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鋒的速度很快，但三號城內(nèi)有嚴(yán)格的限速，所以也跑了有一會兒。
張彬本來想等兩個人出來，但陳夕覺得可能要談一段時間，就讓張彬先回去。
面對那個半年沒有進過的家門，陳夕有一點緊張。
砰砰。
他敲門的動作有些猶豫。
門開了，一個健壯的中年人站在門口斜眼看向陳夕，然后又看看他背后的陳恬，一言未發(fā)。
“爸。”
“誰??？”房間里響起另一個聲音。
“你兩個好孩子來興師問罪了?！标惛笡]有回應(yīng)陳夕，他往后讓出一步，示意兩個孩子進門。
家里的裝飾很簡單，很符合工人家庭的風(fēng)格。
陳恬習(xí)慣性的坐在了黃色的沙發(fā)上，而陳夕則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
“爸，很久不見，你們還好吧?！?p> “不關(guān)你的事?！?p> 陳夕的臉上有些不自然，其實從陳夕記事開始，或者說陳恬出生以后，父母對他的態(tài)度就一直很差。
曾經(jīng)他也對這種態(tài)度習(xí)以為常，但因為自己在外生活這么長時間，對這樣的冷漠還是陌生了很多。
本來想好的寒暄的話，對自己最近生活的描述都噎了回去。
“陳恬來找我了，說你們矛盾挺大的?！标愊χ苯诱f了正題。
“關(guān)乎我女兒生死的事，不能小?！?p> “嗯，但……”陳夕看了看陳恬，她甚至不敢抬頭。
“但，爸，妹妹的事，我覺得還是要尊重她的意見?！?p> “尊重她的意見？”
“你的意見我們尊重了，結(jié)果你去學(xué)什么歷史，學(xué)出來能干什么？寫書給人擦屁股么？”陳父的語氣不怎么著急，把這樣侮辱人的話說的像是念書一般。
陳夕倒是也見怪不怪，陳父一直就是這樣，他年輕時當(dāng)過軍醫(yī)，見過的死人可能比陳夕見過的活人還多，說話做事也比別人淡定太多，甚至可能會顯得有些神經(jīng)質(zhì)。
“去參加回滾計劃，比學(xué)歷史肯定是有前途的。”
“學(xué)歷史頂多是廢物，去山上，恐怕就是去送命的?！?p> 陳父所說的山上，也就是一般人所說的世界之巔，這是在政府內(nèi)工作的人對回滾計劃學(xué)會的昵稱。
“現(xiàn)在工程師也很危險，爸，我這段時間做的這幾個任務(wù)，幾乎沒有不拼命的。”
“這個世界上誰都在拼命，小夕，世界末日了。”
“您說的拼命，可能跟我說的拼命不是一回事。”陳夕的語氣里帶著慍怒，他接著說道：“我參加的這幾次任務(wù)，基本都死掉了一半以上的工程師，而完成任務(wù)得到的回報可能連一輛汽車的輪胎都買不起，您知道嗎？你愿意讓自己的女兒將來去把腦袋像這樣別在腰帶上討生活嗎？“
“而去回滾學(xué)院，至少是去學(xué)習(xí)，將來從事科研……”
聽了這話，陳父的眼睛睜大了一點，他接著說道：“我對回滾計劃的了解比你深的多，曾經(jīng)聯(lián)合政府對回滾計劃是有希望的，但他們的試驗一次一次的失敗，出了太多死人的事故。”
“爸……”陳恬好像無比震驚，她喃喃道：“為什么不跟我說這些？”
陳父意識到自己好像說的過多了，他看了一眼陳恬說：“你還小?！?p> “什么實驗？”陳夕問道。
陳父嘆氣道：“你沒必要知道，現(xiàn)在他們失敗了，整個學(xué)會已經(jīng)像一潭死水，除了教育出一些想要控制太陽的瘋子以外，什么都做不了?！?p> “聯(lián)合政府和那些高等人已經(jīng)對他們失望了，月球基地發(fā)射計劃已經(jīng)在實施中了，現(xiàn)在還想跟地球派的人有瓜葛的，跟幾十年前逃離地表時愿意留在地下城里的那些野蠻人毫無區(qū)別，這些人要么被留在地球上餓死，要么被自己的實驗害死，沒有區(qū)別。”
