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暗處一明 (四)
封無功輕輕扯著霍朝云的衣角拽到一邊:“女壯士,你跟我說說,怎么回事兒?”
默然片刻,霍朝云道:“前兩日安置你在那荒郊黑店里修養(yǎng),夜深時,飛鳥落于窗前,無火自燃,火焰呈霧黑色,荀掌域見了此象便即刻出發(fā),路途遙遠(yuǎn),御劍數(shù)千里外加累垮了四匹馬,昨日才到了這兒?!?p> 霍朝云下一刻就能給他拆了臺,荀靈均這玉面煞星都毫無表態(tài),難道是男兒第一見女兒第二,惺惺相惜?不過,御劍數(shù)千里為什么累垮四匹馬,他一臉狐疑道:“女壯士,你把我綁馬上了?”
霍朝云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端著一碗血,原本是仙門大族的貴女,如今倒被荀靈均使喚成了丫鬟,不過雖說無十分亮眼之顏色,僅憑通身兇悍的氣勢便脫了俗人,她將血碗放置桌上,隨口道:“你我共乘一匹,我將你用麻繩攔腰捆在馬屁股上了?!?p> 這位大姐真是一點不知男女有別,難怪腰腹上一道道痕跡奇癢無比,原是以為睡了五天就長了褥瘡了,結(jié)果是麻繩捆出來的緣故,也太不知道心疼妖了。
而她方才話中的飛鳥則是‘水鏡榭’中獨有的“信號鳥”。
每位門生中發(fā)有三種信號符,遇事燃之則現(xiàn)飛鳥,左顧右盼而抖翅急飛,不知蹤影,落地自燃。焰呈黃色,為小兇;呈紅色,為中兇;呈黑色,則為大兇。想當(dāng)初就飛鳥示警顏色的確定,水鏡榭內(nèi)務(wù)人員吵得不可開交,一派認(rèn)為紅色很奪目很炫彩,應(yīng)為大兇;持相反意見的覺得應(yīng)該以黑色火焰與自家校服兩兩對應(yīng)才是,所以黑色應(yīng)為大兇。
最后,荀先生一錘定音,以黑色為大兇,就此結(jié)束一場“鬧劇”。
正是因為當(dāng)年這檔子小事兒就搞得內(nèi)部分裂,封無功一度覺得好笑,因此印象極為深刻。
他把目光落在荀靈均的身上,不恥下問:“荀掌域,黑色火焰,此行必定是無比兇險吧?你瞧我剛大病初愈,身體還需調(diào)養(yǎng),我不逃,我就在此等你,如何?”
荀靈均覺得這個人實在是過份吵鬧了,剛放了血有點虛,難免有些心煩氣躁,如果說以前的封無功是一百只鴨子,現(xiàn)在他就是一千只,殺傷力巨大。
說罷,覺得不妥,又補充道:“待你回來,我定是好手好腳的恭候你~”
霍朝云在一旁插嘴道:“無礙,我已將你全身沖撞的靈力安撫好,有我在,你會安全無虞,只管保命就行,不會成為我們的后腿?!?p> 世人大多言,顏色越是鮮艷的蘑菇越是毒性大,但其實不然,蘑菇的毒性與外觀無關(guān),很多毒蘑菇看起來平平無奇,但吃一口,就算是神仙在世也拉不回來,就比如“毒鵝膏”。
而封無功想,霍朝云大抵就是此類的毒蘑菇。
出門時,已至晌午,天空的太陽并不毒辣,反而還透了點涼意,還是陰涼陰涼的。后來三個時辰的功夫,他們也只在山中亂晃,顯得跟三只無頭蒼蠅似的到處竄。
雖說他不知道荀靈均到底要干什么,但黑色火焰,人命關(guān)天,荀靈均不可能只做些無用功。
霍朝云背著大刀,還抱著一大筐茶葉,沉默地走在最后,不知是何想法,畢竟盛傳的滅宗仇人就在眼前晃悠,現(xiàn)在倒是一副相處融洽的局面,不知道哪天就對他下了黑手。
封無功對大別山一事兒,并不是毫不知情的,就在剛剛他遇到一采茶的阿妹,長得十分水靈:“這位好看的小娘子,多有冒昧,在下可否跟你打聽件事兒?”
荀靈均:他這是完全忽略了旁邊的壯年茶農(nóng)嗎?真是不思進(jìn)取,耽于女色。
荀靈均微微一怔,恍然隔夢,仿佛覺得又回到了少年時代,不過現(xiàn)在,封無功與他之間的關(guān)系,已是溝壑叢生。
“和尚小小年紀(jì),嘴會講的很呦,咋?有事兒盡管問我兩個!”山上的姑娘,目光很是直接,直勾勾地盯著后邊俊俏的荀掌域。
封無功泫然欲泣:“我家父親本是余杭一帶的茶商,前陣子初來寶地采購茶葉,卻久久未歸,給他去信都石沉大海,我是家中獨子,特意離家來尋他。小娘子,你可知最近這大涼山發(fā)生了什么變故?”
采茶阿妹眼露同情,心生憐憫,剛要說些什么,就被旁邊的漢子扯了一扯衣裳,顯然不想讓她多說什么。
封無功決定再加把勁,面色又再添一份凄苦:“我家母親見父親久久未歸,憂思成疾,如今竟下不來床了。她老人家跟我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活考(完了),估計你爹連個尸體都沒了!”大漢還欲阻采茶阿妹說什么,采茶阿妹一個大白眼:“你這個狗比羊眼,話還不讓俺說了?!”
“小娘子,這怎么一說呀,哎呦,我的老父親呦……”封無功哭天搶地。
霍朝云、荀靈均二人不忍直視,實在是有些丟人了。
根據(jù)采茶妹的描述得知:一日清晨,天色皎潔,忽地天地有吼如雷聲。靈芝、亂絮狀的物質(zhì)沖天而起,久久不散,外出采茶者及一些觀田的茶商,加起二千余人皆成粉碎狀。手,腿,及人頭隨灰色靈芝、亂絮狀物質(zhì)再飄散而下,血腥駭人,人間的國主如今已有二十余歲,正想在政治上大搞一番,忽地地方傳出如此聽聞,認(rèn)為對他自己的統(tǒng)治有所影響,如此,便下令壓了下來。
這瞞得了天下平凡老百姓,但肯定瞞不過修真人,按照‘水鏡榭’表面上慣做老好人的尿性,肯定是派人來了,不過按采茶阿妹的說法,殺人力量很是驚人再加上黑色“信號鳥”,‘水鏡榭’的人,多半是要折了。
就算不折,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荀靈均一旁聽完,眉頭緊皺,隨后便在山上看似胡亂的走了一通。
封無功掏出碎銀,遞給阿妹:“多謝小娘子指點,家父生死未卜,我心還有希望,對了,我不是和尚,就是有些脫發(fā)……”
能不能不要關(guān)注他發(fā)型的問題了,都是誤會!誤會!
臨別時,采茶阿妹收了碎銀有點不好意思,便將漢子背上的茶葉都贈與了封無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