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一個錯誤,就是不懂兵器長短相克的道理。
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
由于武圣強手里的兵器太長,呂笑天用七絕天雁舞時的圍轉(zhuǎn)直徑就必須跟著加長——至少要長于旗桿直徑。
這樣一來,縱是呂笑天腳力再盛,由于進行攻擊時的距離加長,使得攻擊時長增加,留給武圣強的反應時間也增加,根本達不到出其不意,唯快不破的目的。
這第二個錯誤就更致命了,那就是,武圣強對天雁門武功非常熟悉,雖不敢說是了如指掌,但至少也是個光腚博士——理論上不差事。
這怪的了誰呢,我都說了,你師父是我世兄,我都告訴你我叫的上來你招式的名字,叫七絕天雁舞。
你若還推理不出來我對你天雁門武功有多了解,那怪的了誰?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武圣強如今已是勝券在握。
七絕天雁舞中的七絕指的是將天雁三十六式里七式一發(fā)制敵,用作絕殺的武功連在一起。
七絕天雁舞,招式原本都是向外發(fā)的,因此才用作保護,如今呂笑天想殺人,必須把這招式改為向內(nèi)發(fā)。
那么出招順序或許也會有變化,但是武圣強根本不擔心。
因為無論怎么變,都有三個招式必須連在一起,那就是“雁字回時”、“月滿西樓”和“北雁思歸”。
其中“雁字回時”用完了要回到來時的原位置,是這七個招式里最兇險最容易出破綻的一招。
武圣強將大旗頂上圓扭扭下,旗子被他一揚手,穩(wěn)穩(wěn)飄落在兩把椅子中間的桌臺之上。
翡翠臺面把那青龍映得發(fā)亮。
如今旗頂是光禿禿的了,這表示武圣強已然動了殺心。
你敢以命獻武,我如何不敢以殺證武?
兩個武癡相爭,總要有個勝負的。
“嗖”,呂笑天出手了,這一招“天雁翔殺”直沖武圣強天靈,卻被武圣強用旗桿輕輕舉過頭頂一繞,穩(wěn)穩(wěn)擋住。
呂笑天手持雙“劍”,白光紛飛,猶如匹練。
“靈雁激刺!”“雨雁低垂!”“落雁天回!”這三招瞬發(fā)而出,幾乎連在一起。
然而,還是沒有傷到武圣強一點毫毛。
只是把他那柄旗桿打得“叮當”亂響。
武圣強內(nèi)力果然了得,這么兇的招式下竟能維持著著旗桿不斷。
”大侄子啊,不是你不夠快,是你這圈拉的實在太大了。
倘若你如今能將我手上旗桿震斷,再把圓圈緊縮,沒準能有一線生天。“武圣強暗道。
呂笑天竟似聽到武圣強心中所想,一招“雁字回時”竟然直沖旗桿而來。
武圣強冷哼一聲,雙手真氣凝注。
怎料呂笑天“醉翁之意不在酒”,右手劍剛及旗桿之時,左手劍招突變,直沖武圣強心房刺去。
武圣強右腳輕點,左半身一側(cè),呂笑天順勢刺空。
這一手儼然是峨眉派輕功。
呂笑天見失手,迅速回身,哪知身后早已暗戳戳跟著一柄旗桿。
這一手雁字回時我等太久了。武圣強冷笑。
接下來只聽“噗”一聲,旗桿已刺入?yún)涡μ熳蠹?,血濺當場。
然而武圣強非但沒有笑,反而愣住了。
這感覺,根本不像是武圣強刺進去的,反倒像是,呂笑天主動迎上來的!
糟了,中計了!
武圣強意識到這一點時,呂笑天早已把右手帶著青龍大旗那把”劍“飛擲出來,劍尖離他面門中心不超過半尺了。
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呂笑天早已算定武圣強對自己武功了如指掌,于是將計就計,正要趁這一手”雁字回時“被他刺中。
這樣,一來,他會被暫時得手的感覺沖昏,反應變慢,二來,旗桿刺入人身體不易拔出。
所以與其說是武圣強用旗桿刺入了呂笑天左肩,倒不如說是呂笑天用左肩拿住了武圣強的旗桿。
武圣強此時已來不及拔出旗桿,又不能從旗桿上松開雙手中任何一只——一旦松開真氣少了一半,呂笑天便會將他的旗桿弄斷,到時候就萬分危急了。
于是武圣強只好立馬向側(cè)后方轉(zhuǎn)頭來避開這致命的一擊,這樣一來,他的視線和注意力也不免隨之偏移。
等到他已完全躲過這一擊時并暗自慶幸時,突覺左胸一疼,忙回頭看時,不禁大吃一驚!
