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陽昨晚剛搬來時，就注意到了。
一個年老的覺醒者，身邊卻帶著兩只妖養(yǎng)著，這很難不讓他注意。
與此同時，眼戴厚厚的酒瓶底眼鏡的老頭子，也注意到了蘇陽。
這年輕人從遠處跑過來，雖然步伐壓得很慢，但是呼吸吐納方式不同于常人，步伐點也很有技巧，這不會是個普通人。
但為什么感知不到他的靈氣呢？
老頭子稍一思考，就做了兩個猜測：要么，這年輕人修為尚淺，還沒有學會吸納靈氣；要么，就是他的靈氣讓人感知不到——那就很厲害了。
一般人可不是那么容易感知到吐納換氣這種細枝末節(jié)的小事情，而這位老者，顯然不是一般人。
事實上，昨天蘇陽搬過來時，他的確沒注意到這個與普通人一樣的年輕人。
不過，這一帶是李國強那小子的管轄地帶，這小子如果是覺醒者，為什么沒有佩戴他那個什么第七公司的徽章呢？
難道連李國強也沒發(fā)現(xiàn)他？
那他在這個超市當保安是怎么回事？真的只是恰好找到這里的工作了？不對不對，沒有這么恰好的事情。
活了一大把年紀，哪那么容易相信巧合？
比較大的可能性是，這小子要么忘記戴了，要么就是故意不戴的——這就更符合他靈氣不被人感知的猜測了，他可以完全裝成一個普通人，偽裝在人群里。
僅僅一個眼神的時間里，兩個人心思百轉。
蘇陽從老者那酒瓶底下的眼睛里，猜出自己可能已經(jīng)被他看穿了，這老者的雙眼，有著洞悉一切的精明。
有些秘密，注定是無法騙過所有人的。這老頭很厲害。
可能這個補鞋店只是他的偽裝。
在他還沒想好要不要打個招呼，還是先就這么不動聲色的離開時，老者卻先對他露出了一個和善的微笑：“年輕人，要補鞋嗎？你可以看看我的手藝，保證補得跟新的一樣?！?p> 他用普通人的方式打了個招呼，別的一字沒提。
蘇陽想了想，就依言在那張空著的小馬扎上坐下了。除了第七公司的覺醒者，除了昨天向他問路的小路癡，他還沒接觸過其它覺醒者。
這老人也是跟第七公司一樣，被安排在這里巡崗？
想想又覺得不對，李國強說過，這一帶，都是他說了算，那應該不會有別的同行搶生意吧？
覺醒者們的世界，他還有很多都不懂，有機會多見識也是好的。
滿是皺紋的老者拿起幾雙鞋子，炫耀自己的手藝：“你看，這些就是我補的，是不是跟新的一樣？一點都看不出是補的，再穿幾年都沒有問題?！?p> 老人的語氣和動作都很自然，拿著別人的舊鞋也沒有嫌棄的神色，他看著自己補過的痕跡時，臉色都變得柔和起來，像是欣賞自己的藝術作品一樣。
蘇陽不合時宜的沷了一句冷水：“但現(xiàn)在補鞋子的人不多了吧？買一雙新的又要不了多少錢，再說了，誰一雙鞋子還愿意穿好多年?。 ?p> 老人的神色瞬間轉為黯淡：“你說得對?。∏靶┠?，找我補鞋跟、鞋子上線的還不少人，現(xiàn)在啊，鞋子也不用加底墊了，也不用上線了，連油都不用打，只有舍不得換新鞋子的老頭老太太，才來光顧我一下?！?p> 老人黯然放下了手里的鞋子，口袋里掏出煙來，郁悶的點燃，深吸一口，神色落寞。
然后想起來，這店里還坐著客人呢，又掏出煙盒來，向蘇陽示意了一下。
蘇陽擺擺手，表示不抽煙。
其實，拋開老者覺醒者的身份來說，這光景倒真讓人有幾分同情，看著老人過得潦倒，怎么都不是一件舒心的事情。
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說什么好。
