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暮聞言,把劍眉一皺,目光移開徐氏不動聲色的臉,淡淡道:“還是簡單了些?!?p> 文老夫人道:“我怕你錯了主意,落上柔城中人恥笑,所以命她們把蕭氏的牌位放在祠堂側(cè)屋了?!?p> 文暮聽文老夫人的聲色嚴肅,忙道:“側(cè)屋便側(cè)屋吧,大不了兒子死后的牌位也放在側(cè)室,與蕭氏并列了?!?p> “你敢!”文老夫人豁然站起,眼中冷光逼視文暮。
文暮忙笑:“兒子說笑呢?!?p> 徐氏聞言,乍然冰涼的手指頭才微微回暖。
文暮見她臉色蒼白,忙指揮她道:“夫人,還不扶老夫人坐下?!?p> 不等徐氏起身,老夫人便自己坐回了榻前的圓凳上。
文暮笑道:“娘坐的凳子上的墊子,可是蕭氏親手繡的?!?p> 文老夫人聞言:“誰稀罕!”
文老夫人顧忌著徐氏的面子,又道:“蕭氏是個側(cè)室姨娘,論理,她繡的東西我這個老夫人是看不上的,也懶得用。只不過啊,我看著她可憐,為了討好我,懷著玉珺還要每天繡坐墊給我。要不是看在玉珺的面子上,我才懶得坐她繡的坐墊。”
老夫人說著話鋒一轉(zhuǎn),兀自道:“玉珺這孩子成了沒娘的孩子,倒也是可憐。你們夫妻二人是怎么打算的?!?p> 徐氏未及文暮開口,便笑道:“能怎么打算,無非是三條打算,凡是沒了生母的庶出,要么養(yǎng)在原來姨娘的院子里,要么養(yǎng)到嫡母院子里,做個受嫡母教養(yǎng)的庶出,要么,直接寄名到嫡母名下,做嫡女養(yǎng)著。自太祖去了之后,整個上柔城還沒有哪個庶女寄名嫡母名下,做嫡出養(yǎng)的。不知道,老爺是不是想開先例?!?p> 文暮聞言笑了一聲,知道她是在暗諷自己偷丹書鐵券保蕭姨娘的事。此事的確是開了端齊朝的先例了。
文暮輕笑著避過去,深如潭水的眸中閃過一絲狡黠:“的確,為夫兩年連登三科,也算是開了端齊朝的文士先例了?!?p> 徐氏見他避重就輕,又見他眼眸中的狡黠十分好看,忍不住微微一愣。
文暮就是這樣,氣質(zhì)沉著,卻偶爾泛出狡黠的光來,令她忍不住凝神看他。
文暮道:“老夫人什么打算?玉珺年紀小,放她一個人住在明心小筑,確實讓人不放心?!?p> 徐氏道:“玉珺惹人憐愛。我也頗喜歡玉珺這孩子,如今玉珺沒了生母,我更愛惜她了。明心小筑那么大,玉珺一個人住著,又是個七八歲的孩子,難免會有磕磕碰碰的,叫人放不下心吶!我想著,倒不如叫玉珺住到我的碧桃院去,有我照顧,有玉嫣,玉琬兩個孩子和她作伴,倒也不孤獨。況且,玉珺以后出去了,名聲也好聽,人家都說她會是在嫡母身邊長大的孩子,不會說她是孤單的庶出。”
文老夫人眼中的意味更加不分明了,帶著一絲的嘲笑。
文暮想了想,尚在猶豫,徐氏便笑道:“我是為了玉珺著想,沒有半點兒私心的。她在我這個嫡母身邊養(yǎng)大,以后挑丈夫也比不在嫡母身邊養(yǎng)大的庶出占便宜啊?!?p> 文老夫人輕輕搖頭。
文暮唔了一聲,道:“咱們這樣的大戶人家,縱然是庶出小姐,也比小門小戶的嫡出風光多了。況且,玉珺親事自有我做主給她挑一門好的,何須勞煩夫人。只不過,夫人說的十分在理,玉珺這個孩子,一個人孤孤單單地住在明心小筑那樣大的地方,委實叫人不放心??墒?,我怕勞累夫人,畢竟夫人,既要操持府務,又要照顧玉琬,玉嫣,玉琮,恐怕你照顧不來?!?p> 徐氏聽他要親自為玉珺籌謀日后的婚事,由不得心中泛起一絲嫉妒的漣漪,不過她素行莊持,只是不露聲色,又聽他說不須勞煩自己為玉珺操心,似乎很輕屑自己的模樣,心中更忍不住虛落落起來。
徐氏搖頭開口道:“府里事務也沒多少,整日井井有條的,我又能操什么心,玉琬她們一向懂事聽話,自然不需要操心,我正嫌清閑無事呢,有玉珺來給我照顧,我倒喜歡?!?p> 文暮聞言點點頭:“如此,便勞煩夫人了?!?p> 文暮說著,劍眉舒展,俊朗的臉上浮出一抹放心的笑來。
徐氏看到文暮這樣的笑,那顆虛落落的心,似乎有找到了邊際,揪著帕子的手松開,對著文暮笑道:“老爺自管放心,我自會照顧好玉珺?!?p> 簾子外頭傳來菡萏嬌俏的聲音:“主子們,傳膳了?!?p> 徐氏忙起身:“玉琬他們還要我照顧吃飯,我先回碧桃院了?!?p> 文老夫人見徐氏出去了,才把臉一沉,對著文暮就怒道:“徐氏也算端莊有禮了。你怎么好這么不給她面子!方才你說什么給玉珺選好婚事,不要嫡夫人過問,不相當于打她的臉,不信任她么!”
文暮哼了一聲:“徐氏頗會作態(tài),分明不喜歡蕭姨娘,卻偏要處處裝出為她好的模樣來。當初阮姨娘為什么大鬧透云館,把汝恩氣得暈過去,里頭難道沒有徐氏的干系!我最厭徐氏陽奉陰違,比阮氏明面兒上的咄咄逼人還要惡心人!”
文老夫人嘆息:“世上陽奉陰違的人還少嗎?獨獨你文暮一個人清高耿直,你啊,活到山洞里去吧!你若不是我文家的人,若是小門小戶里出來的,還這么一副做派,早就被人傾軋死了!”
文暮笑道:“這就是兒子與眾不同之處。兒子若是小門小戶,為了生計,恐怕真要陽奉陰違一段時日??蓛鹤蛹仁俏募业牡臻L,自然不能與小門小戶一樣了,自是要做個清高直率之人,方才頂?shù)闷鹞母暮竦聛?。否則,我白白當著文府嫡長的名號,卻做個世俗小民,算個什么嫡長,算個什么大丈夫?!?p> 文老夫人嘆息:“你也知道小門小戶有小門小戶的苦楚,為了生計有時不得不陽奉陰違。那你也該體會體會徐氏的苦楚,她是文府的嫡妻,她擔著文府的面子,她若生氣,旁人會有一千個揣測,她自然不好生氣,有時候有些過份之舉,那也是她的無奈。有些話她不能直接駁回,只好暗地里耍些手段。你啊,對徐氏好些,她心里安順,自然不會陽奉陰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