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賣藥郎
“赤著腳的女娃娃?”坐在村口的老大爺嘴里吧嗒著煙袋,若有所思,抬起煙桿遙遙一指,“往那頭去咯。”
秦若若連連點頭道謝。
她也沒想到,樹林的深處居然還藏著一座小村莊。
這里的人看起來并不排斥外人,往來間還有許多村民擔(dān)著些她不認(rèn)得的東西往某個方向搬,聽說是要賣到外面去換錢。
可能也是由于經(jīng)常和外面的人打交道的原因,秦若若剛剛碰到的老者說話雖然也帶著濃濃的川蜀地區(qū)的口音,卻不難辨認(rèn)出他話里的內(nèi)容。
她沒有猶豫,埋頭就往老者指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時不時地停下詢問,由于李萌的特征實在太過明顯,只要見過的人基本都會有個大概印象,她很快就找到了一間茅草屋前。
最后一個為她指路的人熱情地告訴秦若若,這里的主人,是賣藥劉郎。
賣藥郎,顧名思義就是在這山上尋找珍稀藥材,簡單加工后抬到山外去賣。
這本沒什么稀奇,很多戶人家都會這么做。
可這劉郎和普通賣藥郎卻不一樣,他的運氣這些年好到?jīng)]邊,總是能找到這山里最有經(jīng)驗的賣藥郎也難得一見的珍貴藥材。
本來家里潦倒得揭不開鍋,可剛兩三年的光景,這劉郎攢下的錢已經(jīng)夠他蓋間大房子再娶一房媳婦的了。
好事成雙,劉郎想著安家和結(jié)親一起辦,時間可巧,日子就定在三天后。
秦若若也好奇地打聽了下,他娶的是隔壁村的村花,叫做李秀蓮。
她輕輕走進那門扉,剛想高聲問問里面有沒有人,低頭一瞧,瞳孔微縮。
柴門已經(jīng)被人打開,院門口的水泥地上還有兩行淺紅色混著泥水的足印。
鼻尖傳來若有似無的鐵銹味,秦若若手指握緊,那足印上的淺紅,是血。
山路不好走,天知道李萌一路赤著腳走過來劃傷了幾處,又該有多疼。
秦若若同理心一向很強,心疼得快要揪起來。
她顧不得禮貌不禮貌,猛地推開門,往屋里跑去。
離得近了,她才發(fā)現(xiàn)這屋內(nèi)竟已經(jīng)有三人緊緊纏斗在一起。
秦若若不敢貿(mào)然上前,躲在門邊仔細觀察著形勢。
這三人中,有兩人是她認(rèn)識的。
那光腳站在地上,從睡袍下伸出兩條毛茸茸的尾巴的,正是失蹤的李萌。
她雙目赤紅,雙手結(jié)印,整個人散發(fā)出的氣場都和往日里不同。
這是怎么了?秦若若怔怔地看著李萌這熟悉又陌生的樣子,只覺得她周身隱隱籠著一層紅光,看起來邪性的很。
再仔細瞧去,在李萌身邊還有一個身材高挑的精壯漢子,身穿當(dāng)?shù)厝说囊路?,正拿著一把不知品類的鋒利小刀護在李萌身前。這應(yīng)當(dāng)就是屋子的主人,那個傳說中的劉郎。
而那以一敵二,有些力不從心的身影,正是前不久剛剛趕來的陳懷笙。
他掐著手中的佛珠,身子巋然不動,口中經(jīng)訣不斷,額間隱隱有汗水沁出。一道道閃著微弱金光的法印不斷從他掌間飛出,像是顧忌著什么似的,力量微弱的和昨夜那一擊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陳懷笙一面要逼著狐妖從那被附身的姑娘身體里出來,一面又要抽出心思防著那個被魅術(shù)控制的男人。
偏偏又要注意著不能傷到他們的肉身,這般投鼠忌器,陳懷笙無法發(fā)揮自己的實力不說,還反而有被控制的意思。
秦若若在一旁看得著急,大腦飛速地運轉(zhuǎn)著。
自己是個戰(zhàn)五渣,沖上去可能會送人頭不說,還會讓小光頭分心。
她焦急地擰著手指,余光瞟到了門后的扁擔(dān),伸手一把抄起。
秦若若是個慫的,又十分惜命,這是她第一次和人動手,抓著扁擔(dān)的手指還在打哆嗦,可眼前的情況由不得她害怕。
李萌和小光頭都是自己人,不好下手,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對準(zhǔn)了那個陌生男人。
秦若若趁著還沒人注意她,咬了咬牙,看準(zhǔn)時機就沖了進去,心里默念,“劉郎啊劉郎,你可不要怪我下手重…”
此時劉郎剛好背對著她,只見秦若若揮著扁擔(dān)用全力往他下盤一掃,啪的一聲,那劉郎便重心不穩(wěn)倒在地上。
秦若若見他要爬起,哪能遂了他的意?