老人靜靜的抽著煙，小補鞋店里一陣安靜。
就聽到兩個雙胞胎女妖在為作業(yè)起爭執(zhí)：
“5減3等于2？你怎么算的？錯了！”
“哦，那應該等于幾??？”
“等于6啊！”
蘇陽聽著兩個家伙幼稚的對白，不由得笑出了聲。他扭頭一看，那原先寫了“5減3等于2”的小姑娘，果然用橡皮檫改掉了自己的答案，改成了6。
看來她對另外一個是言聽計從，完全不相信自己。
蘇陽聽得好笑，就問另外一個：“小朋友，你告訴我，5減3為什么等于6？”
他的靈氣不被察覺，這兩只小妖可沒有老人家那么高的實力，完全不知道他是覺醒者，只當他是個普通的補鞋客人，所以也不害怕他。
穿一身粉色連衣裙的小姑娘模樣，伸出一只肉呼呼的手，五根指頭張得老開，說道：“你看，這不是五？”
蘇陽點點頭。
小姑娘把中間三個指頭壓下去，“減3，對不對？”
蘇陽再次點頭。
看著手頭剩下一只拇指、一只小指翹著，小姑娘理直氣壯的說道：“這不是6是多少？”
蘇陽自己伸了一只大拇指、一只小拇指，點頭笑道：“嗯，確實挺六的！”
不止他，就連旁邊的老者都笑出了眼淚，然后取下了酒瓶底眼鏡，擦拭眼角淚花：“都讀十幾年幼兒園了，還是學不會，你說有什么辦法？”
蘇陽問：“您在這里很久了嗎？”
“哦，我補鞋子倒是很久了，但來這里只有一年多。這倆孩子不長個，容易引人注目，我在一個地方也不敢呆長久??！差不多又要搬了?！?p> 蘇陽點頭，表示明白，沒想到這老者對自己，倒是挺推心置腹的。
這兩個孩子是妖，實力很弱，再加上智商成長慢，就只適合變成小孩的模樣——就算她們會變形，直接變成大人模樣，那也學不像??！
就憑這智商，裝成個小孩還能說天真可愛，要成了大人，那不是要成災禍了？
蘇陽問老者：“那你怎么會把她們帶在身邊？”
“嗯，以前在路邊撿的，兩只小妖怪實力低微，被別的妖欺負，挺可憐的，我就把她們撿了回來?！崩险唠S口說道，然后吐出一口煙圈。
兩只小妖不樂意了，先前算5減3等于6的小姑娘，蹬蹬跑上前來，氣沖沖說道：“趙興漢，你又在外面揭我們的短！”
老者夾著煙的手指向她，說道：“說多少次了，有外人在的時候，要叫爺爺，你想造反啊？”
“哼！你還在這個外人面前說我們是妖怪呢！”小姑娘氣勢絲毫不弱。
老者舉了舉雙手：“對對，是我先錯，是我先錯。好了，下次我不說了，行不行？”
完全是寵溺孫女的語氣。
小姑娘滿意而去，然后對著另外那個比較聽話的綠裙小姑娘說道：“哼，就得不讓著他，不然，什么事情都往外面說！”
顯然她霸道些，而另一個則柔和些，只是微微笑著。
其實，排除雙方身份的問題，這一老二小之間，還算是挺融洽的。
第七公司規(guī)矩不多，主要職責是保護人類，而這里沒有什么危險因子，蘇陽也沒有多事。
另外，就算有危險，這老者的實力比自己只強不弱，還能被她倆給傷了？
他莫名想起問王小恬的那個問題，人妖戀多不多，現(xiàn)在想來，應該是不多的，就這智商成長，怎么長久的相處呢？
果然，基因不同，很多都不一樣??！估計這倆小妖也在想，人類真是有毛病，有吃有喝不好嗎？為什么要學5減3等于幾？為什么要背乘法口訣？
他沒有在這里逗留很久，老者沒有鞋子要補了，店繼續(xù)開著也沒有意義，提出帶兩個孩子去吃宵夜去。
蘇陽也就順便告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