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之中,陸陵甚歡。江湖游蕩一年有余,而今終是回歸游云。山門之中景色依舊,故人皆在。他舉杯豪飲,終是心安。江湖之中行走游歷,終歸是惶惶,怕人追殺,怕人算計,怕人暗害。而今還歸游云,卻是心上所安,未有半點(diǎn)擔(dān)驚受怕。
?游云門中的酒自是美酒,還歸游云,終于又喝上了那寒潭香。見得此烈酒,世間憂煩皆是忘卻。陸陵飲罷,只覺臉上一熱,他略黑的臉蛋,一時彤紅。場上的諸位還在飲酒吃菜,他起身,身子搖搖晃晃,獨(dú)自離場,散心而去。
?夏依依見陸陵飲醉,心憂陸陵,起身向唐少橙拜辭。唐少橙點(diǎn)頭,夏依依跟在陸陵身后,緊緊追趕,而后上前,攙扶于他。唐少橙見此,停下酒杯,思緒起伏,卻是再無心思飲酒。
?陸陵離了酒宴,與夏依依閑庭信步。費(fèi)了些時辰,終是酒醒。陸陵與夏依依站立涼亭,山中夜風(fēng)吹來,有些涼意。陸陵抬眼望向夜空,只見天際之中繁星閃爍,一輪月亮卻是彎月,斜掛天空,兩側(cè)各有兩顆星辰點(diǎn)綴。陸陵與夏依依在涼亭久站,良久無話。
?有守衛(wèi)巡查而過,見得陸陵,躬身行禮,“拜見守門人?!?p> ?陸陵示意這數(shù)名守衛(wèi)起身,問道:“現(xiàn)在是何時辰?”
?守衛(wèi)回道:“啟稟守門人,此時已是寅時一刻?!?p> ?“掌門與眾賓客可是散去?”陸陵又問。
?“掌門傳令,酒席已散”,守衛(wèi)回稟。
?陸陵點(diǎn)頭應(yīng)聲,“你們?nèi)グ??!?p> ?守衛(wèi)再次躬身行禮,而后眾人離了涼亭,再去別處巡視。
?陸陵見天色已近天明,他一時心血來潮,對夏依依說道:“依依,我知一去處,可觀日出。你與我同去,可好?”
?聽罷,夏依依稍作思索,于這游云山色也有些興趣,點(diǎn)頭允諾。
?二人沿著小道,向靜心崖而去。靜心崖中,有一處斷崖,此崖名為同心崖,名字為當(dāng)年游云門開山祖師鐵由所取。斷崖之處,怪柏橫生,多有綠松,可觀日出云海。陸陵與夏依依談及的日出之地,正是此處。
?一個時辰后,二人來到同心崖前。山中天光已現(xiàn),二人選了一處崖石,坐了下來。斷崖遠(yuǎn)望,山峰隱沒,云海聚攏。有太陽自遠(yuǎn)處山峰緩緩升起,太陽圓潤如盆,彤紅如火。而后太陽逐漸發(fā)亮,金燦不可直視。斷崖遠(yuǎn)處,云海翻騰,云飄霧動,千變?nèi)f化。太陽在云海之中緩緩升起,播撒了第一縷晨光。
?陸陵在晨光之中閉了眼,這同心崖中的美景,不管看多少次總是看不厭。先前云山之行,雖也有云海,卻無暇欣賞。而今回到這游云門,總歸是有時間可以好好看看。
?夏依依在他身旁,看得浮云飄動,云海變幻,心頭也是歡喜。她嘴角輕笑,瞥了一眼陸陵,而后神色一變,沉浸在這云海的美景之中。
?陸陵看著云海,伸了右手,將夏依依輕摟。
?夏依依輕咬嘴唇,臉上害羞,心上火苗燃盡了臉上的草原。她脖頸一動,將腦袋側(cè)向陸陵,一時將腦袋枕在陸陵肩頭。這一年前就曾幻想的事情,今日總算如愿。沒有江湖恩怨,沒有生死搏殺,沒有旁人驚擾。陸陵此刻就在她的身旁,她聽見了陸陵的心跳,聽見了他的呼吸,此刻與他,是那樣的近,近得只剩緊緊相依。夏依依感覺到了陸陵肩膀的厚實(shí),感知到了他溫?zé)岬捏w溫,滿滿的歡喜。
