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何不會編草鞋?”魏銘看崔稚一眼,問了回去。
“我怎么可能會這種老手藝?都快成非物質文化遺產了?!?p> 崔稚看著魏銘細瘦如竹節(jié)的手指靈活翻動,幾下編了一條繩帶出來。
他手下編著,嘴上仍問,“什么是非物質文化遺產?你今天說了很多奇怪的話?!?p> 崔稚坐到石臼上,看了他兩眼,“木子,你今天真的開竅了誒!你這么開竅,我都不敢說了。”
魏銘聽她嘴上雖然這么說,仍然是一副逗小孩的嬉笑態(tài)度,道:“我本也不傻?!?p> “哈哈!說這話就是冒傻氣!”她又笑起來,翹了二郎腿將腳上磨得松散的草鞋解下來,“幸虧這腳不嬌氣,不然我可要受罪了?!?p> 魏銘不動聲色,“鞋不嬌氣,你卻嬌氣?!?p> “咦?”崔稚挑眉,“你居然說我?”
“嗯?!?p> 崔稚哼了一聲,“我當然嬌氣了!我從小到大都沒穿過草鞋!”
魏銘聽著簡直不能更困惑,直接問道,“你跑到我家門口那日,就是穿著草鞋?!?p> “那根本不是我呀!”崔稚更直接。
魏銘手下一時忘了編,定定看著他,“那是誰?你又是誰?”
崔稚也看向他,“木子,你今天問題真的很多誒!”
“你先回答?!蔽恒懖蛔屗黹_話題。
“那我要是不說呢?”她要耍賴。
魏銘將手下編了小半的草鞋放下,繼續(xù)看著她。
“咦!你敢威脅我?!”崔稚一臉驚訝,從石臼上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魏銘。
魏銘心道她不會生氣了吧,畢竟自己對付女子的經驗十分匱乏,若是惹怒了她,她堅決不說,或者離了他家,反倒更麻煩了。
只這么一瞬,魏銘心思已經轉了一圈,剛要開口安撫她一句,卻見她呼哧著鼻孔哼了一聲。
“說就說,誰怕誰!不過你要好好編鞋,厚一點,舒服一點!”
魏銘委實怔了一下,她就這么......沒骨氣嗎?就為了一雙鞋?
忍著嘴角抽動,魏銘示意她坐下來,她倒是沒再炸毛,從善如流。
“首先,我跟你說的這事,你就當是聽了個傳說。”她說著一揚下巴,“沒錯,姐就是傳說?!?p> 魏銘點點頭,表示認可,接著又聽她道,“其實也沒什么好說的,不就是穿越嗎?小說看多了,穿越就像是路上撿東西一樣,只是有人撿到的金子,我撿的看起來是狗屎?!?p> 魏銘又聽不懂了,不過這像是關鍵,他問,“何為穿越?”
“穿越就是......嗯,帶著你的記憶,跨越幾百上千年,到另外一個人身上?!彼馈?p> 帶著記憶到另外一個人身上?
“那帶著記憶到自己身上呢?”魏銘忽的問出了口。
崔稚不假思索,“那是重生!”
重生......穿越......
魏銘一下恍惚起來。
崔稚卻像是打開了話匣子,哼哼唧唧說起她從前的事。魏銘不敢過多錯過,認真聽起來。
她嘆著氣說了很多,說她雖然是個孤兒,可還沒衣不蔽體、食不果腹過,收養(yǎng)她的師父師娘都對她極好,師兄們各個疼她,她上過大學,出來卻沒科舉做官,做了個美食主播。
“什么是美食主播?”
崔稚張口要解釋,愣了一下,又擺了手,“跟你解釋不清,反正就是個舌尖上的手藝人!”
魏銘似懂非懂,聽她又唉聲嘆氣說什么事業(yè)剛起步,好不容易在市中心買了套房,結果半夜吃了頓牛肉火鍋,就給罰到這里來了。
“這里怕是連牛肉都不能吃吧?”
魏銘點頭,吃??墒欠缸锏模挥幸赖睦吓2拍苌献?,那肉卻如樹皮般,難以下咽。
她砸吧著嘴又開始嘀嘀咕咕說著人間美味,魏銘卻仍陷在她方才的話里。
她來自如同仙境一般的后世,非是什么妖魔鬼怪、魑魅魍魎。
且看她態(tài)度,穿越、重生似乎不算什么怪事,穿越是老天爺對人的考驗,重生則是老天爺的厚愛。
這么說,老天竟也覺得他上一世活得太過艱辛,所以這一世讓他重新活過嗎?
魏銘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是得重新活過,再不要重蹈覆轍......
崔稚卻沒他想得這般多,正回憶著從前,鼻尖忽的一動,一縷細微的米香毫無意外地被她捕捉到了。
她這才瞧見田氏已經為小乙熬上了米汁,當下正清洗小麥和米糠,為煎餅做準備。
舌頭嬌氣如崔稚,餓了幾天也嬌不起來了,看見糠都是好的,連忙將腳下石臼讓出來,清理一番,朝著田氏道:“姨母,我來搗,你歇著!”
這一聲姨母,田氏著實愣了一下,愣過,又笑起來,嘴角露了梨渦,“好,好!”
*
家家戶戶炊煙裊裊,村北頭單單坐落的老朱婆一家,卻數著米粒過日子。
老朱婆因為通風報信,從趙家得了兩回糧食,村里人分糧,就是不給他們家分,說:“咱們知道的,就這兩回,誰知道之前,你家還有沒有偷拿糧?!”
老朱婆一家分辨也分辨不清,他們一家是真的就拿了這兩次!
老朱婆的大兒媳婦面上不敢跟婆婆頂嘴,轉過頭卻在老朱婆兒子耳邊說壞話,一家人鬧得見面烏雞眼不說,第二日,趙寶建就找上了門來。
“好你個老朱婆,竟敢誆我家!給的糧食少了還是怎么滴?!”
趙功失了糧食,平日里吃慣了公家飯的趙家人,可都不樂意了,讓趙功想法子,不然趙家人不給他充丁,沒得充丁,也就當不了糧長里長。
趙功急得一個頭兩個大,只好安撫眾人,等到朝廷糧食來了,早早去截,甚至說自己拉車去縣里領,這樣糧食很快又到了趙家手里。
好說歹說,趙家人總算是消停下來,趙功父子又掏了自家地窖的米糧,請眾人吃了頓飯,才都送了去。
趙寶建心疼糧食,疼得一夜沒睡好,一早起身,便來老朱婆家尋晦氣。
“你說,到底為何誆人?!說不出來,下回朝廷賑災糧沒你家的!”
老朱婆巴不得說個清楚,趕緊把事情的原委說了出來,還將東財拽過來,“你看這小子,身上還有被村里人打的紅印子嘞!俺們真是不得已!”
東財小心覷了趙寶建一眼,怕他看出來自己身上的傷,其實是自家爹打得。
趙寶建當然看不出來,撇著嘴哼了一聲,“我說呢!原來是郭家做的主,魏木子出的主意!”
老朱婆連連道是,趙寶建又是一笑,然后一揮手,一把拎起了東財。
“但你孫子誆騙我家失了糧食,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