舉著扁擔(dān)心中充滿愧疚地往劉郎身上不停招呼著,一下一下打得心虛又賣力,愣是讓一個大男人趴在地上沒能起來。
陳懷笙被這一出唬得也是一愣,隨即便專心應(yīng)對起那還紅著眼睛發(fā)起攻擊的狐妖,登時覺得輕松了不少。
那狐妖見劉郎吃虧,眼中劃過一絲痛楚,嘶吼了一聲,在掌心凝成一塊小小的盾,調(diào)整著角度,竟是將陳懷笙打過來的一道凈化咒反射到秦若若的方向。
陳懷笙暗道一聲不好,若若師父妖氣本來就散得幾乎快要沒有,這一下若是挨了怕是后果不堪設(shè)想。
他心里著急,可那狐妖步步緊逼,教他分不出心思來不及去救她,只能大喝一聲,“若若小心!”
秦若若聽得這話,下意識回頭,卻躲閃不及,眼睜睜地看著那光印直直沒入自己身體里。
沒有想象中的痛楚,也沒有任何不適感,她站在那細細感覺了一下,輕輕打了個嗝。
屋子里劍拔弩張的氛圍頓時變得微妙起來,被狐妖附身的李萌一臉的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你也是妖,怎么對凈化咒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
秦若若也有些尷尬,看著陣仗挺大的東西,結(jié)果自己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怪不好意思的,“我不是妖啊……而且,我這不是打了個嗝嘛…也不是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
正說著,卻發(fā)現(xiàn)陳懷笙變了臉色,秦若若心有所動,反手朝身后狠狠敲了一扁擔(dān)。
可憐那剛搖搖晃晃想要爬起來偷襲的劉郎,還沒等實施,就被拍在了地上。
“李萌”瞪著怨毒的眼睛瞧著這一切,恨不能將這傷她劉郎的女人抽筋剝骨。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沒有意識到陳懷笙手上的佛珠已經(jīng)一顆顆亮起。
陳懷笙小心地控制著往菩提子內(nèi)灌輸法力的量,讓它既能一擊將狐妖逼出李萌的身體,又要保證不會傷到李萌。
“出來!”他將佛珠上的金光盡數(shù)打入“李萌”體內(nèi)。
“李萌”身形一晃便倒在了地上,與此同時,一道泛著紅光的黃色影子從她后背出飛出,破布娃娃一般砸在地上,咳出一口血。
另一旁在地上掙扎得厲害的劉郎也消停下來,暈死過去。
“果然是你!”秦若若一手抱住李萌的腰讓她軟綿綿地靠在自己肩膀,一手抓著扁擔(dān)往地上一杵,狐假虎威地瞪著眼睛。
地上那奄奄一息的,正是昨晚那只引她出去的狐貍。
“我們昨天都放你一馬了,你為什么還要盯著我朋友不放?”
黃色的狐貍看上去疲憊萬分,身上的紅光若隱若現(xiàn),馬上要消失似的。
“我只是想…和他說幾句話罷了…我也想問問你們,為什么就不能放過我?”它看上去絕望極了,狹長的眼中掉落一滴淚,打濕了眼周的毛發(fā)。
“阿彌陀佛?!标悜洋夏盍司浞鹛柋阍俨谎哉Z,闔上眼,雕像一般。
秦若若皺眉思量,不太確定地試探,“你喜歡他?這個…劉郎?”
“喜歡又如何?”狐貍趴在地上,言語間悲愴又凄涼,“托你們的福,我的妖力已經(jīng)枯竭,連傳遞自己感情的機會都沒有了。真是可笑,第一個知曉我心意的,竟是個和尚和不相干的小妖?!?p> 不知為何,秦若若聽得有些窩心,輕聲道,“人妖殊途,你該明白的。而且,你不該害人?!?p> “我沒有,我不想害人的…”狐貍喃喃著,眼神渙散起來。
突然,它回光返照般地睜開眼,盯著秦若若,“我求你,我知道你有那靈硯。若你肯幫我,我愿意把我的內(nèi)丹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