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義莊的老人正靜靜的坐在房間里發(fā)呆,這是他每天耗費時間最長的舉動,他沒有徒子徒孫,在這清水縣里亦沒有家人親朋,他孤身一人,看似孤獨而可悲,但細細觀來,老人的嘴角始終帶著一絲恬淡的笑意。義莊的大門年久失修,被風(fēng)一吹就吱呀作響,搖搖欲墜,這不,那如同烏鴉鳴叫的嘶啞聲音又在大門那里響了起來,老人推開門走了出去,熟門熟路的用一根木棒將其牢牢頂了起來,他伸手敲了敲有些僵硬的后背,然后瞄了一眼擺放尸首的屋子,這股無名之風(fēng)似乎就是從那兒吹出來的,但那間屋子為了能儲存尸首,早就把所有窗戶都封了起來,真是奇也怪哉。老人扯了一下嘴角,然后慢悠悠的回到房間內(nèi),閉上眼睛如老僧坐禪。在現(xiàn)任縣令上任之際,清水縣曾發(fā)生了一件大案,兩名衙役在出城之后在沒有半點音訊傳回,他們的家人四處尋找,卻連他們兄弟二人當初趕著出門的牛車都沒有尋到,縣令對此事十分重視,聯(lián)合當?shù)厮懈缓类l(xiāng)紳一同尋找,甚至還為此升堂立案,但最后毫無收獲,只能就這樣不了了之。存放在義莊的那幾具尸體自此也在沒有人認領(lǐng),守義莊的老人對此毫不在意,沒有驚動任何人,自掏腰包買了三副棺材將他們安葬下來,或許是覺得沒有必要,老人并沒有托人刻下墓碑,只是在亂葬崗上留下了一個不起眼的小土包。注意到這件事的只有一個不起眼的城門看守,他面容蒼老,看起來似乎有五六十歲,最近才來到這座縣城,也不知用什么法子得來了一身官皮,但清水縣并不征收入城稅,這個職位注定只適合那些想要養(yǎng)老的人?!罢f起來,明天也是該祭拜的時候了,就是不知道賣黃紙的還在不在?”劉老頭在走回城門時如此想到。蔡府的人沒有給他賞錢,反而還慌慌張張的,蔡府大老爺親自從府里走了出來,向劉老頭詢問了幾個問題,答完之后就讓他離開了,至于那幾個騎著馬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的大老爺們,則被仆人們牽著進了蔡府的大門。劉老頭倒是沒覺得有多失望,這么多年來,他活著便如同身在煉獄,心有歡愉時便遭烈火焚心,無時無刻不想起那雨天所發(fā)生的事,這么多年來,他早就已經(jīng)死心了,自己又不是那地府的判官,沒有查到真相的本事,這么多年來,他唯一做成的事,就是用那些善于投機取巧之人塞到他手里的銀子把那輛牛車的帳給還了。蔡府之中,蔡老板在仆從的帶領(lǐng)下急匆匆的趕到后院,來到了一間被人嚴密看守著的房間,里面所有人都低著頭不敢說話,蔡老板陰狠的目光掃過所有人的身體,然后落在空蕩蕩的床鋪上,過去了好一會兒,才幽幽開口問道:“人呢?”領(lǐng)著他過來的仆從小心說道:“老爺,不是我們不上心,而是那縣老爺實在邪門,這外面突然間一下雨,他就不見了,窗戶也沒開,門外有人站崗,屋里還有人看著,可他就是沒影兒了!到處找都找不到....都說這縣令也是天子門生,會不會跟老人們說的一樣,他身上有龍氣,所以能夠逢兇化吉,老爺,要不您還是去縣衙里認罪吧!反正縣令是您親戚,不會對您怎么樣,您總得給他一個臺階下不是?”蔡老板冷笑一聲,如毒蛇般陰狠的目光頓時將其籠罩在內(nèi),“在老爺我面前耍小聰明,真是不知死活!既然你那么怕縣令,現(xiàn)在就滾去縣衙把他找過來!我一定束手就擒?!薄袄蠣敚∥也桓?,我剛才就是胡說罷了,您千萬不要當真,那縣令算什么狗屁玩意兒!只要您下令,我就敢豁出這一身剮狠狠踹他一頓,給老爺您出氣怎么樣?”這仆從“撲通”一聲跪在蔡老板面前,一副諂媚的腌臜模樣。蔡老板卻笑道:“我可沒有怪你的意思,我是真覺得你剛才提的建議很不錯,這樣吧,你去縣衙走一趟,如果縣令在那兒的話你就放低姿態(tài),跟他說我已經(jīng)知道錯了,愿意自己去大堂上認罪,然后你再回來告訴我,記得把話說的漂亮一點,回來之后老爺我重重有賞?!边@仆從一臉茫然的抬頭看著蔡老爺,一點都猜不到自家老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但看老爺似乎很認真的樣子,他只好站起身,然后磨磨蹭蹭的走出房間,取了一把雨傘快步向縣衙走去。“老爺!不好了,出城送信的那幾個家伙回來了!”這時,一個家丁冒著大雨跑進了房間。蔡老板皺起眉頭說道:“回來了不是好事嗎?你這副樣子是做什么!等等,他們就算騎著驛站的馬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回來,難不成......”蔡老板站在大雨之中,抬頭看著這幾個坐在馬背上沒有了聲息的身影,伸手推開了想要給他打傘的家丁,甕聲說道:“把府中所有人都叫到大堂里,我有事要交代。”漆黑的大雨落在街道上,將所有污穢都沖刷到看不到的角落,所有人都在其中低頭,若是從云上觀來,想必是一幅不錯的畫景。站在城門外的女人忽然間冷笑起來,用沙啞的嗓音自言自語道:“不過區(qū)區(qū)一介凡人,居然差點兒就壞了老子的大事!等到城破之時,老子一定要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快點兒,我已經(jīng)等不及了!”最后這句話竟然伴隨著大雨傳遍了整座清水縣,大多數(shù)人只是抬頭一臉茫然的看向四周,最終只當做是自己幻聽,又低下頭做自己的事情去了。苦時竟然站在一處人家的屋頂上,脫光衣服搓起澡來,蔡怡心和熊陰天一大一小兩個姑娘撐著傘坐在旁邊,絲毫沒有害羞的意思?!安谈菐讉€人回來了?一動不動....那不就是死了嘛?!笨鄷r一邊伸手把腦袋上的血痂揭下來,一邊因為劇痛而呲牙咧嘴的說道:“看來我想的不錯,不管那幕后之人到底是誰,那條官道絕對已經(jīng)在他的控制之下了,從什么時候開始不重要,讓我感興趣的是,這么長時間了,官府居然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你們覺得這是怎么回事?”不等這兩個姑娘回答,苦時就自顧自的說道:“很簡單,要么是官府那邊根本就不在意縣城里最近的變化,要么就是外面根本就不知道這里的異狀,那么,縣令那邊可就過不去了,現(xiàn)在看來,我們的運氣還算不錯。”太陽在雨云之后落入山的另一邊,這天就更黑了.....無數(shù)人影從街道的各個角落里鉆了出來,晃晃悠悠的向縣衙聚集而去。坐在屋頂上賞雨的蔡怡心立刻站起身來,茫然四顧,她與那群乞丐們失去了聯(lián)系......