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柳輕拂,花香四溢。優(yōu)雅的西湖在春風(fēng)的撩撥之下皺起了眉頭,在陽光的應(yīng)和下,倒是增添了一些風(fēng)韻。湖畔有佳人歡笑、才子弄文。
不遠處的官道上,行人緩緩而行,偶有車馬路過,也是靜悄悄的,就算不遠處樹下的乞人,也有種淡定自若的感覺。
這場景,偏就像美夢一般,讓人不愿蘇醒。
這里是臨安,臨國的都城。太祖皇帝在當(dāng)年征戰(zhàn)之時,曾路過此地,直嘆美景勝地,到了建國的時候,便建都于此。
湖邊閑適依舊,卻突然被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湖邊的笑聲停住了,有幾個才子不快地皺了皺眉,往那邊看去——
一群軍士氣勢洶洶地駕著馬匹揚長而去,與一般軍士不同的是,他們的鎧甲都是銀白色的,閃著瘆人的寒光。
“那是,戍國軍?”有人驚呼道。
“莫非是出大事了?”有些恐懼,或者說激動?
臨國有制:“非衛(wèi)天子之御,引謀逆之舉,戍國軍不得奉甲騎行?!迸R國建國以來也就是太祖出巡之時戍國軍奉甲騎行,之后的君主也都沒有過出巡。
而君主一向?qū)捄?,臨國歷史上從未有過謀逆大案,也就少有人見識過這戍國軍的風(fēng)采,而這次……看著戍國軍馬騎消失的方向,眾人似有所思。
……
“茲有大將軍云鈺,囂張跋扈、舉止不撿,以微薄之功逞僭越之舉、以妖魅之術(shù)為忤逆之事,罪無可赦,按罪當(dāng)誅全族,然上天有好生之德,云氏一族于國有功,朕亦不忍皆誅之,惜乎國法無情,斟酌再三,云鈺之罪,當(dāng)夷云氏亦儒一脈,皆以斬刑,即刻行刑?!?p> 云府里傳來了戍國軍統(tǒng)領(lǐng)冰冷的聲音,隨著圣旨的讀完,他后面的一眾戍國軍軍士手持天子刀,慢慢地將云府眾人圍了起來,眼里滿是殺意,大有云府眾人若有一絲異動,便斬盡殺絕的氣勢。
“云先生,接旨吧。卻不知大將軍尚在何處?”統(tǒng)領(lǐng)看著跪在最前方的老者,緩慢而又警惕地說道??吹贸鰜恚麑@個“大將軍”是有一些忌憚的。
被喚作“云先生”的老者緩緩抬起了頭,只見他年歲將近古稀、鬢發(fā)已白,卻有種說不盡的文士氣概,老者的眼睛已有些渾濁,卻難掩那份震驚。
老者手微微顫抖著接住了那道催命符般的圣旨,“老夫……老夫遵旨?!弊彀陀行┒哙拢坪跏遣辉敢庀嘈胚@個事實……
也是,云氏一族算是臨國的望門,到了老者這一脈,那更是炙手可熱。
老者名喚云亦儒,為當(dāng)朝帝師,平日里別說戍國軍統(tǒng)領(lǐng),縱是皇帝見了他也得叫上一聲“老師”,而這圣旨中說謀反的云鈺,正是老者獨子,為當(dāng)朝大將軍,立功無數(shù),掌管天下兵馬,足見皇帝的器重。
云家在今時之國朝而言,那應(yīng)該是第一門戶了。可這,滿門抄斬、忤逆之事,卻從何而來?
自己的兒子,云亦儒還是明白的,為人仗義,雖是行武之人,卻也有些儒士風(fēng)范,縱然性格有些自負,卻也絕不可能謀逆,更何況,他與當(dāng)今皇帝情同手足……
云亦儒想了許久,或是有了謀斷。他看了看這位戍國軍統(tǒng)領(lǐng),說道:“云鈺今晨出門,尚未歸家。只是……”
“哐!”沉重的鐘聲從宮城響起,往來的路人停下來腳步向?qū)m城看去,圍著云府眾人的戍國軍眾人也是頓了下,每個人臉上都閃過了一絲黯然——
云亦儒的話沒說完,也不用說了,他朝宮城的方向看了看,只是一笑,問道:“卻不知,何人繼承大統(tǒng)?”
“益王殿下!”
“哐!”又是一聲鐘聲……
臨安城亂了……
毫無征兆地亂了,在今天早晨這座都城里那個英明的君主還在,那個望族云門也還在??涩F(xiàn)在宮里的喪鐘、菜市口那幾十個待砍的人頭卻在宣告著這一切的終結(jié)。
臨安第一次在申時未盡便開始了城禁,大街小巷全是持刀的軍士,但見閑雜人等,格殺勿論!剛剛還一片盎然的西湖,霎時變得寂靜。
所有人都躲到了家里,這個城要亂了。作為一介小民,他們沒有任何辦法,只是收拾著物件兒,隨時準(zhǔn)備應(yīng)對著各種可能發(fā)生的事……
云亦儒跪在斷頭臺上,看了眼磨著刀躍躍欲試的劊子手,他可能在暗自激動,這口刀終于可以沾上大人物的血了。云亦儒又看了看一旁幾十口云家的家人,婦孺哭啼著、男丁有的已經(jīng)完全軟癱了……
嘆了口氣,他苦澀的笑著,宮里的喪鐘敲響的那一刻他就有些了然了,當(dāng)他知道即位的人是益王的時候,他就知道了。
這是劫,是死劫!
云家完了,陛下也完了,卻不知這益王又是如何做到的,搖了搖頭,他閉上了眼,想道:“鈺兒,莫要回京呀!”
……
“時間到,行刑!”
聲音落,鮮血浸染了街道,只是,那些哭聲似乎還沒有?!?p> ……
“神君,臨安,亂了……”血水為河,彼岸生花。彼岸河畔,一個侍從模樣的人低著頭,對著在河邊釣魚的人說道。
那人一身素衣,披著頭發(fā),身周似乎有著一股氣流,讓這侍從看不到面容,只能隔著很遠說話。聽了侍從的話,他手里的魚竿微微抖了下,剛聚了過來的幾條魚見狀又散開了……
“他呢?”他問道。聲音干脆,卻聽著有些遙遠,似乎,那聲音并不是從他嘴里發(fā)出來的。
他的聲音聽不出來喜悲、也沒有一絲的波動,但給人一種窒息的壓抑感,那侍從頭更低了。
“在孤山?!笔虖恼f完,他擺了擺手,讓他退下。
“亂了……”他喃喃道,頓了頓,好像想到了什么……
這里沒有天,頭頂是一片奇異的色彩,偶爾還散發(fā)著光亮。
彼岸河的水流著,不似西湖的溫柔,有種死亡的氣息,卻也很美。四周的花開著,在一股莫名的暖風(fēng)下,凌亂的擺著……
他曾說:“彼岸河,是世間最美的地方?!?p> 而這美,是純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