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變動的時局

　　“萊州比咱們青州強(qiáng)得多，人家的米價都掉到八錢以下了！不過這有錢人家也買的差不多了，說是那些糧商要往咱們青州府來，咱們安丘離萊州府近，肯定先到，安丘的糧價也要掉嘍！我哥前些日沒屯買許多糧食，就等這會了！”

　　說話的是個二十來歲都男子，穿著一身素面青布直裰，說著話搖著扇子，頗有幾分文人氣質(zhì)。

　　周圍的人都問他是真是假，崔稚也問魏銘，“你說此人說得，能不能信？”

　　魏銘道能信，“此人姓郝，是個秀才，頗有幾分文采，他家中經(jīng)商，在縣里有些門路。”

　　“咦？”崔稚又看了那人一眼，“是不是郝書商家里的？我看著和郝家大爺長得有些相像。”

　　“你眼力不錯，他正是郝大老爺?shù)挠椎?，行三，單名一個修字。他既這么說，想來是從其長兄處的到消息，約莫錯不了?！?p>　　崔稚聽魏銘確認(rèn)了一下，簡直不要太高興。

　　萊州的米飽和了，都要流動到安丘來了，那盛家還去什么萊州，還不老老實實地在這跟她交易？

　　這一大清早的，就跟吃了顆定心丸似得。

　　她這邊正高興，另一桌一個人搖頭笑，“郝三爺，單看萊州是這么回事，只我前日剛從南邊過來，倒是徐州府拖延，不愿給咱們調(diào)糧，也是真的！”

　　山東請求朝廷賑災(zāi)，調(diào)的是臨清倉、濟(jì)南倉和南邊徐州倉里的糧食，現(xiàn)下若真是徐州不肯調(diào)糧，一味拖延，臨、濟(jì)二倉的糧食去年便調(diào)過一次，今次哪里夠用？

　　這樣一來，糧價說不定不降反升。

　　半個大堂里的人都驚訝，郝修更是問道，“徐州倉還敢不聽朝廷調(diào)遣？”

　　和方才說話人一桌的上了年紀(jì)的人，捋了捋胡子，“徐州那等地界，三五年就要受洪災(zāi)，這有兩年太平了，不定明年又要受洪，怎么敢說調(diào)就調(diào)？朝廷可是讓他們發(fā)麥兩萬石過來，他們自然要同朝廷討價還價。”

　　方才剛從南邊來的人，也道：“這一來二去，糧食到了安丘，不知何年何月了?！?p>　　崔稚聽了這話，趕忙去拉魏銘的袖子，“是這么回事不？”

　　魏銘前后回想了一下，“上一世確實前后發(fā)了兩次糧，我當(dāng)時不曉事，現(xiàn)下看來，應(yīng)該是先發(fā)了臨、濟(jì)二倉的糧應(yīng)急，后近冬了，才又發(fā)了一次，前后差了好些時日?！?p>　　崔稚看魏銘表情，曉得不僅是發(fā)晚了糧食這么簡單，恐怕又餓死凍死了不少人。

　　如今才六月，便傳出這等消息，看樣是錯不了了。

　　崔稚聽著一群老少爺們說起洪災(zāi)，說溺死人口不計其數(shù)，房屋牲畜全部沖跑，突然覺得不寒而栗，她攥緊魏銘的袖子，“咱們不會也發(fā)大水吧？是不是黃河泛濫??？”

　　魏銘奇怪地看她一眼，“安丘洪災(zāi)不盛，黃河常泛濫，沖垮的是下游徐、淮等地，與安丘干系不大?！?p>　　這可把崔稚說暈了，黃河不是從山東入海的嗎？她很擔(dān)心自己這邊好不容易破了饑荒的局，再來一個洪水，把一切化為烏有，豈不是慘了？她再是穿越的，也不能攬住黃河泛濫的腳步吧？

　　她問魏銘，魏銘卻道：“黃河自山東入海，早是北宋年間之事，現(xiàn)已改道幾百年，一時不會再改回來?！?p>　　崔稚琢磨著這話，魏銘看了她一眼，“難道后世又改道山東入海了？”