?人生得意之事,不過與心愛之人相守相依。這男子,自當(dāng)初一見,便已烙印在自己的心上。而今終是與他還歸游云,相聚相依在一起。思忖此處,夏依依心頭不由得一暖。
?唐少橙不知何時在他二人身后,她坐在不遠(yuǎn)處樹林的一棵松樹之上,手中緊握著一個酒葫蘆。這酒葫蘆難看至極,本是陸陵之物,陸陵回到山門之時,將其贈予了她。她本是想上前將酒葫蘆中的君莫笑留予陸陵,卻不想撞見了二人在這同心崖上相會。
?見得二人耳鬢廝磨,情義相許,生死相依,唐少橙心頭莫名有些不是滋味。這君莫笑本是西城才有,她知陸陵喜歡,派人親自去買了幾壇。而今看來,這美酒只怕是再無用途,留予他也是浪費(fèi)。
?他到底是隨性的脾氣,游云門與他,只怕因這夏依依,已有輕重。唐少橙再想到些別的,一時心頭萬千思緒,理也理不順。原來是情投意合啊,唐少橙心頭暗想,心頭不知怎的,有些難受。
?同心崖前,夏依依見陸陵觀望云海出神,趁其不備,腦袋脫離陸陵肩膀,而后側(cè)臉看向陸陵,一時嘴碰陸陵臉頰,在陸陵臉上留下一個香吻。夏依依羞得又是臉紅,再次將腦袋枕在陸陵肩頭。
?唐少橙見此,心頭一嘆,將葫蘆蓋兒取下,仰頭飲酒。唐少橙身旁,不知何時又有一個人影,見得陸陵與夏依依依偎在一起,嘆息一聲。唐少橙看去,只見那人影正是唐流宗的唐青檸。
?唐青檸見得唐少橙也在林中,一時飛身,落在唐少橙身旁,與她坐在一起。她兩首托腮,看著陸陵與夏依依依偎親密,撅嘴說道:“原來小山說的都是對的。陵哥哥與夏姐姐果然是情投意合?!?p> ?唐少橙輕笑,“怎么,你喜歡他?”
?唐青檸毫不掩飾,爽快回答,“那是自然,我自兒時便喜歡陵哥哥?!?p> ?“他這人閑散,一顆心臟中容不下兩個人,只怕你是沒機(jī)會了?!碧粕俪瓤粗懥暾f道。
?“那也無妨,他只管喜歡他的。我自喜歡我的。我心上有他便好,其它的我也不在乎?!碧魄鄼幨杖萘四樕系碾y過神情,臉上的淚痕還在。
?唐少橙輕輕一笑,這姑娘年紀(jì)不大,倒是豁達(dá)通透。
?唐青檸一時好奇,問道:“少橙姐姐,你怎也在這里?”
?唐少橙應(yīng)答:“這靜心崖本就是我當(dāng)年練武之地,我來此是為了它。”說著,唐少橙揚(yáng)了揚(yáng)手中的酒葫蘆。
?“有酒?好喝么?”唐青檸追問。
?“那是自然,西城的君莫笑。江湖之中只有桃五娘會釀?!碧粕俪日f罷,又是仰頭喝了一口。
?“姐姐,我也要。酒中自有逍遙境。抿上一口自灑然?!碧魄鄼幧焓郑瑠Z下唐少橙手中的酒葫蘆,猛喝了幾口。
?“你給我留點(diǎn),給我留點(diǎn)?!碧粕俪纫娞魄鄼幦绱松莩?,一時心疼。
?“我不留,我就不留。”唐青檸與唐少橙打鬧,“你一個堂堂掌門,怎如此貪杯,就不怕耽誤正事么?”
?“酒滿肚腹,難得糊涂。酒不醉人,人自醉?!碧粕俪却笮?,動了拳腳,意圖搶奪唐青檸手中的酒葫蘆。唐青檸并不想讓,二人在樹林間打鬧一團(tuán)。
?夏依依腦袋枕在陸陵肩頭,與陸陵共看云海。云海之中,幻化一條祥龍,祥龍奔騰,久久不曾散去。此間有遠(yuǎn)山云海,有枯松青柏,還有那一光怪陸離的世界。
云生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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