陳夕聽完，坐在椅子上久久無語，他不知道回滾計劃已經(jīng)失敗，還以為對聯(lián)合政府來說那依然是一張未用的底牌。
“這些話不要出去說，大部分是嚴(yán)格保密的信息，政府還是希望當(dāng)下能夠平衡兩派的意見的?！?p> “爸，你為什么知道的這么多？”
正在整理房間的陳母接話道：“你爸曾經(jīng)參與過營救一批回滾計劃科學(xué)家的任務(wù)，得有十多年了吧?！?p> “我怎么不知道？”陳夕挺起腰來。
陳父轉(zhuǎn)身示意讓自己的妻子不要再說了，一邊答道：“你那時候還小，什么都不懂?！?p> 陳夕嘆了口氣，旁邊的陳恬已經(jīng)聽的一愣一愣的，已經(jīng)被嚇到了。
“對了……爸，我報名煉獄行者部隊的選拔考試了?！标愊Φ恼Z氣和聲調(diào)都降了好幾個檔，這句話更像是想為了安慰父親而說的。
“煉獄行者？你這兩年究竟在干什么啊……”
“干工程師，掙錢交國立軍事學(xué)院的學(xué)費?！?p> “兩年業(yè)余時間的訓(xùn)練，你有多大把握能考上？”
“不知道?！?p> “哼。”陳父搖搖頭。
這一下子，大家落入了很多家庭都很熟悉的沉寂，唯一的聲音是媽媽整理房間的動靜。
“陳恬，要不你再考慮考慮吧?！标愊Υ蚱屏藢擂巍?p> “哥……”陳恬似乎也有些語塞：“爸，媽，那我們先走了……”
“陳恬，經(jīng)?；貋砜纯窗謰專焚M我給你報銷。”陳母補充道。
陳夕。”陳父把陳夕叫住，陳夕回頭的時候，眼里滿是期待。
然而陳父沒有讓他多回家看看，而是說：“干工程師的時候注意點，別弄破了隔熱服把自己燙死，明白了嗎？”
“明白了爸，我很小心的?！标愊ψ焐洗饝?yīng)著，腦子里全是昨天被甩下飛機以后，裸著身子在巖面上狂奔的場面。
到了樓下，陳夕停下來說：“對不起，我覺得，可能咱們想的還是太少了?！?p> “沒事，哥?！标愄竦故呛芸吹拈_的樣子，她說：“雖然爸說的那些我沒想到，但這個結(jié)果我是預(yù)料到的了，實在不行我就偷溜去世界之巔，哥愿不愿意陪我？”
陳夕一猶豫，還真的差點答應(yīng)下來，但最終還是沒開口。
陳恬笑著說：“不愿意也沒關(guān)系，哥已經(jīng)準(zhǔn)備考軍隊了吧，肯定沒空陪我去了?！?p> “嗯?！标愊?yīng)道：“你可別真的自己去，這里離那邊四千公里，一路上什么奇奇怪怪的東西都有，你自己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肯定不可能活著到地方的?！?p> “我知道，我開玩笑的，剛才爸對你態(tài)度挺差的，我聽著都難受?！?p> “你哥習(xí)慣了?！标愊ξ⑿Φ溃骸皬男〔痪瓦@樣么，我倒是挺奇怪，你這次為什么想起來去找我的？”
陳恬似乎有什么話想說，但想了一會兒還是咽了下去，又說：“我覺得你是個大人了吧，爸可能會重視你的意見，沒想到他還是那樣。”
陳夕瞇了瞇眼問道：“有其他原因吧。”
“行吧，很久沒見你了，想去看看你?！?p> “我也挺想你的?！标愊γ嗣妹玫念^發(fā)說：“以后想辦法去政府部門工作吧，不要去干工程師。父親很久沒出過城了，他肯定不知道外面的情況，你這么聰明，成績又好，將來考公職不成問題?！?p> “你要是爭氣上了空間站，你爸媽，還有我都會驕傲的，也會放心你的安全?！?p> “嗯，我知道?！标愄顸c了點頭。
兩人聊聊小時候一些瑣事，還破除了一些小誤會。嘻嘻哈哈的，時間很快過去，陳恬不得不回去了。
看著陳恬走遠，陳夕回想到剛才家里的一幕幕，有些后悔回來這一趟，其實他來之前也抱著與陳恬一樣的期待，離開的時候也帶著與陳恬一樣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