也罷了。”
又道:“無論如何今日是我大半年來最快活的一天,至于尚有什么疑案,以后再明斷。丘兒,你去叫人給這位魯姑娘打掃一間干凈臥室,讓她洗洗灰塵。另外你下去通知伙房,今晚犒勞犒勞大伙兒。在我的書房也備上一桌好酒好菜,也請你母親來,我要宴請這位魯姑娘?!?p> 歸友丘喜道:“爹爹皺了幾個月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了?!?p> 歸亦遠對魯雨田道:“你就和丘兒一起去吧,免得地方不熟,找不到回房間的路。”魯雨田謝了,和歸友丘并肩出了大廳。
到了掌燈時分,莊中四處燈火次第亮了起來,大廳前的院落中有人點起一堆篝火,火勢熊熊,莊中眾人都飲酒歡唱,哄鬧作樂。
歸友丘來到魯雨田房前叩響木門道:“我爹在書房擺好了宴席,請魯小姐過去淺酌幾杯話事?!濒斢晏镌诜恐袘艘宦?,將歸友丘下午奉父命送來的干凈衣服換上,才開了房門。歸友丘見她身著新裝出來,如同仙子一般,不免多看了幾眼。
魯雨田臉色羞紅道:“走吧!”歸友丘也是臉色一紅,做了個請的姿勢前頭帶路,兩人繞過大廳向后走到歸亦遠的書房。
書房里歸亦遠已經在上首坐了,見歸友丘引著魯雨田進了書房,便起身對她道:“今天晚上乃是個家宴,大家都不用局促,請姑娘隨便坐?!濒斢晏锸┒Y示謝,見餐桌旁只有四只凳子,便在末位的凳子上坐下。
歸亦遠又對歸友丘道:“你去請你娘來。”歸友丘歡天喜地答應一聲,去請母親去了。
須臾,書房門口響起兩人的腳步聲,魯雨田知道是歸夫人及歸友丘來了,連忙推離木凳站起身來,垂手等候。進來的果然是歸友丘和一名中年婦人,婦人淡施粉黛,眉目如柳似杏,顧盼生輝,頭上云鬢松松地挽著,秀發(fā)上簪著的金步搖隨著婦人輕盈的步態(tài)輕輕搖曳,上下衣裳雖然不甚華貴,但渾身透露出一股雍容氣度。
魯雨田知道這美婦自必是歸夫人無疑,便彎身行禮,口中說道:“歸夫人好。”
歸夫人等魯雨田抬起頭看清楚她的形容體態(tài)后,上前握著魯雨田的雙手笑吟吟地說道:“丘兒剛才告訴我說這魯姑娘如同是仙子下凡,我看還要再好看幾分?!濒斢晏镆黄硽w友丘,正好歸友丘也看著自己,二人都覺心慌。
歸夫人牽著魯雨田的手讓她落座,魯雨田推辭一番,仍在剛才的位子上坐了。歸夫人在歸亦遠右首落座,歸友丘則坐在父親左首。
歸亦遠對歸夫人道:“你知道這魯姑娘是誰么?”
歸夫人笑道:“這小美人兒我是頭回見面,怎么能知道是誰,你不要賣關子直說了吧?!?p> 歸亦遠道:“這位魯姑娘便是陸成江賢弟的甥女?!?p> 歸夫人似乎吃了一定,蹙眉問魯雨田道:“此話當真?”
魯雨田聽歸夫人語氣當是也認識自己的舅父,猶豫了一下才道:“我確實是陸成江的甥女,不過……”話未說完卻不知該如何說下去,便住了口。
歸夫人蘭心蕙質,聽魯雨田直言她舅父的名諱便猜出其中必然有些糾葛,也不追問魯雨田下半句。歸亦遠待要還問,歸夫人截住他的話頭又問魯雨田道:“你平日里會喝些酒不?”
歸亦遠雖然不及夫人聰慧,但夫妻多年自然能心領神會她的用意,便絕口不提與陸成江有關的事。
魯雨田答道:“以前逢年過節(jié)的時候抿過幾口,不算是正式喝過?!?p> 歸夫人笑道:“今天晚上這些酒可以喝一些,我平日在山中采摘的一些野果子,有葡萄、五味子等,佐以桂花釀造而成的,沒有什么勁道,反而甜甜的很好入口呢?!闭f罷提壺給四人都斟滿了一杯,自己爽爽快快地喝了。
魯雨田不好拂面,也只好端杯飲用了,這果酒果然甜而不膩,也不生澀辛辣,入喉醇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