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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月圓笙起

拾◎念

她的月圓笙起 扶白公子 3113 2019-06-26 08:09:53

  源清孤兒院早已經(jīng)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五年,事實上,它曾經(jīng)存在的時候也是冷冷清清,無人問津。

  地理位置很偏僻,環(huán)臨市本是小城鎮(zhèn),更何況是城郊的一處破敗四合院。

  他象征性的敲了敲那破損嚴重的老木門,除了幾聲垂死掙扎的蟬鳴,無人響應。

  他推門而入,滿地荒草凄凄,它們瘋狂的長到了半米多高,小心翼翼的淹沒了這里曾經(jīng)的一切痕跡。

  這里還是有一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道。

  看樣子他找不到什么線索了。

  從四合院出來,遠遠的他遇見了一個拾荒者。

  拾荒者大概六十多歲,滿臉的胡茬,不修邊幅,但身上卻沒有異味,雖然窮酸但并不令人作嘔。

  拾荒者的嗓子很啞,似破了洞漏風的紙窗紗般讓人不舒服,似乎是曾經(jīng)受過很嚴重的傷。

  他與拾荒者坐在四合院后門的臺階上,聽著拾荒者靜靜講述著這個孤兒院的故事。

  二十年前,他的生意破產(chǎn),由于他一條腿早年間出過車禍落下病根,沒辦法適應諸多工作,迫于生計,他便來到了這所孤兒院打工。

  他來到這所孤兒院的時候,這里的人很少,有早早把孤兒院交給兒子的老院長,有老院長的兒子,有兩個護工,兩個炊事員和三個劃分不清楚干什么工作的工作人員,其他的就是七個小孩子。

  他剛到孤兒院不過兩個月,老院長便被大女兒接去了國外養(yǎng)老,留下小兒子管理這孤兒院。

  “那是一個爛泥扶不上墻的新院長,”拾荒者啞著嗓子不屑道,“就是個酒囊飯袋,比起老院長,簡直不像是親生的孩子!”

  拾荒者的訴說讓他的眼眸染上一抹黯淡。

  本不屬于這里的黑暗充斥著骯臟的人性,拾荒者與這些只有一層透明玻璃紙的距離,就當他決定辭職離開的前一晚,孤兒院便出事了。

  女護工在與廚師爭吵過程中,把廚房菜板上的幾把菜刀順手砸出窗外,齊整整的落在正在地上玩石子的小男孩身上。

  拾荒者恰巧開窗看見,渾身血液一凝,只見女護工和廚師把小男孩的尸體丟去后院一口廢棄的枯井里,砸上石頭掩蓋尸體,隨后匆匆離去。

  拾荒者目睹了這一切,他想報警,卻被一個小女孩攔了下來。

  她說,院長與當?shù)胤志珠L是從小玩到大的好哥們,死了一個沒人要的孩子,是不會有人在意的。

  從那時,拾荒者開始注意到這個一直不起眼的小女孩,她不過七八歲的模樣,身上那種詭秘陰森的氣質(zhì)卻始終提醒拾荒者,她與那些天真爛漫的孩子并不一樣。

  后來,那個女護工瘋了,被院長關(guān)在了后院那口廢井對面的屋里,整日瘋瘋癲癲,對著那口井念念有詞……

  女護工瘋后,拾荒者的辭職信遞到了院長手中,院長瞇起眼,打量著眼前的男人。

  “可以,不過工資要明天才能到賬,你明天再走吧?!?p>  這夜,拾荒者輾轉(zhuǎn)反側(cè)。

  那個小女孩來到他的房門外,送給了他一串折好的黑色千紙鶴。

  她說,他如果可以離開,請幫她放飛這些千紙鶴,就算沒有靈魂,也要做一個自由的生靈。

  他問,千紙鶴為什么是黑色?

  她說,因為只有黑色,才可以在黑夜中自由來去,不被人注目。

  他小心的收好那串千紙鶴,它們承載著一個小小孩童心靈的釋然,他不知道,這樣黑暗的孤兒院在這世間還存在多少,是否每一個角落的黑暗,都吞噬著所有人的人性。

  女孩是最后一個。

  半夜三點鐘,院長氣喘吁吁的從她的房間走出來,扣上了最后一顆襯衫扣子。

  屋內(nèi),縮在被子里的女孩沒有恐懼,沒有哭泣,她默默的擦干身上骯臟的液體,穿好衣服下了床。

  今天是她八歲的生日,桌子上還放著院長送來的“蛋糕”,那色彩繽紛的模樣,讓女孩深深厭惡。

  這夜的雨下的格外的大,深秋,雨水落在枯葉上的聲音壓過了腳步聲。

  第二天,拾荒者和女孩消失在了這所孤兒院。

  這里的一切都像是一串沒有斷裂口的死循環(huán),對待每一個從山區(qū)或醫(yī)院送來的無知孤兒笑臉相迎,從此,噩夢開始生生不息。

  拾荒者放棄了工資帶著女孩逃出了孤兒院,兩人來到了市內(nèi),拾荒者找到了一份在公司打更的工作,女孩按時上了學,并且在藝術(shù)方面很有天分。

  拾荒者曾經(jīng)有過家庭,但是由于生意潦倒最后破產(chǎn),妻子便和他離了婚,帶著兒子出了國,從此他再也沒有見過他們。

  十五歲的時候,女孩在一家網(wǎng)站上得到了一份設(shè)計工作,有單子的時候就幫忙做設(shè)計,也能掙些錢養(yǎng)活自己。

  后來女孩考上了大學,拾荒者也為了照顧年邁的父母回了老家,兩人便少了聯(lián)系,女孩在網(wǎng)站的設(shè)計工作做的風生水起,在設(shè)計的過程中,女孩漸漸穩(wěn)定了自己的設(shè)計風格。

