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金人被罵得無地自容,一旁兩名漢人更加惶然不知所措。
四寶兄弟聽得痛快,都撫掌大笑道:“少主人說得妙,活活氣死那幫狗奴才?!?p> 那金人氣得渾身發(fā)抖,聲色俱厲地朝坐在路邊石板上的宋人大喊道:“姓向的,你只管一個人逍遙自在,還不幫我殺了這幾個人!”
石板上靜坐的向姓男子聽了金人的喝叫才悠悠站起身來,頷下一部花白胡須,是一位老者。
向姓老者慢騰騰踱至金人跟前,距離他尚有三四步遠近之時,突然揮手掌摑他,那金人心下一駭,急忙向后縱躍,雙腳還未落地左邊臉頰一聲脆響,早結(jié)結(jié)實實挨了一巴掌,五條指印赫然浮現(xiàn)。
金人忍痛呸了一口罵道:“直娘賊!”
“賊”字字音尚未吐清,右邊又有一掌摑來,呼呼夾風,金人一縮頭躲過,腦后卻一陣疼痛襲來,疼得一咧嘴叫道“啊吆”,卻是后腦一綹頭發(fā)被老者揪住。
金人無奈只得將頭揚起,以免頭皮撕裂,這一仰頭臉面全然裸露,再聽一聲脆響,金人右頰又火辣辣挨上一巴掌,指印立時浮現(xiàn),與左邊臉頰的指印正好對應。
金人囂張氣焰頓時滅了九分,再也不敢盛氣凌人,將掌摑之恨壓在心中,愧然立在一邊。
向姓老者語氣娓娓地對那金人道:“我向南冠堂堂猛安,你阿克敦不過是一名謀克而已,以下犯上,口不擇言,該當受罰,今天不過是小懲大誡,以后再是目無尊長便讓你受苦十倍!何日成、何如鉤,你們兄弟二人也是如此!”
那金人心中憤恨難平,臉皮上卻不敢漏出半點不滿,口中發(fā)出嗚嗚的聲響,不去睜眼看人。
被叫作何日成、何如鉤的兩名隨從宋人顯然知曉殷鑒不遠,誠惶誠恐地連連稱是。
歸友丘聽了老者的話生出老大疑惑,這幾人遠道而來已經(jīng)表明奪書目的,以常理而論自然是做得神不知鬼不覺為好,為何這老者卻自報名姓家門?
正在沉吟間,陶家柳笑嘻嘻地對那受辱金人說道:“你這金狗,大大咧咧來到這里想要搶東西,屬于是皮賤,咋咋呼呼胡言亂語屬于是嘴賤,皮賤嘴賤合在一起就是人賤,打個顛倒兮就是賤人,你這賤人……”
陶家柳說得高興,但剛說一半冷不防向南觀身形晃動,游魂一般欺身逼近。陶家柳適才已經(jīng)見識過向南觀的武功造詣,自忖最多與那金人打個平手,若是與向南觀相比而論,遠較為遜。
陶家柳見向南觀迅疾如鬼魅般一掌襲來,顧不上把話說完,手中銀筆光芒一閃,筆端刺向向南觀掌心勞宮穴。
向南觀并不撤回手掌,掌心上翻讓過筆尖,五指去戳陶家柳腋下。
陶家柳急忙將筆端下垂,想要敲打向南觀手腕與掌根部小天心。
王家竹等人深知陶家柳不是向南觀對手,急得在一旁直跺腳。文房四寶兄弟素來以義氣為重,與人毆斗多是單打獨斗,深以施加援手為恥,因此大家雖然都是心急如焚但誰也不上前助拳。
陶家柳與向南觀只過了五六招便已顯疲態(tài),腳下跌跌撞撞,手中銀筆左支右絀,勉強維持局面。
向南觀笑道:“你累了么?下場歇息歇息吧!”揮手斜劈陶家柳肩頭。
陶家柳臉色脹紅,想要罵幾句,但在激斗之中真氣竟然不能吐納自如,無法一心二用,只得將銀筆上撩去擋向南冠手臂。哪知向南冠手法迅捷超乎,陶家柳銀筆剛揮半途,向南觀掌風已經(jīng)掠至脖頸,陶家柳只覺頸部被掌風刮得隱隱刺疼,已知掌斫之厄無可避免,只得生生承受。