呂笑天左手劍已刺入他左胸心口處!
武圣強忙使真氣貫注在左胸頂住那柄劍。
幸虧他從小就跟父親練過金鐘罩、鐵布衫之類的武功,真氣又運轉(zhuǎn)的及時,這才不至于被刺到心臟。
原來剛才那一下只是佯攻,只是為了轉(zhuǎn)移他注意力,而這一下才是真招式!
可他怎么過來的,他明明插在了我的旗桿之上,他是怎么?
等再定睛看時,武圣強不由大吃一驚!他的旗桿已然把呂笑天左肩貫穿,呂笑天從來沒有從他的旗桿上下來,而是迎著他的旗桿滑行了過來!
呂笑天身后旗桿全都是血,他的左肩也早已血肉模糊,但是他左手的劍仍然狠狠送著勁,想把武圣強刺成串兒。
為了贏,呂笑天居然不惜以命搏命!
如今他雖神色蒼白卻面無表情,贏了他,殺了他這六個字已經(jīng)完完全全占領了他的腦子。
是以劇痛也不能阻止他的想法。
武圣強這一刻才徹底被這個年輕人的聰明、勇敢、為了贏不要命的精神折服。
呂笑天的血在涓涓地流。
武圣強的血在涔涔地流。
他們兩人叫著勁,呂笑天為了自己的勝利而往他心口里刺著,武圣強為了活命用真氣死死頂著。
大約半盞茶的功夫,呂笑天突然大喝一聲,右手迅速橫切左肩旗桿,左手向下借力騰空。
這一變化快如雷霆,武圣強根本反應不及。
而且此時武圣強全部真氣都頂在左胸,手上已沒了力氣,被呂笑天這一切直接把旗桿切斷。
呂笑天已騰空而起,雙手握住斷旗,在空中弓身一躍,迅雷一般向武圣強天靈蓋劈去。
”月滿西樓!“武圣強大驚失色。
這一下太快也太迅速,是呂笑天的意志所在,是龍爭虎斗下的最后一搏。
武圣強雙手被剛才一下已被震得發(fā)麻,真氣也都集中在左胸,所以即使他練過鐵頭功,此時真氣也運轉(zhuǎn)不及。
武圣強能料到這一棒的力道。
這一棒下去,自己頭骨必然粉碎。
死在這樣的對手手上,也值了。
武圣強已閉緊雙眼。
鮮血飛濺,染紅了地上那把斷旗桿上的青龍旗。
那不是武圣強的血,那一棒終歸沒有劈下。
呂笑天已臥灘在地,他終歸是體力不支。
”我。。是我。輸了。“呂笑天一字一頓艱難地吐著。
他爬到,他爬到那一柄斷旗下面,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將旗子插住。
緊接著出現(xiàn)了令武圣強終生難忘的一幕——
他對著那旗子,磕了三個響頭!
做完這件事,他就暈了過去。
武圣強瞪大眼睛,久久不能說出一句話。
徐冠亭一遍喊著師兄,一邊已經(jīng)哭成淚人。
章莊主幸災樂禍,心里狂喜。
青龍旗下站著的所有人,都不禁看得發(fā)怔。
即使那里面最冷漠無情的人,也在那里悄悄嘆息。
“快來人扶我世侄回我屋養(yǎng)傷,快?。 蔽涫娡蝗换剡^神來。
旗下早有人飛奔過來將呂笑天小心抬走。
“堂主您的傷?”那姓章的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的傷沒事?!彼麛[擺手,“章莊主,今天這件事我真是聽信了你的鬼話,才錯怪了這天雁門的兩位小英雄。”
“堂主,為什么說錯怪,屬下明明。。?!?p> “我問你,像我世侄這等為了武不惜死的人,會為了一把他根本不會用的刀而自侮名節(jié)?他的武功你看到了,從始至終只會用劍,天雁門從始至終只會用劍,他們干嘛偷一把刀?”
說罷瞟了一眼正綁在凳子上的徐冠亭。
“把解藥給我”他向旗下的人討來琥珀藥瓶。然后半跪徐冠亭面前為他松綁,邊賠不是。
“我不用你黃鼠狼哭雞——假惺惺。”
“我知道你們現(xiàn)在還不能原諒我,等過幾天你師兄傷好,我專門再設宴為你師兄弟賠不是。”
“章莊主?!?p> “在呢?!?p> “給我這位世侄安排最好的房間?!?p> “我。。”
“嗯?”