  后來女孩在網(wǎng)站上辭職,意外的認識了一個網(wǎng)絡作家,做起了封面設(shè)計工作。

  每年深秋,女孩都會回到環(huán)臨市的京川胡同,找個地方祭奠那個死去的小弟弟與那些靈魂被泯滅的孩子們。

  五年前,一場屠殺降臨在這孤兒院中,驚動了整座城市,兇手在現(xiàn)場被找到,并沒有反抗。

  后來拾荒者在網(wǎng)上看到了這則新聞時,父母都已經(jīng)去世,他便又坐火車回到了環(huán)臨市,去了孤兒院,并不意外,他又見到了她。

  孤兒院的后院建起了一座新墳,女孩正費力的搬開壓在枯井上的石頭,拾荒者走過去,幫忙把泡在井里的尸體拉了出來。

  尸體早已經(jīng)變成了累累白骨,葬好了尸體,女孩不愿多留戀這里,轉(zhuǎn)身離去了。

  后來女孩和拾荒者時常能在這里碰面,他們之間的話不多,不過卻十分默契——四合院的后院那一小塊地方總是一塵不染。

  女孩在兩年前在離著不遠的地方給拾荒者買了一套八十多平的房子,當做報答了當年的恩情,女孩成了小有名氣的設(shè)計師,掙的錢也越來越多,然而女孩還是熱衷于買文具店里賣一塊錢一包的純色折紙——依舊是黑色。

  拾荒者如今吃穿不愁,但他也習慣了每天路過這里,看一看這里留下的那些種種痕跡。

  “那個女孩,是她……”

  時隔五年,想起她,竟恍惚有一瞬間的淚目。

  “是啊,你是她的朋友吧?!笔盎恼吆V定道,他點頭問道:“你……能聯(lián)系到她么?”

  “我不知道,”拾荒者說道,“不過每年十月末她都會來這?!?p>  他記下,并如期而至。

  一場秋雨讓深秋的天氣格外陰涼。

  他想見她,對她說一句對不起,再說一句謝謝。

  這五年過去了,你還好么?

  在他身后,她靜靜的倚在石墻之上,看著他那熟悉卻又陌生的背影,止不住的思念就像瘋草,等不及修理就會淹沒所有。

  五年了,她越抑制的思念與回憶就越如退不去的潮水,顛覆了所有時間與陽光……

  然而最終她還是沒有勇氣面對他,她會害怕,不知如何對他露出一個微笑。

  更不會說上一句,好久不見。

  她終究還是愛上他了,五年來,這種情感已經(jīng)生長到了生命終點。

  她默默的走出了四合院,絲毫沒有察覺,身后的人回頭深深望了她一眼,遲遲沒有開口挽留。

  他也不知怎樣面對她。

  她那種清冷寒霜的氣場,他豈能感覺不到?

  后來她“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沒有人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也再也沒有人能夠?qū)ふ业剿?p>  五十年后,XZ納木錯的小村子里,有人發(fā)現(xiàn)了一塊斷裂的墓碑,上面依稀寫著一段話。

  感情可以凝固,就像北極的一塊冰永遠不會融化,壓在心里,刺骨而倔強的抵御任何情感的侵入,用每一個來世,凝固它的堅硬。

  而在墓碑的最下面,模糊的名字讓人不清楚這里的主人,這個村的老村長依稀記得,這里有個姑娘,曾說起,她很愛一個人。

  愿這世間所有黑暗,都能夠消彌殆盡,可是,執(zhí)念卻經(jīng)久厚重,又該怎么放下……

  芳華剎那,她此時正倒?jié)M第二杯茶水。

  老院長看著窗外漸漸暗沉的天,嘆了口氣:“千年孤寂,換愛堅固如初,你早已經(jīng)習慣了一個人。”

  “一個人也好,很多事情也總有人不理解,順著自己的心來就好了?!彼屓坏?。

  她與他輾轉(zhuǎn)了一千年,每一世或許都擦肩而過,也或許都各安天涯,但那份執(zhí)念卻是從未變過。

  如果今生還會遇見一個陌生的他,她該如何假裝擦肩而過……

  從此以后,她習慣了留意身邊經(jīng)過的每一個人,他的輪廓隨著時間變得越來越清晰,連帶著那份很淡,很久的感情,一同在她心里不斷循環(huán)。

  她到底有沒有真的愛上他,沒有人得知,她也不知道。

  可總有這樣一段感情,能夠讓人執(zhí)著到萬劫不復,最終將它墜入地獄,把過去的傷疤夷為平地,然后若無其事的繼續(xù)生活下去……

  從此以后,我不再提起你,也像極了忘記你,不過夢里偶爾還會問一問那蒼白的影子:多年已過,如果再次擦肩,你還會記得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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