　　這次崔稚明白過來，黃河前后改道不少次，但是幸運的是，暫時挨不著她！

　　要不然，辛辛苦苦攢出來的家業(yè)，被黃河一沖，可不全完了？

　　她定下心來，但見魏銘還在唏噓黃河無窮的破壞力，一時也不知道說什么。

　　制度和生產(chǎn)力都不行，所謂黃河治理，也是治標(biāo)不治本。

　　只是徐州未雨綢繆，糧食不肯往山東調(diào)，安丘的糧價就算有萊州的糧商過來，怕是也掉不下去。

　　所以當(dāng)務(wù)之急，趕緊把和盛家的生意完成。她在老百姓那邊可是說按九錢一斗的，要是漲了價，她可要虧死了！

　　這樣想便再坐不住，把茶水喝凈，拉著魏銘直奔盛家去了。

　　*

　　盛家早就坐不住了。

　　盛齊明一早就到門口轉(zhuǎn)，反復(fù)問人，崔七爺?shù)娜藖砹藳]有，聽著看門的二恒說沒來，又奔到盛齊賢屋里來回踱步。

　　“哥，你說這崔七爺?shù)降资莻€什么路數(shù)？陶家說根本沒聽說過此人，隔壁縣里也沒有能對的上的？這都兩日了，還不上門，是怎么回事？”

　　他都沉不住氣了，盛齊賢更是心里打鼓兩天了，他現(xiàn)在最怕這崔七爺，是本地糧商聯(lián)合哪一級的衙門，偷偷過來摸底釣魚的！

　　他們沒錢沒勢，從揚州一路過來，要是栽了，誰來撈他們？

　　盛齊賢有些怕，道：“不管崔家人來不來，咱們做這生意都得謹(jǐn)慎點，我看管事說得不是沒道理，唉......”

　　盛齊明聽他這么說，又趕緊道“不至于”，“那崔家小仆不也說了嗎？咱們和他們家是以鹽易米，又不走錢，挨不著吧？我就是覺得這崔七爺總不派人來，還想耽擱到什么時候？”

　　這個問題，盛齊賢也回答不了，但小廝跑來傳話，“大爺、二爺，崔七爺家的小仆來了！”

　　“哎呦！可來了！”

　　兩兄弟皆精神一震，連忙讓人把兩個小仆請進(jìn)來，如同對待大管事一般。

　　這待遇，崔稚和魏銘還沒進(jìn)門就察覺到了。

　　兩人互看一眼，進(jìn)了屋子。

　　盛齊明性子急些，甫一盼來了人，直接就問：“怎么樣？七爺怎么說？咱們的糧食都是上好的揚州米，七爺想要新米也是有的！七爺錯過了這村，可沒有這個店了！”

　　他這一急，談生意就落了下成了，崔稚見盛齊賢對著弟弟皺眉，暗笑不已，開口道：“盛家大爺二爺容稟，我們七爺看了盛家的糧食，直接就留下了，說這生意，是一定要跟盛家做的?！?p>　　魏銘不禁看她一眼。

　　她說這話真不害臊，其實就是魏家沒糧食招待溫家做活的人，又是她嘴饞，先把人家米吃了，這會又說成了崔七爺看重盛家的糧食，留下來不還了。

　　盛家兄弟自然是聽不出來緣由，盛齊明面露喜色，剛要正經(jīng)談起來，倒是盛齊賢開了口。

　　“盛家在安丘也耽擱了不少時日，萊州那邊還要去一趟，七爺要交易，不如等我兄弟從萊州回來?！?p>　　他這么一說，別說崔稚沒想到，連盛齊明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還不趕緊同崔家談下來生意，怎么反而要把人家晾在一旁？

　　盛齊賢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盛齊明皺著眉頭沒說話。

　　魏銘從旁看著，又見盛管事端了茶水上來，聞言松了口氣，心下有幾分明白。

　　他上前一步，悠悠道：“也好，萊州也來了幾家糧商，我們七爺正也想看上一番?！?p>　　這話說完，本來因為盛齊賢扭轉(zhuǎn)的氣勢，又是一轉(zhuǎn)。

　　崔稚立時也想了過來，退后一步，笑道：“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