“是,屬下明白?!?p> 說完,武圣強背著手離開了,青龍旗下的人也都跟在后面。
屋子里只剩下章莊主和徐冠亭。
“你龜兒子瞪著老子干及毛?”
“你!。?!比缃裥旃谕ひ逊陆馑帲虑f主不敢放肆,只好聽罵。
“你龜兒子放心,老子不會殺了你,老子只想跟你說幾句話。
有種人,很蠢,但他善良,這種人如果不惹是生非,會很平安地活下去。
有種人,很壞,但是他很聰明,所以雖然下場不好,但也能煊赫一時,
但是有一種人,人又蠢心又壞,這種人不但會臭名昭著,而且會死的很難看!
你便是這種人。你早晚會死在被人手上,不必我動手。
今天我不殺你,只是不想臟了我的手!”
“哼。”
“哼你麻痹,還不給老子帶路,導盲犬?”
——分割線——
月亮彎彎,如離人馬上彎刀。
林中兩匹馬先后而行。
一匹紅如火焰,赤兔馬。
一匹黑身白蹄子,踏雪烏騅馬。
赤兔馬上坐一男子,白衣楚楚,月光下猶如仙人。
烏騅馬上坐一女孩,淡藍色百褶裙,美目流盼,仿似月上嫦娥。
“師妹,我叫你不要取這匹'烏云蓋雪‘你偏不聽,如今跑的這樣慢?!?p> “嘁,你那‘霹靂火’也快不到哪里去?!彼曇籼鹛鸬?,軟綿綿的透著好聽。
“嘶!”突然,那女孩捂住心口,眉頭緊蹙。
“怎么了師妹。吁!”男子慌忙翻身下馬。
“吁!”
男的將女孩從馬上牽了下來。
“那邊有條河,我們?nèi)ツ抢镄菹⑿菹?。?p> “好”
他們在樹上栓了馬,對坐在河岸邊的石頭上。
“都怪我,明知你有心口疼的舊病,還帶你騎這么長時間的馬。”
“這怪不得你的,我們是該快點回去見師父的。再說這次不是心口疼,是左肩”
“左肩?那你捂著心口干嘛?”
“我,那我不是一開始以為心口疼嗎?”女孩嬌嗔道
“哦。他們總說四大美人里當屬病西施最美,我笑他們沒有憑據(jù),今日見了師妹我才知道?!?p> “知道什么?”
“美人裝病果然令人憐惜?!?p> “去你的。你才裝??!”女孩飛踢起一塊石子朝他打去
他用手接住。
“不是裝病,那現(xiàn)在如何了?”
“已經(jīng)不疼了?!?p> “那就別捂著了。唉,你馬上就要嫁人了,可不能學的這么矯情?!?p> “你又胡說八道什么。我什么時候說要嫁人了?”
“你都拿了人家的定情信物了,還不明白?”
“你亂說什么?那就是個簪子罷了。你跟著吃什么干醋?!?p> “我跟著吃什么醋了,我又不喜歡你,我從來只把你當我妹妹罷了?!彼p手交叉放在后腦勺上,“但是說真的,那個男的,論武功論俠義都是真的可以。可以當我妹夫。”
他突然一本正經(jīng)起來的樣子令人忍俊不禁。
女孩捂嘴笑了起來。
“你說這把刀是你娘的遺物?”
他轉(zhuǎn)移了話題,他實在很會和女孩聊天,懂得玩笑要適可而止。
“那怎么會流落到別人手里呢?”
“不知道,總之我可算把它拿回來了?!?p> “司月,司月,難不成這把刀也是定情信物?”
“不許胡說,才不是。不但不是情物,還是仇物”女孩咬了咬嘴唇,繼續(xù)說道,
“情掌風,仇司月。我早晚要殺了那個人?!?p> “好了好了,不聊這個讓你生氣的話題了,我們來看看這把刀吧。”
“刀,糟了,刀還系在馬上呢,不會丟了吧!”
“你這個粗心傻師妹啊,好在有個心細的師哥我?!?p> 說罷從懷里掏出一把青藍色精鐵刀鞘的短刀。
“真的還好有你呀,師哥?!迸褞熜謸ё”Я吮?p> “好啦好啦,我們來看看吧。哎,這刀鞘上好像有字?!?p> “真的曖,是”
“雁字回時,月滿西樓?!?p> 他們一齊念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