向南觀掌緣如刀,若是落在陶家柳肩上,陶家柳必死無疑,但等掌側(cè)剛及衣衫,向南觀卻側(cè)掌改為平掌呼呼拍下。
此招變化在千鈞之一發(fā)之際,既快且險,掌心只在陶家柳鎖骨后方一按,看似隨意而為,陶家柳卻登時支持不住,噗通一聲摔跌在地上。
陶家柳本已知自己的武功與向南觀相差甚遠,輸在他的手中不算出丑顯眼,心中反倒對向南觀生出幾分折服之感,只可恨他分明是個漢人,卻聽受金人任意驅(qū)使,口中叫道:“你的武功比老子強上百倍,可惜,嘿嘿……”
王家竹等人見向南觀適才手下變招,此時更不乘勝追擊,心知他對陶家柳手下留情,口中雖然不好言明,但心下都對向南觀產(chǎn)生些許感激。王家竹將陶家柳攙扶起來,退到本方一側(cè)。
向南觀問陶家柳道:“你說‘可惜’是何意?”
陶家柳朗聲道:“你的武功比老……我強上百倍,我輸?shù)眯姆诜?。可惜你做人嘛,可就差得遠了,拍馬也趕不上我。”
向南觀道:“哦?說來聽聽,我倒想知道我如何拍馬也趕不上你。”
陶家柳得意洋洋地道:“我雖然武功低微,但還知道廉恥兩個字,自問作為一名漢人,從未做過出賣祖宗的事情來。你是一名漢人,卻反而幫著金狗來打咱們漢人,想要搶咱們漢人的東西,于公這是不忠,在私這是不義,不忠不義那可不就是做人差得遠啦?幸虧我在這方面不虧不欠,算是對得起先人?!?p> 向南觀笑語盈盈地道:“你說得一點也不錯?!?p> 陶家柳見自己一席話竟然得到向南觀的肯定,以為他頗有回心轉(zhuǎn)意之念,將信將疑卻又欣喜不已,反問道:“你果真同意我的說法么?”
向南觀點頭道:“你的話很通情理,我為何不信?”
陶家柳爛漫無邪,撫掌大笑道:“向先生還不錯,這就要拍馬追上我啦?!蓖跫抑瘛⒅x家池與葛家溪三人都覺的二寶居然能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也都歡快不已,唯獨歸友丘與魯雨天二人看出向南觀似真似假,難以捉摸,因而仍舊肅立,謹防有變。
王家竹摟著陶家柳的肩膀贊嘆道:“二弟,你向來是咱們兄弟四人中嘴巴最厲害的,今次說服向南觀,記你奇功一件哪。”
王、陶二人正在互相捧戴,眼前突然人影一晃,二人情知不妙,但因先前失了提防之心,尚不待應對,都只能覺得腦后啞門穴一緊,幾乎同時臍窩正中神闕穴一麻,渾身一軟同時仰面跌倒。
歸友丘臉色蒼白,自己謹慎戒備之下,仍不能阻止向南觀猝然發(fā)難,足見此人絕非自己所能抵擋。歸友丘躍至王、陶二人跟前忙施推拿,只是內(nèi)力遠在向南觀之下,無法解穴。
幸賴向南觀似乎無意取二人性命,王、陶二人神志清醒,只是真氣運行不暢,筋骨酥軟不能直身起立行走,唇吻翕辟卻不能吐出只言片語。
謝家池與葛家溪見向南觀毫無征兆之下一招偷襲得手,心中大急,分將兵器緊握手中,橫站在王家竹與陶家柳身前圍護,對著向南冠怒目相視,破口大罵道:“果然是與金狗一樣的秉性,陰險狡詐,趁人不備算什么英雄好漢?”
二人先前見向南冠對二寶手下留情,尚且對他心生欽佩,陡然間向南冠趁人松懈點倒王、陶兩位哥哥,不禁氣塞胸臆,再也不顧什么個人道義,決心圍而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